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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国,许知意虽说了到西班牙后她就要快活过日子,但是实际上也就刚入学的那会儿和同学、共租房子的室友在市区逛逛,她中途转学,语言上重新适应,又得在两年内读完商科和法律,每天光是论文就写不完。走动的路线不是公寓就是学校,比在国内备战高考还更加两点一线。
回国一趟后,她还领了个未婚夫周司珏回来,就更加蜗居了。
推开窗,满目果冻蓝,她在书桌放下帆布包,开着手机和周司珏视频,然后一边打开电脑写论文。
周司珏毕业比她早,在国内工作日常也就巡视店铺,日子悠闲,无法理解她从大学城坐地铁回来,已经忙碌了一天,还要接着继续学习的紧迫。
她边啃着牛油果贝果,有时才回答视频几句。
周司珏免不得要问她,“你有那么忙吗?看我一眼也没时间?”
许知意嘴边咀嚼着,嗯嗯了两声,就有短信进来,她回复了短信后才和周司珏说话,“有点忙,我还接了翻译的活儿,时间很满。”
“你不够钱花吗?我可以给钱买你时间。”
许知意听了,翻了白眼,这是什么古老的霸道总裁式发言,她看向手机视频里躺在床上、一副财大气粗发言的人。
他此刻正仰躺在白色枕头上,眯松着眼。
现在是国内的深夜了。
“我不缺钱。我接的翻译都是和医疗有关的,这样我能快速掌握一些专业用词和最新资讯。你管理药堂,不也得学些药理吗?”
周司珏直接回答了她,“我没学,专业的东西交给专业的人做,我只负责管理就好,照样也是能赚钱的。”他打了哈欠。
许知意点点头,没多解释,嗯了一声看向了外头逐渐红紫的天,马德里一年有300多天都是晴天,经常有这种红晕晚霞,像要将人融入其中,一把火,燃烧殆尽了似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周司珏问,唤她的思绪。
“有。”
她转回头继续写论文,周司珏就在手机里继续说着一天的见闻,声音不深不浅,见她又没应了,不声不响地端详了她一会儿。
许知意写论文的时候极度专注,斟酌字句会习惯性地点食指,发会儿呆,然后也慢慢地咀嚼着贝果,连脸上沾了白色糖霜也不知道。
真想帮她擦擦。
那唇边肯定很柔软。
转而,视频里的人应该是感受到了,伸了舌尖抿了抿。
周司珏蹙了眼眶,胸膛沉了沉,翻了个身,隔着手机索然,“我们每天这样聊,都是我主动打给你,能不能有一回是你打给我呢?你看窗外的云霞,都比看我次数多,你不觉得吗?”
“嗯。”
“又没听我说话,是不是。我一天也就这个时间能打给你,一个小时,就让我对着空气吗?”
许知意忽而停了下来,听着这又是纠缠要闹的语气,问,“周司珏,那你要不要过来读研究生?”
一句话堵了他即将要来的纠缠。
视频里的人忽然立了起身,拨了压乱的头发,问,“你想我过去,你想我吗?”
“来吧,你也来体会下我究竟为什么没时间。”
周司珏听了忽而笑,才知道是这意思,“你一个人忙学业就够了,我折腾出去,两个人一起忙,到时候甚至连这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来吗?”
“不了,我也没那心思再深造,现在管药堂也累。”
“哦,随你。”
两个人总聊不到一个共识上去,许知意就不再说了。同租的室友也是中国人,看着时间,敲门进来,喊她出去吃下午茶。
“又和男朋友在聊天啊?hola~”
对面忽然忙乱,举高了摄像头,画面停在了天花板上。
室友愕然,也抱歉,“你们......不好意思。”
许知意随手挂了电话,解释道,“不好意思什么,南方天气闷,他太热没穿上衣而已。贝果,吃吗?”
