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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温颂年答得果断,被捆缚的双手连忙抵住口罩,像一只骤然炸毛的猫。段景琛微微发愣:“为什么?”
温颂年自然也清楚摄影师让模特露脸的要求并不过分,可他此刻脸上发烫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褪干净,要是被段景琛觉察去了……
“反正现在不行。”温颂年硬着头皮强词夺理,“等你的置景全部完成了再说。”
段景琛拿这个站不住脚的理由没办法:“那学长先躺进浴缸吧。”
温颂年按要求将脖子枕在浴缸的边缘,眼帘下垂,后背弯曲,两腿自然蜷缩。
尤其那两只禁锢在唇齿边的手腕,让他仿佛整个人呈现出了难得的脆弱与易碎。
段景琛这次拍摄,主要想通过视觉元素传达出一种压力的毙溺感。
世界另一端未知的人生,那些拥有姓名、家庭、爱好、疾病、负债等形形色色的生命和喧嚣灿烂又丑陋。
某个瞬间,社会与家庭的重担困住了人们相互作用的手与喉,排山倒海的压力全部具象化为水纹与光斑,在狭窄的浴缸里如泡泡一般爆裂开来。
温颂年抿了抿唇,沉默地感知着段景琛用指节挽开自己的鬓发,段景琛的指腹无意间擦过温颂年耳根的软肉,一点点剥离原先遮盖在他面庞的口罩。
不等温颂年羞耻心发作,他紧接着又被堆叠在自己身上的装水保鲜袋分去注意力。
一层层流动的重力向下施压:
腰际。
腹前。
锁骨下。
脖颈边。
……
温颂年就这样静置在浴缸里,直到倒映着粼粼波光的水袋模糊了自己的视野。
他依稀听见段景琛拨动胶卷盘所传来的机械声,以及紧随其后的、承载了无数凝视的快门摩擦声。
温颂年不知道自己后来又被段景琛装点成了什么模样,他只能依仗水中发颤的剪影,勉强判断段景琛的走近或走远,然后凭借着两个人短暂的肌肤相触感受到其中的一二摆弄。
“学长,把双腿伸直。”段景琛忽地开口,“我想跨到你身上拍正对的俯视角。”
温颂年没有多犹豫,按照摄影师的指令配合着完成了动作。
可段景琛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跟害怕被误解似的又强调了一句:“只是拍照。”
温颂年皱眉抬头,眼前的水袋“咚”地砸在了地板上。
“不然你还想干嘛?”
段景琛身后的补光灯延长了他向前洒落的影子。
直到此刻,温颂年才终于觉察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已经被段景琛彻底围困在了身形之下。
紧接着,段景琛“咔嚓”一声按响了快门。
温颂年愣住了,但他眼前段景琛却仍然举着相机,似乎还在通过取景器注视着自己。
“学长。”段景琛嗓音低醇,“你现在的表情很好看。”
温颂年身形一僵,宛如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般,无数床戏的开场白近乎本能地从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偏偏段景琛这会儿还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起码没有你自己之前说的那么差。”
温颂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烧开了,他连忙把头偏了回去,心里没忍住暗骂了几句段景琛。
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跟这种直男一起组队拍作业!
晚上,温颂年回宿舍开码字直播。
他因为长时间弯曲的小臂还泛着些许细微的酸胀,而早早被松绑的手腕也仍然有种说不出的异物感。
【急急急急急,超话里的结局投票为什么是OE遥遥领先啊TVT】
【啊啊啊太好了!终于有一次赶上松叶老师开直播了!】
【我对超话投票的选项里没有Bed Ending这件事有话要说】
【话说太太去哪了】
【对啊,直播都开了十多分钟了,文档怎么还是一个字都没动】
见面板上疑惑为何迟迟不动笔的弹幕越刷越多,温颂年只好先把与段景琛有关的情绪抛到脑后。
他把上次直播结尾的片段复制到这回文档的开头,然后开始凝神打字:
[5.
谢岁眠与商应淮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前者作为世家小少爷,含着金钥匙出身,后者则是普通家庭里光宗耀祖的第一代大学生。
但他们却因为表演系与基因工程差异巨大的招生分数,进入了同一所重点大学。
或许在外人看来,商应淮和谢岁眠是如胶似漆的恋人,可他们彼此知道自己维持的这段关系,本质上只是一场包养。
而这一切都源于谢岁眠。
他想要爱。
很多很多的爱。
所以谢岁眠会一次次地要求商应淮对他说“我爱你”,然后主动攀坐到商应淮的大腿上,两手轻搂住他的脖子耳鬓厮磨,或者委屈啜泣。
可要论起商应淮对谢岁眠的态度,却是远远超出了包养关系的真诚与在乎。
有年除夕,谢岁眠独自乘飞机来到了商应淮所在的城市,突兀又局促地敲响了他的家门。
“你什么时候有空?”谢岁眠看着商应淮,眼睛忽然被冷风冻得酸涩起来。
他在商应淮的沉默里后知后觉地低下了头,意识到自己哪怕是打电话、发微信,反正做什么大概都会比现在擅自跑到对方家门口要合时宜。
“我这几天会住在附近的酒店,等你走完亲戚……”谢岁眠抿了抿嘴,硬着头皮任性,“就抽时间陪陪我好不好?”
