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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夜色下的扬子江面渐渐升起一层轻烟薄雾,柔柔的水雾先是包裹住了夜间的行船,再又缓缓透过舱壁上的缝隙挤进了逼仄的船舱。(上一章又改了好几次,可以重新观看。)
初秋里的江雾水汽颇重,衣服一沾即湿,分外寒凉。
这时候要是有口酒水暖暖身子,那该多好。
不觉腹中酒虫勾起,年长汉子便扭头向舱外喝问,“梢公,船上有酒卖么?有便卖些来御寒。”
梢公闻言皆是哈哈一笑,笑声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欢喜。
“是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只是浑些。”
听到船上果然有酒,那汉子不由得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哪管浑不浑,只是要吃。
“有便卖与俺们吃,遮么管甚浑不浑,到了岸边一发算钱给你便是。”
“恁地时,客人稍候片刻,即便送来。”一名梢公满口答应。
说是这般说,但好些时才见梢公托着一旋浑色酒进入舱里,年长汉子早就等得急了,立时埋怨起来,口里怨怅不已。
然而梢公的态度却出奇的好,并不争辩,一面在舱板铺下酒碗,一面赔笑道:
“夜间江上寒重,吃不得冷酒,俺便自作主张,在外间烫好了才送来,是以慢了些时。”
那汉子的兄弟正在给睡下的老娘加盖衣物,见梢公这般好心,不禁心头一热,赶忙制止住兄长的埋怨。
“哥哥休只顾催要酒吃,船家恁地热心肠,怎地也要有个谢字。”
说着此人抬起了头,在舱间微弱的烛火下露出银盘也似的面容,对梢公发出了挽留。
“承谢厚意,夜里行船辛苦,大哥不妨歇息片刻,一同坐地吃一碗吧。”
然而没等梢公答话,他的哥哥却一把夺过了酒和碗,没好气的说道:
“你倒是大方,酒便只有这些,供你我二人吃尚且不够,哪里有多得让与他们?俺们须不是白吃他的,又不是不给银钱。”
说完也不管自家兄弟脸色如何,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轻轻嗅了嗅酒香,道了声“好酒!”,然后便痛快吃了起来。
眼见自家哥哥这般无礼蛮横,年轻汉子又羞又怒,正要和哥哥争论,那梢公却咧着嘴大笑。
“哈哈,这位客人说的是,江上人家哪里争这碗酒!客官们自用则个,俺去行船了。”
梢公越是这般通达,年轻汉子越是心里过意不去,待到梢公离了舱,他哥哥将酒递了过来,心中有气的他只吃了半盏,便将头扭到了一边,自顾自地抱着胳膊假寐。
年长汉子浑不在意,见弟弟不理睬,他反倒更是高兴,只顾自家痛快,直接将碗都撇了,独自抱着酒坛痛饮,一边吃还一边不住嘴地称赞。
“好酒!当真好酒!”
然而没一会功夫,正在假寐的汉子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
他赶忙睁开眼看。
只见对面兄长脚下酒坛碎了一地,而他兄长本人则瞪大了双眼,口角边流下一连串的涎水,整个人手脚无力,瘫软在舱板上做不得声。
“坏了!这酒有问题!”
年轻汉子顿时大急,正要起身动作,却不料自家也头晕眼花,脚下猛地打个趔趄,接着扑地便倒,好在刚刚只吃了少许,此刻虽是倒地动弹不得,但却口齿清晰,还能说话。
很快船舱里便钻进了那两名梢公。
这二人都是无比畅快的大笑,不过眼见地上居然还有一人能保持清醒,便都有些惊诧,早先送酒进来的那梢公略一思考便想到了原由。
只见他蹲下身子,从船梢艎板底下摸出一柄泼风也似的板刀,一边抚着锋利的刀口,一边说道:
“若论你兄弟二人,你这厮还算是个晓事的,不比你哥哥恁地颐指气使、目中无人,且看在你刚刚留俺吃酒的份上,俺便给你一个选择死法的机会。”
“你三个却是要吃板刀面?却是要吃馄饨面?”
一见明晃晃的板刀,一听这句耳熟能详的水上诨话,这一刻,年轻汉子什么都明白了,但是他还是带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出言哀求。
“二位好汉,只求饶恕我母子三人性命,随行金银但取无妨。”
眼见自家手里的肥羊居然蹬鼻子上脸,那梢公登时变了脸色,举起手中板刀就喝骂起来。
“你说甚么鸟话,饶你三个?我半个也不饶你!我既要金银,也要你三人性命!快说!你想怎么死!”
