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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宋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庭院,双手被束缚着跪在地上,子夜的寒气顺着膝盖直窜心底。
在他的面前,一男子背对而立,背影透露着几分熟悉。
身后的黑衣人声音粗哑:“主上,人已带到。”
男子摆摆手,宋九就感觉双手得到了解放,暗暗转动酸痛的手腕。
“那个野种最近可有什么异样?”男子转过身,月光下赫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竟是太子。
宋九听着这话,心里微微一惊。
怪不得白天的时候,太子会盯着他,自己竟是太子安插的卧底,而他的任务便是监视四皇子的一举一动。
杀鸡焉用牛刀,自家殿下无权无势,太子何须大费周章来对付殿下呢?
不过,现下也容不得他多想。
宋九垂下浓密的眼睫,轻声回复道:“回主子,四皇子并无异样举动。”
“…属下已初步取得四皇子的信任,相信不久便可为主子效命。”
宋九心思浮动着,担忧自家殿下的安危,便小心地添了一句话,向太子表明自己的忠心。
太子显然很受用,笑眯眯的俯视跪在石板上的少年:“做得不错,不过孤那四弟可不是个善茬。”
辛苦培养的忠臣说没就没了,几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这个四弟可真是好本事。
想到这里,太子面如恶鬼般扭曲,冷笑浮现在脸皮上:“继续取得那个贱种的信任,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不过是从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野种,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一个透明人,竟害得孤失去了父皇的期待,假以时日,孤定会让他那个四弟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来证明幕后主使是谁,可是凭借着多年浸染阴谋诡计的直觉,太子认定他这个四弟并不简单,至少不会像表面那样与世无争。
一股浓郁的危机感让他坐立不安,每每看到那个野种温和的笑容,脑海就冒出一句话:此人乃一生之敌。
太子也没有心情继续追问,摆摆手:“带回去。”
宋九眼前一黑,只觉得身体突然腾空,不过片刻,便回到了原来的房间里,足足缓了一刻,他才接受自己卧底的身份,冷静下来思考当下的处境。
那黑衣人在宫殿内来去自如,功力自然深厚,若是要取殿下性命,岂不是轻而易举?
他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月亮又大又圆,窗外树影摇曳,连带着宋九的思绪也跟着起伏不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打开门出去散散心。
凉风吹得十分惬意,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殿下的房间。
夜色已深,恐怕殿下早就睡下了,不知为何,他很想看看主子的模样,哪怕只是一眼。
犹豫一会,宋九抬起脚,小心翼翼的来到窗外,将视线往里探去。
寝宫里,男子睡姿端正,俊美的脸庞微微侧偏,露出大半张脸,合上的凤眸更好的展现了锋利之美,月光为这张皮相添上几笔淡淡的忧伤。
皇宫就像一只野兽,吃人从来不吐骨头。
即便你不争不抢,总有人看不惯你,想尽法子搞针对使绊子,立场不对,连呼吸都成了罪名。
少年在窗外看了许久,也想了很多。
直到眼里的泪被夜风吹干,才匆匆离去。
而在宋九离开后,寝宫里的男子倏然睁开眼坐了起来,眼眸望向少年原本站立的地方。
晦暗不明。
……
“混账!一个个不中用的废物,赈灾的官银竟然被不成气候的盗贼劫了去,还是整整三次。”
“朝廷要你们有何用…咳…咳咳…”
金銮殿上,皇帝怒目圆睁,咳嗽着坐回龙椅,拂去大太监搀扶的手,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底下的皇子群臣,声音苍老威严。
“你们当中,可有谁愿意押送官银?”
众臣低着头,不敢吱声,生怕引火上身官位不保。
如今皇帝正在气头上,若是主动请缨拿下这份差事,必定引得龙心大悦,运气好的话,平步青云都不成问题。
可是,押送官银的差事没那么简单。
益郡连续十月未下过一滴雨,百姓颗粒未收,干旱饥荒闹得尸横遍野人心惶惶,为了稳住民心,皇帝前后三次派遣官员运押赈济的官银。
偏偏益郡的水很深。
强盗歹徒在这片土地上猖狂肆虐,江湖势力也十分的错综复杂,再加上天灾,地方衙门彻底失去了管控,益郡更是虎穴龙潭。
只见进,不见出。
前三位押运的官员皆死于乱刀之下,护送队伍无人生还,这颗烫手洋芋,群臣避之不及,哪还敢主动担起押送官银的责任。
废物!一群废物!
皇帝咳嗽得更厉害了,连忙吃下大太监递来的药丸,定下心神,沉声道:“此次押送确实凶险,朕会另外加派一百高手护送。”
说话间,眼神频频落在太子身上,可惜太子始终低着头,没能察觉。
无奈,皇帝只好出声:“太子可有什么推荐人选?”
太子乃皇后所生,又是皇帝的嫡长子,从小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皇帝对太子偏爱,可以说是满朝皆知。
群臣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人精,眼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此举,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为太子收揽民心,在民间树立好的名声,将来也好顺利上位。
如此用心良苦,太子却没能接住,听说之前护送的官员都死了,他吓得一身冷汗,连忙摆出一副纠结犹豫的模样。
“那益郡早已是混乱之地,非有智者不可去也,孩儿暂时没有好的人选。”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知子莫若父,太子那点小心思,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贪生怕死,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嗣君。
皇帝沉着脸退朝,益郡的旱灾始终悬在他的心头,宛如一把锋利的刀悬在头顶,不知何时才会落下,他半夜连忙召许尚书入宫,商量对策。
许尚书是当初跟随皇帝的开国功臣,朝廷里资历最老,皇帝将他视为心腹,自然免去跪拜之礼。
所以,许尚书入了殿双手作揖,便提出自己的见解与看法。
“益郡的事关乎国祚,一方不宁,八方动荡,这赈济的官银若迟迟没有派下去,恐怕民心早已生出怨气,乃至背向。依臣看,当务之急便要从皇室中找出一人接手这重任。”
皇帝沉吟:“爱卿可有人选?”
许尚书已有六旬,身体逐渐衰老,歇息几刻缓了缓气:“四皇子殿下,皇上可还记得?”
四皇子?
皇帝微愣,略微回想,记忆里倒还真有那么一个孩子,依稀记得此子天资聪颖,棋艺高超,可讨人喜欢了。
不过,后来却是失了光彩平平无奇。
也不知这孩子如今怎样了,皇帝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许尚书捕捉到皇帝心绪的波动,不动声色的解释。
“四皇子身负皇族血脉,代表的是天子,若押送官银去往益郡,一来,必定起到震慑人心的功效,盘踞的江湖势力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也好安抚动荡的民心,三来,叫举国知晓,皇上心系百姓,皇恩浩荡,福泽八方。”
“若成了,便是最好,若是败了,皇上大可以借题发挥,以谋害皇子为由发动军队,铲除作恶多端的江湖势力,益郡这块福地便彻底由朝廷管辖掌控。”
不愧是混迹官场的老臣,提出的计谋百利而无一害,让人拍案叫绝。
皇帝沉思,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座椅,一边是刚刚唤醒的一丝愧疚,一边又是能除去毒瘤的好时机,难免有些犹豫。
不过,终究是无情帝王家,短短几瞬,皇帝心里已有了打算,正打算开口,门外传来了大太监尖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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