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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之所及，有百丈长的大鱼，山一样高的巨龟，顶着千盏灯笼的礁石，藏着一座雄伟石殿的蟹壳。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里，潜伏着似龙似蛟的生物，一双硕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荧光，但那眼睛的主人却并未发起攻击，只是默默目送他们远去；
鱼群环绕的漩涡内，是吞吐海流的巨兽，它长得如同一座海岛，周身被水植淤泥覆盖，看不清全貌，但依稀可见如树皮般粗糙的皮肤和厚重的外壳。
忽过一地，又见海中之宴，亮如白昼的宽阔巨石上，一众生灵正载歌载舞，就连边上负责照明的礁石灯笼鱼，也怡然自得地摆动着它那粗短的四肢和尾巴，眯眼悠悠摇晃着背上的灯笼，于是灯光也如水波般微微荡漾开来，带出一道道柔缓轻缈的光芒。
又往下行了一段路后，四周便不再见光芒，就连那些蓝白色小鱼也止步不前。
见此，风黎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今日就走到这里吧，再往下去，怕是就没这么悠闲了。”
海中各大族虽强，所处之地也不过略比其他生灵深一些，至于完全不见天日的深海之底究竟潜伏着什么，就连他们也不清楚。
风黎却是有幸窥见过的，在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中，神明之上的天道，深海之底的始祖，都曾显露过冰山一角。
可就是那样的匆匆一瞥，伴随的是整个天地的支离破碎。
如果可以，她希望当年的一切永远都不要再重现。
“姑姑，您在想什么？”见她一直在发呆，瑶织忍不住凑上前问道。
她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想到些旧事罢了。对了瑶瑶，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当初为什么要把这块水域换出去？”
瑶织摇头，“不清楚，我也只是听兄长提过几句。”
游一闻言热情道：“这件事愚倒是听说过一些，据说是因为当年鲛王的近亲在这里出过什么事，鲛王可能是不想留着这个伤心地，就换给我们两族了。”
风黎听后若有所思，倒是瑶织一脸疑惑，“什么近亲？父王的近亲我怎么不知道？”
风黎淡笑道：“许是你出生太晚，没见过吧。”
说着，她忽然长舒了口气，“瑶瑶，明天我们回你家一趟如何？正好，你也许久没回家了，你父亲母亲和兄姊一定都很想你。”
瑶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才小心问道：“那姑姑，我的考学怎么办？”
没错，她这次是出来考学的，可这么久了，她连自己要考什么都还不知道。
风黎笑道：“回家也是考学的一部分呀。”
见她神色迷茫，显然没听懂，风黎也没再解释，转头又向游一打听海神泪的事。
游一想了想，“您说的应该是海面上的事吧？那上面常是人类在活动，若无大灾大难，本族都是不管的。”
“不过愚倒听同族提起过，每年秋季，海面上会出现微弱的天罚之力，不知是否与您所说的海神泪有关？”
“天罚之力？”瑶织一声惊呼，“为什么会受到天罚呀？我还没见过呢。”
风黎叹了口气，“天道自然，衍化虽无形，却有迹可循，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都无法强行干预，说到底，咱们也只是生存在天道下的一类生灵罢了。”
人类弱小，便将强于自己的存在无限放大，以为神明无所不能，但其实，神明同样需遵循规则，同样会受到制衡，而天道就是规则，天罚就是制衡。
“姑姑的意思是，岸上那座石像就是受罚的同族吗？”
瑶织本就是个聪明的孩子，眼下自然已经反应过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石像，而是石化的鲛人。
风黎暗叹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却并未言语。
见此，瑶织有些低落起来，之后的一路上，她也没再说话。
两人上岸时，天色已将明，游一跟她们告别后，就回到了海中，两人踩着沙滩，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回走去。
抵达鲛人石像时，瑶织停住了脚步，她仰头望去，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姑姑，她是瑶瑶的近亲吗？”
风黎走上前去，与她并排而立，目光也落在石像之上，“或许吧。”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位近亲，但自从得知真相后，血脉的联系让她对石像的感情不自觉便复杂了起来。
风黎柔声道：“这个问题，我现在暂时还无法回答你，但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知道答案的。”
瑶织沉默下来，片刻后忽然低声冒出一句：“大人，您真好。”
“什么？”风黎有些不解。
瑶织抬起头来，小脸上满是难过，“您什么都告诉瑶瑶，不会像父王他们一样瞒着瑶瑶，瑶瑶已经长大了，不想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朱雀师长说过，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当成人间精美易碎的瓷器来养，无论是喜也好，是悲也好，我们都要自己去面对，经历得多了，才能长大。”
“我喜欢待在山上，师长们都很好，也不会把我当成小公主，就算是跟大家打架打得浑身是伤，我也很开心。”
“回去以后虽然大家对我也都很好，可……好得太过了些，就像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什么都不用知道一样，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风黎没想到她会生出这样一番感想来，一时不由惊讶。
思索片刻后，她蹲下身来，望着瑶织的眼睛认真道：“或许，你的家人只是因为不能时常见你，所以才会想在见到你的时候，让你过得更快乐些。”
“若他们真是把你当成易碎的瓷器养，又何必送你去上学呢？你说对吗？”
瑶织愣住，神色渐渐茫然，“可是，父王连这片海域都不要了，她一定是很重要的近亲，为什么父王从未跟我提过？”
风黎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或许是你在家的时候少，没来得及提起呢？咱们今天就去问问你父王，如何？”
瑶织愣愣点头，但很显然，她还没缓过神来。
见此，风黎笑着抚摸她的鬓发，面色忽而渐冷，“那么，现在告诉我，在山上和你打架的都有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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