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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高门,不被允许的单思注定要无疾而终。“安安,走了。”沈夫人回头见她还愣着,唤了她一声。
沈安安应声,转身快步赶上了沈夫人。
穿过前殿是一个后院,支着水榭游廊,此时已是深秋,水上漂了不少的落叶,小和尚们正在打捞。
沈夫人的嬷嬷寻其中一个小和尚问路,“小师父,请问闻音大师在寺庙吗?”
闻音在卦签上一向灵验,沈夫人今日就是冲着他来的。
小和尚偏头打量了眼沈夫人一行,放下手中舀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回施主,师父在,只是他这会儿有香客,几位要等上一会儿了。”
老嬷嬷闻言回头看向沈夫人,沈夫人笑说,“不打紧,我们等会儿就是。”
“那请跟我来吧。”小和尚打了个佛号,转身带路。
几人跟着他,围着走廊绕了半圈,最终才在一间禅房门口停下。
院中屹立着一大片青竹,郁郁葱葱,风吹着,青竹沙沙作响,给人一种安宁雅致之感。
禅房门紧紧闭着,里面不时有木鱼声响起。
小和尚快步上了台阶,同守门的和尚说了些什么,那人朝沈夫人一行望来,片刻后下了台阶走过来。
“施主。”他弯腰行了一礼,“我家主持这会儿有香客,劳几位稍等。”
沈夫人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不想有人比她更早。
沈安安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翠绿色身影,隐在青竹后,似是蹲在地上。
显然是丫鬟打扮,只是那丫鬟侧脸让她莫名有几分熟悉。
“小师父。”她叫住转身离开的和尚,状若无意问,“里面的香客是不是位姑娘?”
小和尚点了点头,“那姑娘天不亮就来了,在院门口守了好久要见我家住持。”
“嗯,多谢。”沈安安双手合十,颔了颔首,小和尚回了一礼后又回到了走廊台阶上,守着禅房。
沈夫人好奇开口,“安安,你知晓里面姑娘是谁?”
沈安安摇头,朝不远处,蹲在青竹后的丫鬟背影指了指,“没有,我只是瞅着那丫鬟有些面熟,想着里面应是位姑娘。”
沈夫人朝那丫鬟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每月这个时候,上山祈愿求平安的达官显贵有不少。
一个姑娘,独身一人来,十有八九是来求姻缘的。
沈夫人问过之后就不再在意,同身侧嬷嬷说着话,议论着下聘都有哪些事宜。
两刻钟后,禅房门终于打开了,一缕淡紫色身影的姑娘垂着头走了出来,安安静静的,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此时,沈夫人也带着沈安安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那姑娘抬头,一张秀美的小脸上隐约有几道泪痕,眼皮微微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在瞧见迎面走来的几人时,那姑娘一愣,旋即扯出了一抹笑容。
“沈姑娘。”她又看了看沈安安一侧的夫人,唤了句“沈夫人。”
沈夫人冲这个我见犹怜的姑娘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安安,等着她介绍。
沈安安从女子身上收回视线,淡声说,“这位是端府二姑娘。”
沈夫人闻言有些诧异,不过闻音大师时间宝贵,她不敢耽搁,就让沈安安留在外面同端莹莹叙话。
沈安安本来也没打算进去,发生在她身上的诡异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她潜意识里并不想与佛家打交道。
沈安安垂眸看了眼端莹莹手中卦签,是求的姻缘。
算算时间,若是她同上一世一般结局,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家中舍弃,不日即将远嫁了。
“沈姑娘可以陪我走走吗?”端莹莹压住嘶哑的音调,尽量平静的说。
沈安安目光在她空洞木然的脸上定了一瞬,缓缓点了头。
“多谢。”端莹莹强行扬了扬嘴角。
二人出了闻音大师的院子,去了后院偏僻的水榭凉亭。
坐在凉亭中,可以将院中所有景象收入眼底,寺庙宏伟壮观,给人一种威严敬畏之感,不知为何,却让沈安安很不舒服。
她极力压抑住心中窜起的躁意和不安,不去看那些坐落在院中各处的佛像。
她知晓,那是心虚。
她一度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怪物,十七岁的身子只是一个伪装,在寺庙中,她的伪装会被轻而易举撕碎。
“沈姑娘,你怎么了?”
