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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七月,序属初秋。孟秋时节,天气反倒反常起来。
有着八百里水泊的氤氲涵养,整个夏季,哪怕是温度最高的五六月份,梁山上也不见有多么酷热,反倒是进了这七月,气温挠的一下就上来了。
自打几天前的庆功宴开罢,整个梁山一带的气温就一直居高不下,人人都道今年的秋老虎端的厉害。
此时山顶聚义厅内正开着一场议事大会,厅内虽然门窗尽皆洞开,但是仍不顶事,空气似乎丝毫没有流通一般,整个屋内闷热无比。
即便与会者皆穿凉衫布褂,脚上都是露孔的八搭麻鞋,可还是难挡此间热度,满座人无不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唯独邹润面色红润,精神振奋,浑身上下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般,正在有条不紊地安排一系列大事。
钱粮之事自然是第一个要设法解决的,不管是日常的人吃马嚼,还是水军战船的修补和购置,乃至于喽啰们秋装的筹备,都要大笔的钱粮支出。
登云山的盐货海货虽然已经成功运达,晁盖和朱贵也各自下山去忙活这件事,但买卖交易是需要周期的,在此空档期内,还亟需一笔现银用于周转。
这就少不得要重新拾起老本行,再度下山一遭,搞搞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传统军事行动了。
“曹正何在?”
“小人在。”
听到曹正应答之声音色洪亮,见其站立之姿挺拔端正,邹润心里已然有底,当初杨志必然留手,不然短短数日曹正只怕仍是下不来床。
“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我便吩咐你一个差事如何?”
正欲建功的曹正大喜,立刻做出表示。
“启禀寨主,小人早已无碍,寨主但有差遣,小人水火不避!”
“哈哈,无碍便好。”邹润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点了林冲的将。
“着命以林冲为主将,曹正为副,去水泊稍远之地,按照情报营提供的一应名单,前去惩恶扬善,取其不义之财,一部分散给贫苦百姓,一部分押解回山寨,以敷公用。”
不去远点不行,近处的土豪劣绅早就被梁山收拾一空,余者也都战战兢兢,收敛恶行,现如今梁山周遭不敢说是夜不闭户的大治之世,那也是乡风和谐、人民和美之所在。
所以是时候将梁山的影响力和触角加以延伸,有了前番的胜绩,远些州县的狗大户们也该感受一把来自梁山好汉的恐惧了,邹润将这个差事交给林冲师徒去做,摆明了是要给曹正送功劳,帮助他更好站稳脚跟。
这番美意二人自然懂得,立刻就双双接令。
“嗯,好生做,得胜回山我还有一道要紧差事交与你。”
邹润这话是对曹正说的,他早有谋划,等到曹正功成回山,他就会以立功为由将其派到朱贵麾下担任实职,负责拓宽再远一些的私盐市场,相信以曹正的武力和智勇,这件事将会成为他在梁山发迹的踏脚石。
林冲和曹正这厢接过令符军帖,自去调拨军马不提。
目送二人出了聚义厅,邹润随即又问起了另一件大事。
“大师,处置和吸收俘虏之事做得如何了?”
此战梁山损失不少,但也抓了一批俘虏,根据单庭珪和魏定国临走前主动汇报,这批俘虏里有不少好苗子,其中不少都是他们当初训练出来的精锐,邹润曾将此事全权交由鲁智深去负责,今天就是询问此事进度的。
身体胖大的鲁智深遭不住如此炎热的天气,他先用汗巾揩去额头上一层明晃晃的汗水,这才起身答道:
“回寨主,此战收捕俘虏近五百人,均为在城禁军。”
鲁智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邹润眉头皱了起来。
所谓在城禁军便是其家属大都在凌州境内居住,这等禁军即便素质再好也不能随意充入梁山,毕竟家眷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重要的钳制,家人身处官府治下,那这些人即便强征入梁山,也绝对做不到百分百为梁山而战,一旦异日战端再起,难保不会有人生出二心。
鲁智深看破了邹润的疑虑,也知道他想说啥,立刻爽朗一笑,大声道:
“哈哈,寨主无须烦恼,此事洒家已处置妥当,保证新补入军者定无反复之忧。”
无比笃定地说完这句话,邹润脸上疑云更甚,鲁智深见状便不再卖关子,大大方方说出了原因。
“说来此事多赖吴参军和金参事之力。”
当着满厅之人的面,鲁智深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鲁智深知道个中情由之后,也感到甚是棘手,这批在城禁军可大概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有家有口在凌州境内的,另一类虽是在城禁军但却是无牵无挂的光棍汉。
很明显,后者肯定是梁山最想吸纳的存在,但是这样一搞问题就来了——那前者怎么办呢?
杀肯定是不能杀的,放却也不能平白无故就放了,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对于光棍禁军来说,大家都是俘虏,凭啥你就能随随便便下山,我就得留在山上当喽啰?