船舱里一连串的动静和喝骂惊醒了睡梦中的老妇人,她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舱中场景,也立时明白了一切,霎时间老泪纵横,指着两个儿子骂道:
“往常你二人不听我劝,不修善果,非要在浔阳江上做这一般损害阴德的勾当,如今来了现世报应,往日的恶果都应在了自家身上,我母子三人今夜都要成为江下水鬼,这般灾厄,都是你二人生生做将出来的。”
听了自家母亲的话语,那年轻汉子不由得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天可怜见,我张顺和哥哥张横虽是行恶半生,但终究只是诈人钱财,却未害人性命,今日我与哥哥死不足惜,却不该连累老娘,各路神仙,救我娘一救!”
那两名梢公一听,顿时一愣,不曾想居然撞上了浔阳江上的同行。
但行有行规,放是不可能放的,出于物伤其类之感,这二人商议片刻后放下板刀,取出三条绳索,将张顺母子三人全都绑缚起来,又堵了嘴,一齐提溜至船舷边。
“汉子,既是同行,俺便饶你一顿板刀面,留你母子三人全尸,黄泉路上早些投胎去罢!”
说着先抬起早就昏迷不醒的张横,略略晃荡几圈,然后猛地抛进了大江,砸起好大一阵水花。
接着又抓起张顺,也是一句废话没有,照例扑咚地丢下水去。
再又临到老妇人时,船尾后忽然斜插进一只船来,船头上有人正在大声厉喝。
“前面是甚么梢公,敢在江心害人性命!”
来者正是邹润一行!
眼见两船距离将近一丈,站在邹润身边的阮小二二话不说,敛声提气,扎起衣襟,纵身一跃!
好个立地太岁!当真是胆包身体,艺高人胆大!
这黑夜之中,大江之上,不惧船体颠簸,相距甚远,直接舍身一跃,犹如兔起鹘落一般,硬生生跨越了一丈多的距离,稳稳地落在了对方的船头。
这一幕都给那两名梢公吓呆了!
这特么还是人么?
人能做出这种事?
然而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站稳身形的阮小二赤手空拳,直接就冲了过去。
“好胆!”
终于回过神的梢公齐喝一声,赶忙撇下手中老妇人,一个擎着板刀,一个抽出后腰藏的匕首,一齐迎了上来。
当真是一场好斗!
颠簸狭窄的船体上,宽厚的板刀去势凌厉,挥动间刀光直接笼罩了整个船头,看似避无可避;狭长的匕首狠毒刁钻,攒刺时犹如疾风暴雨,叫人汗毛乍起。
面对两个人的这般夹攻,阮小二却丝毫不慌。
彼时的他早已不是当初石碣湖里仅有一身出色水性的渔夫,上了梁山之后,他并没有虚度岁月,早就从林冲手里求来一套量身定制的武技,并练得精熟。
若非这般,他今晚岂敢空手以一敌二?
在板刀和匕首即将临身的那一刹那,阮小二眼中乍起一道精光,变冲为闪,脚下足尖轻点,扭款狼腰间两只手臂犹如大鹏展翅,借着闪身回旋产生的强大力道,由下向上,狠狠一掠。
精钢铁骨般的手臂瞬间绷直,犹如一杆钢鞭,先后挥砸在二人的小臂上。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两名梢公的兵器顿时脱手而出,板刀和匕首哐当一声坠落在船板上,继而又弹跳几下直至掉进川流不息的大江里。
“如何?还要打么?”
一击得手,阮小二信心大增,在充分感受到自己武艺大增后他信心感爆棚,施施然摆了个掀波逐浪的门户架势,看向两名对手时一脸的哂笑。
两名梢公回头一看,眼见后面的船只马上就要靠近接舷,知道再耽误下去就会陷入合围,便将牙一咬,再度冲向阮小二。
“合力拿下这厮!”
“擒下他做人质!”
阮小二听完哈哈大笑,“算盘打得却好,只是要看你二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说完如豹子般猱身扑上,展开拳脚,凶悍之气一时无两。
双方都是赤手空拳,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搏斗堪称是拳拳到肉,避无可避,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身体素质和拳脚力道。
只论拳脚,两名依靠下三滥手段谋财害命的水贼如何会是勤练不辍的阮小二对手。
同样是使拳,阮小二运拳如风,刚劲有力,而对手则是捏拳乱打,顾头不顾腚;同样是打人,阮小二拳拳不离软肋要害,对手则只知奔着上三路,直来直去。
如此这般交手,脚下船身一震,还不待邹润和王定六抢将过来,阮小二便一拳一脚,先后就将两个贼人放倒。
看着船板上捂着身子嚎叫不已的二人,刚刚站稳身形的王定六顿时惊呼出声。
“截江鬼张旺!油里鳅孙五!”
阮小二见王定六只一眼就叫破此二人姓名,正要追问其人底细,却不料滚落在船舱里的老妇人挣扎着躯体,露出头来,竭力吐出口中布条,没口子地叫道:
“好汉速救我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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