小和尚送上茶水,端莹莹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关心的问。
沈安安回过神摇头,“没什么,端二姑娘寻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仔细端详了下端莹莹眉眼,觉得她不像是知晓中秋节那晚救她的人是大哥。
那她寻她,又是为了何事?二人不像和端梦梦一般剑拔弩张,却也算不上朋友。
“我是来感谢沈姑娘的。”端莹莹秀美的小脸不再是柔弱的苍白和悲苦,清透的眸子浮着丝丝坚韧。
“那日在永宁侯府,多谢沈姑娘点拨,如若不然,我怕是早就……”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最后只道了一句,“家丑不可外扬。”
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又无力。
沈安安心中一动,抬眸望着端莹莹感激的面容。
一个将软弱刻进骨子里的人,当真因她几句话就能崛地而起,奋起反抗?
她如此说,莫不是前世远嫁的事已经发生,而她认清了端梦梦,且改变了。
她没有直接问,客气的接话,“举手之劳罢了,端二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端莹莹摇头,“于沈姑娘是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一生,你们都是我的贵人。”
“我们?”沈安安似笑非笑,眸中隐着波澜,“还有旁人帮了端二姑娘?”
端莹莹脸颊浮上红晕,敛眸垂下了头,低声说,“他是我的恩人。”
只可惜,二人连身份姓名都不知,也不知有生之年,她能不能在见到那位公子。
沈安安敛着笑,垂眸喝茶,在端莹莹走神,沉浸在救命恩人的情绪中时,她突然淡声开口。
“端二姑娘对那位救命恩人,似乎很在意。”
端莹莹堪堪回神,牵唇笑了笑,大大方方的点头,“嗯”了一声。
君子如玉,风光霁月,那人许会是她一生的可望不可及,恍若高山之巅的白雪。
沈安安垂眸没再说话。
她并不打算告诉端莹莹。
私心而言,她并不想大哥同端莹莹有牵扯,不是说端莹莹不好,而是太柔弱,面对端家时,就像一个白面团子,随便想捏成什么形状。
小鸟依人,柔弱不能自理的姑娘确实能激起像大哥那样阳刚男子的保护欲,可做沈家的主母,远远不够格。
说难听些,这样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大家族的宗妻。
她确实善良,可面对骨肉至亲时,善良又太过偏颇,向自己人是对的,可不能是非不分。
不过姻缘之事谁说的准呢,她只保持沉默,若是她和大哥有缘,总是会再奔向彼此的。
前提也是,她要先立的起来才行。
端莹莹看沈安安不说话,轻声开口,“沈姑娘是不是在为那日菊花宴,我替家中三妹求你原谅一事介怀?”
沈安安语调缓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说,“端二姑娘同端三姑娘一母同袍,会替她说话情理之中,没什么介怀的。”
“反正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怎么做,也是我说了算。”
端莹莹因她的直白愣了一瞬,旋即扬唇。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沈安安的性子,若是她的姐妹,该有多好。
“沈姑娘说的是,我的请求不值一提,但我并非是非不分,那日确实是三妹做错了,回府后我禀报了家中长辈。”
沈安安眉梢挑了挑。
“然后呢,端三姑娘是挨了训斥,还是安然如初?”
端莹莹面上有些尴尬。
很实诚的说,“祖母没有罚她,但前几日三妹跪了祠堂,沈姑娘若是有兴趣,我可以讲给你听,全当解气了。”
端梦梦跪祠堂?
沈安安确实有些惊讶,端家对这个颇有才名的女儿一直疼爱有加,怎么会舍得罚她。
她突然想起端莹莹要谢她的话,心思动了动,“是端二姑娘的手笔?”