这个问题处理不好,势必会引得整个俘虏群体的人心动荡。
就在鲁智深为此感到极度头疼的时候,金大坚和吴用先后找上门来,主动建言献策。
金大坚先到,他主张效仿前番郓城故例。
所谓郓城故例其实就是邹润为了解救晁盖,第一次和官府正式交手,当时抓了郓城县县尉、都头雷横,以及一大批交不起赎金的倒霉蛋。
前者交完钱全都放了,至于那些倒霉蛋现在还在山上做苦役呢。
经过金大坚这么一说鲁智深瞬间就明白了,那就是以赎金和苦役作为换取自由身的代价,以此换来加入梁山那批俘虏的心理平衡。
说完这些金大坚便起身告辞,鲁智深客气的送出门外,屁股还没落座,吴用后脚就来了。
他也是来献策的,并且所献之策和金大坚不谋而合,但相对于金大坚只提出了大致的计划,吴用的方案就相对详细得多,并且环环相扣。
首先就是如何彻底区分这帮禁军是否假报瞒报个人信息。
吴用主张采用互相检举印证之法,其大意就是驱使每个俘虏说完自己的情况后,必须再交代其他俘虏的信息,然后将所有信息交叉印证,这样就能得出每个人相对真实的个人背景。
得出背景之后,光棍汉自然全部打散补充进自家队伍,而有家眷在凌州的一律面对两个选项,要么缴纳赎金,要么做满两年苦役再任其下山。
就连赎金和苦役的施行标准吴用都规划好了。
他认为罚金定在八十贯至二百贯之间比较合适,普通禁军取最低值,大小军官按照官职相对上浮标准,真要是有其家人来赎人,钱够就放人,没钱的统统编入苦役营了事。
这么一来,被强征入伍的俘虏在有了比较之后便会心里平衡下来,然后再对他们进行特别“思想教育”,相信梁山上相对公平的军队环境、良好的风气作风以及更高的伙食待遇标准,绝对会使这些俘虏明白留在梁山的价值所在。
反正对于封建时代的小兵来说,大部分都没啥国家概念,在哪不都是提刀卖命?那还不是有奶便是娘?
再加上北宋当下实行极其离谱的逃兵法,大不了哪天梁山败了,再改换门庭,照样还是当兵吃粮不是?
鲁智深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全部解说透彻,然后报出了最终数据。
“按上述之法,近五百俘虏共择选三百人入我梁山,其中步军补入一百五十余人,骑军补入二十余人,水军补入一百余人,余者全部归入劳役营,在山寨从事伐木、筑造、打铁等力役。”
“好!非常好!”邹润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满意和赞赏,连道了两声好。
这两声好既是对鲁智深此次很好处置了俘虏一事的肯定,也是对吴用和金大坚逐渐发挥作用的欣喜。
可以看出,自从经历上次所献三策但对如何实施一知半解的事后,吴用认认真真将邹润的建议听了进去,并开始由大到小、具体而微地思考如何妥善完成一项事务。
金大坚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也开始显现,虽然目前他有些像刚上山的吴用一般不够接地气,但是相信假以时日,他们都可以成长为得力的臂助。
邹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也是他将吴用和金大坚放在梁山,将裴宣和萧让放在登云山的初衷。
简陋寒酸的文臣班底已经搭起了雏形,虽然他们四人都不是谋定天下的大才,但是只要他们肯积极发挥作用,慢慢扛起解决日常的行政事务的大梁,能做到这个地步邹润就已然欣慰不已。
所以必须得赏!
“传令下去,参军吴用,参事金大坚,献策有功,各赏秋袍一件,白银五十两,以资鼓励。”
赐以金帛这是上位者的例行手段,五十两虽然不多,而且眼下是秋老虎肆虐之时,秋袍也不当穿,但是这个意思还是表达到位了。
无论吴用和金大坚都对邹润的鼓励显得很是受用,纷纷起身行礼答谢。
就在众人为眼下这股将相和、君臣谐的融洽氛围而发自内心的欢喜时,一声急促的急报声打破了聚义厅内的美好。
“报!!!大事不好!!”
“启禀寨主,骑兵营来报,近来持续高温,山寨马匹均有不同程度患病,这几日已接连倒下数十匹战马,山寨兽医束手无策!”
………………
梁山后山,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坳里,遍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马棚。
邹润行走其间,望着马棚下一匹匹有气无力、嘴角吐沫的马匹,他的嘴角也随之不停地抽搐。
在距离这不远处,还有一处马厂,数十匹往日龙腾虎跃的战马连站都站不住,严重者口鼻甚至同时往外渗血,当真惨不忍睹。
一圈看完下来,邹润内心是既心疼,又愤怒,他面上犹如阴云笼罩,声音低沉寒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早来报我?”
张俊将头狠狠低下,根本不敢跟邹润本人对视,纠结再三,还是无奈说出实情,他知道,在梁山,说假话比说实话的后果更可怕。
“前几天,上山的兄弟都传说……说恁新纳了一房妾,大喜的日子,俺便不敢拿小事去触霉头……”
“可……可没想到就几天的功夫,接连倒下了数十匹,几个兽医多番施诊,却药石无医……”
话没说完,张俊就顶不住身边愈来愈重的一股强烈威压,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我就知道!肯定是因为纳锦儿的事传了出去,若非如此,谁敢匿情不报!
呼……
邹润不断深呼吸,努力压下心中的暴虐,他知道这事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不能全赖在张俊头上。
“起来吧,事已至此,只能亡羊补牢了,你可有他法?”
张俊显然知道邹润会这么问,他立刻奉上了一条传言。
“俺延请了沿湖一带的有名兽医,他们虽然都束手无策,但是内里有人献言,说是有一人或可救此病症……”
“直接说姓名就是,那人是谁?”
“传闻此人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端字……”
张俊话还没说完,邹润直接出声打断。
“传令情报营,立刻寻访皇甫端下落,礼请来山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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