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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身体沉沉的。但是有了酒精催眠,无疑好睡,一夜都无梦。起了床,许知意在洗手间里刷牙,泡沫聚在嘴边,淡淡薄荷味,清醒着精神。
室友拿着她的手机,攀在门边,递了过来,“你的电话放在茶几上响个没停。”
是个陌生号码。
漱了口,嘴边还是泡沫,许知意先接了起来。
“起床了吗?开门。”
微带水雾的镜子里,好看又秀气的眉毛微拧,许知意心下漏跳了两拍,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又记起昨日的一切,她不可置信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昨天变扭相处了一整天的人。
“你不是今天早班机回国了吗?”
“是吴非他们今天搭乘早班机要回国,不是我。”
顾北森还穿着昨天的那套休闲衣衫,没换。
他停在了门口,没有她的允许,不进门,他脸上略带疲惫意,像是一整晚没睡的,垂阖着眼眸等着,但是许知意没说。
两个人就这样停在门道边。
两三句间,互相都知晓一个昨日找吴非要了她的电话和地址,一个昨日认识新朋友聊得不错,实则听着远处不属于她的对话,以为他要回国了。
住在楼上的房东太太晨早去跑步,溜了狗,一身汗,皮肤通红地回来,上楼就看见了楼道里的两人干巴巴站着,看着很不熟的样子,就用西语,问许知意是否需要帮忙。
许知意摇头,回答了没事。
对方又再问了句。
她略微怔,眼底微有水光,微看了顾北森一眼后,点头,舒展了点笑意。
房东太太这才放下心带着狗狗上了五楼。
顾北森见上楼去的人一直打量他,从头到脚地将他都看了一遍,似乎是将他当成了不怀好意的人,就问,“她是什么意思?”
许知意让开了门道,没关门,走了进去,说,“房东太太问你是不是人渣,问我要不要帮忙,我说是。”
“最好是。”
顾北森低头轻嗤。
他随着人进门,在玄关犹疑要不要换鞋,许知意回头摆手让他直接进。
他扫了一眼她两年来居住的环境,装修很地中海风格,长廊贴了蓝雨白瓷砖,还摆放了榕叶绿植,客厅里墙上还能见吊兰。
与她拍给岳清的图片一样。
还没进到客厅,许知意开了廊道里的其中一间房门,让他进去,又是比了嘘,让他不要出声。
这个动作,昨天在博物馆就领略过。
顾北森有些不爽。
见他皱了眉头,很是不解,并且扯住了她,许知意解释说,“当时我跟朋友签这套公寓,承诺不能带异性回家,你别出声,我室友在洗手间里,你乖乖待在这,我洗漱完就回来。”
乖乖?
他唇边微冷,饶有意思地瞧她一眼。
她藏人的举动有点娴熟,甚至心不慌,神色自若。
似乎也不止他一个人来过。
许知意要走出去,忽而想起什么,走了回来,转过他的身子去面壁,然后将床上的一堆还没洗的衣物扔进洗衣篓里带了出去。
又避嫌得很。
过了会儿,她洗漱完,在客厅里和人交谈了几句,对方出了门,才回来。
许知意手上拿了面包和牛奶,一份要给顾北森,一份她自己吃,她进来的时候,顾北森站在书桌边,窗户开着,清晨的风飘荡了进来,让人有种在雅汇湾的错觉。
顾北森低着头,正在看她桌子上一堆还没有整理的拍立得,手一张张划过。
有演讲比赛的、有学校活动的、有夜店的、有和别人合照的,有男、有女......
