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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不止是他难熬,姜鸢这边亦是如此。哪怕她一再安慰自己,裴璟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但她依旧无法安心。
那是因为如今,她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全由不得她做主,就算是他当日应下了,过了几日想反悔,她亦是无可奈何。
这样的想法为她焦灼不安的心绪又增添了几分被压制的愤懑。
有几个瞬间,她都想直接不管不顾地弄掉这个孩子,可一想到他那日临走前的警告,又强行按捺下来。
罢了,他既说了五日,那便五日吧。
经过了这段日子,她已然充分领教了裴璟骨子里睚眦必报的疯性。
何苦非要去惹怒他呢?
今日便是第五日了,姜鸢昨儿个都没有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
从清晨起来她便翘首以盼,等着裴璟或是领了他吩咐的人前来,可她坐在桌前,从早晨等到日暮时分,亦没有分毫动静。
仆妇们觑着她不太好的面色,小心笑着提醒她道:“姑娘,该用膳了。”
姜鸢哪还有胃口吃饭,她现在满心都被急躁与不安充斥着,遂答道:“我吃不下。”
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晃,一道高大俊挺的身影走了进来。
“如何吃不下?”
五日未见,一袭玄色锦袍、腰间坠着七宝腰带坠饰的裴璟抬步走来。
他眉眼是少见的温和,目光流连过桌前之人后便对一旁吩咐道:“做些清淡得宜的小菜和清粥来。”
他知晓她口味偏清淡,加之如今怀了孩子,更是对荤腥之物敬而远之。
终于见到了他,姜鸢亦是眼前一亮。
她满门心思都在他的答复之上,又哪有心思管膳食的事情:“当日殿下——”
裴璟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搁在桌面上的手,淡淡笑道:“阿鸢,先用完膳再说。”
姜鸢笑容微僵,将手从他掌中抽出,片刻后才道:“好……”
裴璟将她脸上那一晃而过的抗拒都尽收眼底,却只作恍然未觉。
不妨事。
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总之只要留下这个孩子,他们便能和好如初。
一应菜肴不多时便呈上了桌,二人坐在桌前,平静地用着膳。
裴璟时不时还朝她碗碟中夹一些菜:“……你尝尝这菜苔,做得不错,清爽脆嫩,应是合你胃口。
姜鸢味同嚼蜡,只用了小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接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唇角。
裴璟目光扫过她碗碟中分毫未动的菜:“再用些。”
姜鸢摇头:“没胃口,实在吃不下了。”
裴璟笑容渐渐敛了,没用几口便也放下了碗筷:“都撤了吧。”
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姜鸢按住桌角,正要开口询问。
他却径直对身后的人道:“把药端上来吧。”
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举着一个托盘便上来了,一碗冒着淡淡热气的药汤被端上了桌。
姜鸢一直高悬着的心终是落到了实处。
在端起那碗药前,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一股淡淡的心酸漫了上来。
孩子,对不住了……
但这类似于不舍与痛惜情绪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之后便被她强硬又决绝地抹去了。
她将手移开了小腹,端起碗朝嘴边送去。
可越离得近,她眉头皱得便越深。
这药的气味温醇,细细闻来还有几味她熟悉的草药,而那些草药皆是滋补益身的……
姜鸢止住了动作,抬眼看向裴璟:“这堕胎药是哪个大夫开的?”
裴璟与她对视:“这不是堕胎药。”
“这是安胎药。”
姜鸢蓦然变了脸色。
她重重地将碗搁在桌上,猛地起身:“你难道忘了那日说过的话了?”
裴璟不动如山,视线一扫而过那碗中摇晃着快要将将要溢出的药汁,再落到姜鸢那难掩急怒的面容上。
“没忘。
“那你为何——”
“我改主意了。”
他站起身,高大身躯挡住了门口照进来的光线,将身前的姜鸢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
“我要你生下这个孩子。”
姜鸢闻言,险些站不稳,呼吸急促地后退几步。
裴璟想要去搀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如今撑着桌面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立,声音带颤:“裴璟,你是疯了不成?”
裴璟便笑了,他本就生得丰冶昳丽,展眉轻笑的样子更是勾人心魄,但这样的模样落在姜鸢眼中却只觉是骇恐异常。
“阿鸢,我很清醒。”
他就是要让她生下这个孩子,他要让这个孩子成为维系他们关系的纽带、让她安心待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他目光柔和了许多,端起桌上那碗安胎药朝姜鸢走去:“来,喝了它,这是大夫根据你的体质特意调配的……”
姜鸢一退再退,裴璟却步步紧逼。
她退无可退的时候,终于抑制不住心头那翻江倒海的愤怒,径直抢过那碗药,朝眼前的人兜脸泼去。
屋中一片死寂。
一旁的几个仆妇和方庆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反应过来后便死命垂着头,连自个儿的呼吸都恨不得屏了去。
裴璟看着眼前咬牙恨瞪着自己的人,抬手缓缓抹去面上的药汁,同时亦寸寸敛去了笑容。
他阔步上前,抢走了姜鸢手中的碗,径直朝一旁狠狠掷去。
暴戾喝声伴随着刺耳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屋内——
“方庆,再端一碗来!”
方庆片刻不敢耽搁,起身朝外头疾奔而去。
裴璟顶着那张药汁未干的脸沉沉逼近她,在她绝望痛痛苦的眸光中启唇:“这个孩子,你必须得生下来。”
听了他的话,姜鸢只觉得胸膛间无数的情绪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愤怒、无助、恐惧……
甚至绝望。
她想流泪,想尖叫,想要拼命反抗,眼前突然天昏地暗,她终是晕了过去。
待她稍微恢复了意识,自己已然躺在了床上,裴璟坐在她身侧,端着一碗汤药,用调羹舀起一勺汤药,喂进她唇中。
甫一入口,她瞬间便明白了这是何药。
她生硬地别过脸,死死闭住唇,拒绝了他伸来的调羹。
她闭上眼,语气虚脱却又无比坚决:“裴璟,我是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生孩子的前提是能够对孩子负责,给他一个良好幸福的成长环境。
而她与裴璟如今的关系,从根源上掐灭了这种可能性。
她若将孩子生下来,便是作孽。
“阿鸢……”
裴璟看着她,神情隐有哀求:“这是我们俩的孩子,流着我们的血液……你真的忍心害他吗?”
姜鸢握紧掌心,闭眸道:“我将他生下来,才是真的害他。”
裴璟看着她这般油盐不进,脸上的软和哀求神情渐渐淡去。
片刻后,他平静说道:“我知道,孩子在你的身体里,若你始终不愿,迟早是留不住的。”
百密终有一疏,就算他安排得再周详,她要弄掉孩子,始终是有可能的。
姜鸢心里一松,他终是想通了。
裴璟垂着眸,碗中平静如镜的药汁倒映出他此时阴晦冷沉的面容,他慢慢搅动这药汁,将平静一点点打碎。
“只是……”
他缓缓抬眼,对上姜鸢的眼眸:“这个孩子若有分毫损失,这屋子里伺候过你的人,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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