也是,要是聊得火热了,怎么还有心情边吃贝果边写论文。
“吃,你写完essay,我们一起吃晚饭,我找到一间很好吃的红酒炖牛脸的店,我就过来说一声,你等下搞定了,过来喊我。”
“好。”
挂了电话,许知意就没再回拨了。
晚上九点,两个女孩子出门,西班牙吃饭的时间很晚,许知意刚来的时候,被带着下午两点才吃午饭,才知道这里的悠闲。
她们走到刷着洁白油漆的小巷子里,拐进一家本地餐馆,晚饭时间,人都坐满了。
餐馆不大,他们住在马德里北部,靠近大学城,留学生很多,她们也不是唯一的东方面孔,但也总能和陌生人聊上几句。
比如这里的老板就会热情地告诉他们如何吃烤面包。
切开蒜头在面包上擦一下,沾橄榄汁,再夹着西红柿,入口后味道香浓。
还有那道红酒炖牛脸,他们也贴心地介绍红酒来自自家,是他们在杰里达葡萄园酿制出来的酒。
许知意他们要了一瓶红酒后,也有邻桌的男士好奇东方文化,过来同桌碰杯,问他们手机壳上的字是什么。
室友大方侃侃而谈,“是个中国的福字,代表安逸、快乐,幸福。”
许知意听着,温温笑,喝着红酒,望着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西班牙人,忽地也在想。
的确如周司珏说的,如果她真的那么忙,怎么还能坐在这,享受这份安逸。
都是借口罢了。
日子不算快也不算慢,用很多事情填满每个瞬间,不去刻意地打听国内一切,她也就这样子在马德里过了两年。
直到......
4月末,一场关于肿瘤学的交流会议在马德里举行,顿时,懂中西语的留学生变得紧俏,纷纷被先付了订金,预定走了时间。
许知意毕业论文交了一稿又一稿,总算被导师肯定,空闲时间里被之前的客户介绍给国内知名肿瘤医院的吴非教授团队,做起医药翻译工作。
她在会场忙碌,翻译完了媒体的采访,才在四点的时候要去吃午饭。对方团队见其辛苦,便邀请着一起。
聊着聊着,也邀请她。
“小许,我们团队打算在马德里多待一天,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可以再带我们一天吗?”
对方请了饭又请了酒,许知意想也没想便莞尔答应了,“好。”
第二天,一大早,许知意就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
一辆白色的七座奔驰商务车停在门口,吴非团队定的车,确认了车牌,她便上了车。
酒店门口,吴非和一帮人说着话,看着约定的时间,也陆续上来。
许知意坐在最前排,司机的旁边,轻扫了一眼车镜,目光触停。
她抓着手把,忽然想下车。
但是远方的吴非已经看到了她,抬手打了招呼,而他身边的人,随着视线,黑瞳轻抬,侧过了冷逸的脸,也看到了她。
走也走不了了。
上午的行程都在步行,塞万提斯纪念碑、萨巴蒂尼花园、马德里王宫......
一路走,许知意都没往后看一眼。
顾北森和吴非边走边聊着,落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她笑容有佳,长发扎成了高马尾,晃晃荡荡地带着人走东走西,又帮人拍照。
姐姐哥哥地称呼,服务态度可算非常好。
但到了他这.......
她买了水回来,捧在怀里分发,一人一支,顾北森正转头交谈着事情,没留意。
她轻碰了碰,他没反应。
“顾先生,水。”
闻言,顾北森转过头,看着手边的水,蹙了眉眶,没接。
他们一行人来马德里出差谈宫颈癌药物的合作,边游玩边谈,助理刘光华也在身边,见顾北森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接水,而使得翻译小姐姐略微尴尬,他赶紧伸手接了,然后代替说了谢谢。
下午逛的是普拉多博物馆。
分发讲解器,许知意直接将顾北森那份给了助理刘光华,不再过手。
顾北森退了三步,在台阶处拦住了她,“不认识?”
许知意指了指旁边进博物馆就要静音的牌子,手指比到唇边,从他身边走过去。
顾北森冷冷一笑,随着她脚步走进门,博物馆氛围冷肃,的确很安静,但也不是真的就不准说一句话。
可视线里的许知意还真的就打定了主意,一路不发一言。
“洗手间。”他问,是看得懂指示牌,还要明知故问。
许知意指了方向。
“看不懂。”他抄兜站着,就要她带。
许知意侧弯了头,低声说,“看不懂就忍着。”她转过头,知道他就是故意的,理也不理他的要求。
顾北森垂眼睨着她,两人微僵了会儿,她转头,长发扫过了他的手臂,就这么走了。
真让人气,真想一把扯过来。
而也没留给她想的时候,过了会儿,吴非亲自来叫许知意,说,“顾先生刚才忘记拿导览册了,语言不通,小许,你带下顾先生吧。”
许知意看着那“看似”语言不通的人,毕竟已经装了不认识,现在无法戳破他的谎,不得已返回来。
落在他身边,抱臂问,“到底是洗手间还是导览册?”
