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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燕语莺啼,墙角瓦罐中的水仙在清晨悄然开出了花。

    庄绾睡到自然醒后,在炉子里慢慢煨鱼粥,然后站在庭院的芙蓉树下晨练。

    一只圆滚滚的小黄狗围在她身边打转,它边转边欢快地摇尾巴,像是在讨要早食。

    这是庄绾前两日从刘婶家中抱来的。

    刘婶家里的母狗生了六只,刚断奶就被庄绾抱来养了。奶乎乎的小土狗,全身黄毛,眼睛黝黑,憨头憨脑的模样很是可爱。

    过了会,有人在外头敲门:“如意姐姐,您起了吗?”

    是二丫。

    二丫半大的孩子正是喜欢寻伴的时候,庄绾只长她六七岁,模样又长得好。最主要的是庄绾手艺好,会做许多糕点吃食,二丫几乎得了空就来找她玩。

    庄绾在卢阳县人生地不熟,有二丫作伴,她倒是极其乐意。

    见二丫提着个木桶,她问:“又是什么东西?”

    二丫笑:“这是我娘早上去打渔得来的,她捉了这个来,说如意姐姐应该喜欢。”

    庄绾停下来,走过去看。

    好家伙,居然是一只老虎斑。

    “这是你阿娘打来的?”

    二丫骄傲点头:“我阿娘厉害着呢。”

    庄绾也敬佩,看着二丫她娘亲瘦瘦小小的妇人,干活却利索得很,打渔的技术也一点也不比男人逊色。

    “可这太贵重了。”庄绾说:“虽说卢阳县到处是海鲜,可捞着这么个家伙说不定能卖许多钱呢。”

    “我娘打了好几条,其他都卖了,这条特地留给如意姐姐的。”二丫道:“我娘说多亏了如意姐姐,我家被仙婆骗的二十两银子才能讨回来。那可是我们家仅剩的钱了,若是没有如意姐姐,我爹爹吃药的钱都没处找呢。”

    庄绾问:“你爹爹的病可好些了?”

    二丫:“我娘听如意姐姐的话,后来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这个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多人都有呢,并不是中邪,也不是其他,只要好好吃药,以后可以慢慢好起来。”

    “还有......”她继续道:“听了如意姐姐的话,自从断了那浮游草灰后,我爹爹的肚子再也不疼了,还能下地干活了。”

    此前仙婆以浮游草灰兑水说能驱邪治病,二丫他爹喝了一个月后,眼窝凹陷,面黄肌瘦,还经常腹痛。现在停了几天,既然能下地走了,整个人面色也好看起来。

    庄绾不得不感叹迷信害死人!草木灰能吃么,吃多了会死人的。

    可整个卢阳县的百姓,几乎人人都信仙婆能治病,这三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平白无故死在那仙婆手中。

    想到这,她问:“对了,我让你帮我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二丫摇头:“没打听到呢。”

    “咦?”庄绾奇怪:“官府分明把仙婆她们抓走的,怎么会没消息?”

    那天决定揭穿神婆骗局时,庄绾还特地提前去报了官,后来官府也派人来抓走了神婆及其同党。这事在卢阳县传得沸沸扬扬,只是几天过去了,官府是怎么处置的却没人晓得。

    二丫悄悄说:“如意姐姐,我听说仙婆被县令放走了,但没人敢提这个。”

    “县令为何要放走她?”

    二丫依旧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庄绾狐疑。

    想起什么,二丫说:“如意姐姐,咱们县来了个戏班子,过两天在菜市口搭台唱戏呢,到时候我们去听戏好不好?”

    庄绾想着事也没留意听,囫囵点头:“好。”

    .

    当天夜里,裴荇居就到达了京城。

    虽已临近秋季,可京城的天气仍有些燥热,沐浴过后,裴荇居并无睡意。

    索性披衣出门。

    走到回廊时,蓦地瞧见花坛下种的蔷薇已经爬得老高,有的郁郁葱葱遮盖住屋檐,缝隙间落了点月色下来影影绰绰。

    他驻足欣赏了会,内心油然而生一股静谧安宁。

    过去的二十年他不知安宁为何物,今日一簇月下蔷薇却令他心有所归。

    少顷,他转身回屋,让人端来冰盆,然后从书架上取了本书来看。

    只是没看多久,就突然停下。

    书页里夹着张字条,这张字条是此前庄绾做糕点时放在里头的。彼时他正在官署议事,后来不愿被人瞧见,便随手将字条夹在书里。

    这事他已全然不记得了,今日再见字条才想起来。

    须臾,裴荇居缓缓展开字条,上头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哼!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能想象得到她当时写这句话时的心情以及模样是如何,她胆大妄为,却也细心如发,有时狡黠如狐狸,有时又觉得......

    蓦地,他脑海里浮现那日她去赴夏阳侯府茶宴时,在门口遇着他,她歪头问他好不好看的模样。

    其实,她的确很好看,像个误入人间俏皮的仙子。

    “来人!”须臾,他喊。

    吕侍卫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可有南边来的信?”

    玄诏阁每日收到从四面八方来的消息和信笺,平时这些信笺有专门人整理,按信笺上紧急的标记次序交给裴荇居。若是一些日常信笺,自然是不必急的,但近日裴荇居格外关注贺州的事,是以当信使得知他问,忙不迭地找出贺州的信笺来,还把从卢阳来的一封放在最上头。

    裴荇居瞥了眼,捡起最上头的一封展开。

    信是惊蛰传来的,早在庄绾离开京城时,惊蛰便也悄悄跟着离开了。玄诏阁的人都按进阁的日期赐名字,惊蛰初七入阁便赐名初七。她擅追踪、遁术、暗器以及剑术,且做事沉稳,是以裴荇居将保护庄绾的事交给了她。

    惊蛰果然也不负裴荇居所望,庄绾在卢阳县的动静事无巨细地说得清楚。连她养了只小奶狗取名旺财、经常跟邻居的小孩二丫和铁蛋混一起做吃食等等日常也说了个遍。

    至少从信中看来,庄绾在卢阳的日子过得还挺惬意。

    不自觉地,裴荇居的眉梢眼角溢出点笑,轻斥了句“没良心。”

    然而,当看到信中说庄绾近日爱上听戏,还时不时花钱打赏戏班子里一个白嫩小生时,眉眼上的笑意又顿时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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