生活如她所说,每一刻都活在当下,没有白过。
充满鲜活。
而相比较下,他在国内,公司斗争,面对着许家和顾家两面矛盾,有点不堪,好像也不能逐一和她说。
他拿了其中只有单独许知意的一张,“这张给我。”
不是商量,而是要求。
那是一张在阳台摆着小圆桌吃着饭,被室友抓拍,许知意展颜笑的照片,一身明黄毛衣,如骄阳璀璨。
许知意放下餐食,拿走,不知道他怎么一大早要来找她,还要照片,抽什么疯,说,“又不是什么明星卡片,拿来干嘛。这张是在这外头的阳台拍的,你要,我也可以给你拍。”
随即,她从柜子里找相机,转过了身。
“我只是要这张。”
顾北森见她真要找,拿过了她不给的照片,举了高,她转过来,已经生气,眼里是怨,像有一堆话要不吐不快,但是也没说。
因为外头又响起了开门声,她的室友似乎是忘记了东西,回来拿,自从上次打乱了许知意和周司珏的聊天,室友知道他们分手后,觉得自己也要背点责任,见许知意关着门,室友就只是在门口喊了句。
“知意,我厨房里炖了汤,你记得看着火。”
“好。”
两人在房内分别静止,直到听了关门声才动,而那张拍立得照片已经被顾北森换了手,轻悄地放进了西装的内口袋了。
许知意垂首无言,也没再抢回来。
“吃点东西吧。”她塞了三明治和牛奶给他,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谁都不好坐,于是两个人都站在了窗边,倚靠着白墙。
外头云白、天蓝、树凝碧,三层分界明显。
就着这风景,吃着东西,两年了,两人今天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对方,都没怎么变,依旧都是记忆中应该有的模样。
一动一静、一颦一笑都生动地跃在眼前。
令人不安的是,就这么无声地看着对方,眼神流转,也没做什么,心又开始不自觉地乱跳。
一口并作三口,许知意拿了钥匙,避开眼神,将嘴里塞得鼓鼓的,“你快吃,我今天要去图书馆查论文资料,你吃了早餐,就得走了。”
“我是来吃你一顿早餐的吗?”
顾北森失笑,然后不紧不慢又说,“你的室友让你看着炖汤,你都不急。你是我来了,才临时要去图书馆?”
啪的一声,钥匙放下来,许知意也是不装了,点头,“嗯。”
嘴里还在咀嚼着,暂时讲不出多余的话,这样干巴巴一口,像贪食塞满了松果的小松鼠。
她缓了会儿,脸上估计憋红了,顾北森拿了牛奶给她喝,她顺了顺,然后才走出房门,去厨房里将炖汤的火关了,就是要在他来的时候,去图书馆。
“走吧。”
“我没吃完。”
“快点。”
“你嘴边。”
嘴边有沙拉酱。
擦。
“走吧。”
“牛奶都给你了,我也噎着了,还有水吗?清水,谢谢。”他依旧文火烹药。
许知意从净水器里装了一杯,送到他手边。
总该走了吧。
他又慢慢说,“你刚刚说照片是在阳台拍的,不是也要帮我拍吗?去拿相机吧。”
行,去拿。
而拿了,他又不拍。
许知意走来走去,而他一个人在原地,动都没动。
抱着手臂,不折腾了,许知意坐在沙发上,交叠了双腿,靠向椅背看着他,挑了眉,“有意思是吧,一大早来耍着我玩。”
薄唇微弯,笑了笑,将两个人的食物包装袋都扔进了垃圾篓里,手指轻按在了法式五斗柜上,他轻背靠着,说,“不敢。只是来问问。”
“问什么。”
“问你,想没想好,要怎么待我。”顾北森站在了客厅里,他今天早上就该离开马德里去巴塞罗那,已经一夜无眠,上了车,改了路线来这。
“没想好,我说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怎么告诉,你拉黑了我,电话也不接,能避就避。两年了,你想,怎么告诉我?”
“我回国了告诉你。”
顾北森走到她面前,抄着口袋,似笑非笑问,“那刚刚那人问你,我是谁,你答人家novio。你是不是忘了,你学西语的时候,教过我这词的含义。”
许知意身子僵了,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她不答,也不认。
半响才说,“应付房东太太而已,不想她多问。没别的意思。你来究竟要做什么。”
顾北森只是来看看她,说出来,她可能也不信。
“刚好路过。”
这个答案,许知意才不信,与她的口是心非一个德性,半斤八两。她租住的公寓虽然在主大道上,可是去机场或者去其他地方,都不可能顺路到这片区域来。
“那顺路过来,看够了吗?照你如果不拍了,我就要去图书馆了,你准备准备吧。”
说完,她从沙发上起身。
而顾北森盯着她,越来越近,到了她面前,碰了她肩,阻了她的去路。
她微愣,下一刻热意靠了过来,他的身影高大,充满侵略感,笼罩了,喊了她一声,“小意。”
他低了头,问,“别去图书馆,行吗?”
许知意往旁侧转了头,被他的声音颤了心房,手不自觉地成了拳头,放在两人之间,“所以你现在是顾北森,而不是我小叔,是吗?”