“不是不能说话吗?”
“......”
许知意笑笑,又要走。
“先洗手间,后导览册。”在她走之前,顾北森制止了她。
许知意于是陪着他,重新回到一楼,拿了导览册递给了他。
“小叔也不叫一声?”
许知意听了,笑着说,“你稀罕嘛?”
顾北森没应,拍了拍手中的册子,嘴边是淡薄笑意,没有要翻看的意思,而是说,“那么久不见了,陪我逛逛。”
许知意人站着没动。
在想,他们是能一起逛逛的关系吗?
顾北森走了几步,转回了头,“还是你想我让吴教授再请你一次?过来。”
她不情愿地走过去。
“我们不至于得成这样吧。”两人并肩,顾北森说。
许知意点点头,答,“是不至于,但你等我想想,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你。想好了,再告诉你。”
博物馆里,所有人都在静心欣赏,沉浸在艺术世界里,站在那幅世界名画委拉斯凯兹《宫娥》面前,人太多了,左右都是人。
许知意被两个体形大的欧洲人,挤到了边缘,踉跄了下。
顾北森扶了她,轻拉了她到另一个位置。
动作自然,许知意都没反应。
耳机里,中文正在介绍面前这幅画的细节,“我们可以仔细看中间这个小公主,她原本是王位的继承人,手中拿的是权杖。后来有了弟弟这个男性继承人之后,这幅画就修改了,她手中的权杖变成了水壶......”
许知意听了,冷淡地笑了下,感觉到手腕边的温热,低头看见顾北森还未放的手,就从中脱了出来。
从人群里走出去,去看别的画作。
一整天下来,受了艺术的沉淀,一帮人在晚上的饭桌上,交流着更多的博物馆见闻,不知怎么地就说要举杯谢谢今天辛苦了一天的导游。
所有人举杯给了许知意。
许知意落落大方,站起来,回了他们敬的酒。
团队里有人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从桌前递到了桌尾,许知意也给了。
“你也不先问问,人家有没有男朋友。”
“对哦,小许你有男朋友了吗?我们这个小李母胎单身,还没谈过恋爱,一整天都泡在实验室做科研,品德好得很。”
许知意笑了笑,抿了口啤酒,“刚分,介意吗?”
受不了周司珏缠着一个问题不放,两人在跨国电话里多次吵架,彼此没有好气地说了分手。
这些日子她也不用再接那些打来就要吵的电话,耳朵也清净了。
“不介意。”小李耳廓微红,立刻就主动接话道。
听见了这话,桌上的人一顿热,拱着两个人坐到一起。
桌子的左边,顾北森看着,没说一句。
“顾先生,今天是逛累了吗?”吴非要敬他酒,今天的所有开销都是顾北森承担的,来谈合作的诚意十足。
顾北森莞尔,碰了他的杯,“走了一整天,是累了。我们已经来了两天,好不容易约上了吴教授,你们明天也回去了,应该是早班机吧,要不我们到时候回国内再详谈,我也还有些事要处理。”
话委婉,是要离开了。
吴非应着,便起身送他和助理。
一帮人谢了顾北森的招待,目送着。
而桌子另一边,说了再见后,依旧玩着,和别人说说笑笑,丝毫没反应。
马德里是地中海气候,中午有温阳,但夜晚温度骤降,只有十来度的冷风,街道上阴阴刮着,令人瑟瑟抖。
许知意喝了点酒,打的士回北部的公寓,顺着旋转楼梯,上了四楼。
老式的楼梯、老式的门锁,旋转了两下,钥匙掉在了地上。
钥匙声清脆,在走道回响。
她站了好一会儿,将今天所有的一切又过了一遍,才冷冷地叹了口气,蹲下去捡钥匙。
别说她今天一整天没叫过他一句顾北森,就连顾北森,也是连叫她一句名字,也没有。
两年了,怎么就还没想得清楚,该如何对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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