端莹莹眼睫颤了颤,朱唇微微抿住,声音低了很多,“自保罢了。”
沈安安还有什么不明白,她不再言语。对端莹莹突然长的脑子有些惊讶。
莫不是大哥的出现,让她受了刺激?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下一次见面再和沈姑娘坐下闲聊。”
沈安安点头,目光在她起身时,落在了她手中的卦签上。
“端二姑娘今日是来求姻缘的吧。”
“嗯。”端莹莹指尖下意识用力攥住,微微发着白。
“大师怎么说?”
端莹莹垂头,莹白指腹小心翼翼拂过卦签,声音有些艰涩,“大师说,阴差阳错都是命,机会会有,结果即是因果。”
她不懂什么意思,只知晓大师说,她同那公子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沈安安眉头拧了拧,心有些微微发沉,没有说话。
端莹莹告辞后离开了水榭凉亭。
她饮完了杯中茶起身,刚巧沈夫人身边的嬷嬷找了过来。
二人再次折回,去了闻音大师的院子。
沈夫人捏着卦和算好的良辰吉日,站在廊下似微微发着呆。
“娘,算好了吗?”沈安安走过去问。
沈夫人将东西放入袖中,敛神点了点头。
沈安安想起端莹莹的卦签,问沈夫人,“闻音大师怎么说?”
沈夫人张了张嘴,又摇头,“等回去再说吧,大师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
“等我做什么?”沈安安下意识退了一步,后背隐隐升起冷意。
“娘向大师问了你的姻缘,刚好你一起来了,趁机让大师看看,算的更准。”
“我不去。”沈安安当即拒绝,“娘,我不急,等大哥的定下来再说我的。”
“来都来了。”沈夫人拽住她手臂,不让她再后退,“闻音大师可不从曾主动提出要见谁,这么好的时机,怎么能不去。”
“娘。”
“安安听话,只是看看面相,娘在外面等你。”
沈夫人直接将沈安安推了进去,旋即合上了门。
禅房摆设简单雅致,一张供奉着佛像的香案,几个蒲团。
黄色的帘帐后,一个模糊的身影盘腿坐在地上,木鱼声阵阵。
木香混合着香火的味道在鼻尖盘旋,有些微刺鼻,让沈安安极为不适。
她站在那,一时没动。
“施主,进来坐吧。”帘帐后响起苍老浑厚的声音。
沈安安依旧没动,眉头微微拧起,“大师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扰您了,佛家不都说姻缘皆是缘法,我的姻缘没到,说明时机未到,我等着就可,不用算。”
说完,她转身就去拉房门。
敲打木鱼的声音却突然停住,老和尚沉沉开口,“施主且慢。”
沈安安脚步顿住,身子不由自主发僵。
“姻缘确实都是缘法,可也是业力,是因果的产物,夫妻是缘,无缘不聚,亦是前世注定,了缘而来。”
沈安安一颗心,直往下沉,冷意如藤蔓一般慢慢爬上她的背脊,慌乱几乎压抑不住。
那个和尚,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她转身面对着帘帐,尽量语气平静,“我只信事在人为。”
她重生以来不是已经改变了不少的事情吗,别的都可以改,姻缘一定也可以。
老和尚低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让沈安安如坠冰窖。
“看似有所不同,又怎知不是一叶障目,有时过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走向是对的,也一样全了因果,改变的只有心境罢了。”
“什么意思?”沈安安手指攥着袖摆,尽量维持着平静问。
老和尚却不肯再多说了,“时辰不早,施主该离开了,望施主行善积德,保佑您一生平安。”
沈安安抿唇,片刻不犹豫的离开了禅房,不知为何,她只要在那里面就浑身不舒服,哪怕不曾见到那位大师,她依旧有种自己被赤条条,全部看透了的感觉。
仿佛所有伪装都荡然无存。
“大师怎么说?”沈夫人快步上前拉住沈安安的手,冲守门和尚颔首后,离开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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