“只要你不走,是谁,随你。”
顾北森又低了头,埋下来,从耳廓轻吻,然后慢慢到脸颊边,想念这股温软,心脏才死灰复燃地跳跃,而快到唇边时,他停滞了。
往上看。
白皙脸庞,黑长睫轻颤,无声地抖落了泪花。
手抚在她脸颊上,微摩挲了倔强得不肯看他的人,顾北森明明知道不对,也说,“陪我去巴塞罗那,我还会在西班牙待一周时间,你和我一起。”
“我不去。”
许知意往后退,已经退到墙边,他还虚笼着。
顾北森本来今天应该去往巴塞罗那,那里正在举办原料药交流会和展览,世界各地的医药大头将会在那里齐聚,寻找商机。
许知意知道他来西班牙是为了工作,绝对不是为了来看她,如果两个人昨天没意外碰上,他根本也不会来。
她不想要这种短暂的虚无。
她也清楚百利第一季度原料咖啡因出口受饮料巨头生意下滑,业绩承压,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顾北森来这趟,是必去巴塞罗那的。
于是她故意刁难,“我哪都不去,我很忙,就待在马德里,要陪,那你留下。”
她以为,顾北森那么有事业心,会知难而退。刚刚也在房间的窗边,望见了楼下停靠着辆商务车,车边就站着他的助理,刘光华。
他很快又要走,只是来扰她罢了。
“好。”
但是随即,顾北森应了好,并且从外套里拿了手机,打了电话让助理离开。
许知意错愕,抬头看着他,说话都慌张了,“不是,你怎么可以不去?”
顾北森低头,捧起她的脸,吻着,说,“说好了,留在马德里,你陪我。说话算话。”
才不要算。
许知意转身要走。
顾北森紧紧箍住了她的腰,按在了怀里,更加狂风暴雨地吻了下去,密密麻麻地,不透一点缝隙,他拱着肩胛骨。
许知意被压在了白墙上,后背有手护着她不被磕碰。
他既粗暴,可也温柔。
两年的时光碎成片,瞬间落了满地。
顾北森环起她的细腰,抬起了她的腿,勾在了后背上,胸膛沉下,想乱闯禁地。挂在墙上的画啪地一声掉落了下来,砸在两人的脚边,许知意还在清醒的意识里,说,“不行,去房间,别在这里。”
他抱起她,头抵靠在她的额边,呼吸乱,眼瞳冷,“他来过吗?”
“谁?”
许知意意识到他在介意,气急推他,说,“你在国内难道就没有找别人吗?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他来没来过。再说,他不是你招来的吗?”
“我不是那意思,小意。”顾北森心沉甸甸,抵着她的额边,轻轻说,“周家并没有提过半句退婚的事,他还说会来西班牙找你,来了吗?”
许知意不知情,“可我和他说了.....”
顾北森看她在疑惑,而周司珏在宜庆还是照常,与她说的分手不同,他半了然,说,“我来解决?”
“不要,你别插手。是我和他的事,我自己解决。”
“好。”
门上了锁,未到床上,顾北森将她压在了门边,撕磨,木门太老式了,一点动静就碰出声音,又规律,许知意被迫勾肩,迎着热意。
她很想他。
他也很想他。
“站不住了。”许知意攀附着,无力地指了个方向,顾北森低低哑哑地应了一声,两个人跌跌撞撞,又互不分地缠着往边上去。
黑发铺在了床榻上,散成银河上不散的舒云,人也飘在了上空,不停沉浮。
还如往昔在宜庆小公寓那样,顾北森吻着她的下颌,手撑起了她的膝盖,往下压。
两年了,她重新适应他的存在。他也重新入甬道,窃取软意。
灵与肉震颤不息。
“小意,你说过,无论什么结果,我们都是家人,不要再两年不联系。至少,你得让我看得见你。无论恨不恨我。”
“嗯。”许知意无处攀扶,抓着被单。
窗户开着,外头天空的蓝意像流云一样地飘了进来,阳光铺成了光斑,随风摇晃。
还有一句,顾北森将枕头拉扯垫在了她身下,许知意朦朦胧胧,被拉扯了起来半靠着,迎上了温温欲欲的黑瞳。
他倾伏下,在耳边,那句不常用的西班牙语,轻轻地说了出来,像狡猾的狐狸,溜了出来,又不着痕迹地溜走。
嗯,知道了。
而异国他乡放纵恣意,时间短暂,在七日后,岳清的病情传来,他们又重新入了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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