商应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垂着眼,替谢岁眠围上自己保暖的围巾:“走吧。”
下一秒,商应淮握住了谢岁眠的手。
商应淮带谢岁眠吃异乡小巷里最正宗的美食、带他去逛满是新鲜花束的夜市,那里抬头就能望见星星和月亮,如果顺着江滨一直走,还能吹到清冽又爽朗的晚风……
于是当绚烂温暖的烟花从商应淮身后轰然升起时,谢岁眠就只会呆呆地盯着他的侧脸怔怔出神了。
可是后来的后来,商应淮却语重心长地告诉谢岁眠:“处事观念、金钱地位、世俗目光,现实生活不是文艺作品,爱还没有伟大到能烫平一切琐碎的褶皱。”
二十八岁的谢岁眠忽然觉得好不公平,凭什么十八岁的商应淮能无所顾忌地问出“你在看着谁”这种话。
而他光是想到软件上戛然而止的聊天记录,就没办法舍弃自己的自尊和骄傲,然后腆着脸把再多的心声,向眼前的小孩吐露一二。
6.
商应淮后面再也没有跟着谢岁眠去过剧院。
日子一天过一天,谢岁眠虽然觉察到商应淮在闹别扭,可他却想不通对方在闹什么。
毕竟十八岁的商应淮与自己尚且处于一切暧昧开始之前。
一个星期后,谢岁眠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头的同事说,他们之前其实没有在青壮年身上试过药。
而就在昨天,研究所的人员监测到商应淮体内的药效正在加速消退,大概再过两三天他就能提前恢复到二十八岁的身心状态。
言下之意就是,商应淮该回去了。
谢岁眠盘腿坐在床上,又开始盯着不远处的小孩出神。
商应淮抿了抿唇,然后跟下定决心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谢岁眠面前。
紧接着,谢岁眠就被商应淮用一只大掌捂住了双眼。
“你又在看我。”商应淮语气里带着几分怪嗔。
谢岁眠气笑了:“这么多天你住我的、吃我的、睡我的,我现在看看你怎么了?”
他感知着自己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地刮擦过商应淮的掌心,忍不住想现在的商应淮正处于白纸一样的年纪……
他不知道年长者从前的任性骄纵、没有步入社会后的诸多顾虑、甚至对亲密关系的想象都乏善可陈。
谢岁眠握住商应淮的手往下拉,他的眼睛重新看向面前尚值青春的少年。
“我跟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7.
商应淮好像被谢岁眠第一次恳切的注视弄乱了分寸,也没问为什么,只是配合着点了两下脑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生,他有个朋友,我们管这个朋友叫L吧。”
商应淮在心底愣愣地过了一遍“L”这个字母:“然后呢?”
谢岁眠思索着开口:“男生跟L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公共琴房。”
那天阳光很好,银杏能乘着风落到钢琴边。
L根本不懂乐理知识,就只会傻乎乎地照着手机上的简谱弹单音。
男生笑L没有天赋,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说自己也这么觉得。
L既木讷又坦荡,男生觉得好有意思,于是让L认他一个半吊子学生做老师,两个人每天中午十二点半来琴房练习……
商应淮反握住谢岁眠的手:“这个男生是你吧?”
“还听不听故事了!?”年长者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面前的人。
商应淮梗着脖子:“听。”
于是谢岁眠接着往下讲——
讲暧昧、讲包养;讲L的亲人飞来横祸,是男生偷偷掏钱帮他渡过难关;讲L真的很好,从来不会舍得落空男生的等待和期望。
讲后来两个人之间明明没有什么天大的冲突,L却还是在大学毕业之后与男生渐行渐远……
谢岁眠顿了顿,抬头望向商应淮的眼睛亮得发烫。
他的语气里有着些许根本藏不住期待:“商应淮,你说说如果你是这个L,心里是怎么想的?”
……]
温颂年半个小时写了一千六百多个字,直播间里的弹幕飞速滚动。
【急急急急急急,这个故事里的小商怎么不长嘴!!!】
【这个时候就应该A上去告白啊,快点把人压倒在床上说我爱你!】
【有一说一,在破镜重圆pa里比起看CP复合,我更期待太太如何描写好细腻的感情】
【+1爱情又不是灵丹妙药,这篇文里淮眠的人设明显有很大阶级差距,不管怎样都支持太太按自己的心意把故事写完!】
【可是我在现实世界已经活得很辛苦了!!难道还要在小说里感受主角的痛苦吗!!】
【新人宝贝的情绪先别激动,请务必牢记我们直播间弹幕的行动指南: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蹲直播,同求一个解释QAQ】
温颂年把这些弹幕尽收眼底,他转了转手腕,用回车键在文档里空了两行:
[这篇短文还差最后一点收尾]
[我先休息一会儿,五分钟后到超话的投票博那里截图收盘,还想参与预测结局走向的读者们要尽快了]
温颂年爬下床,看原本跟自己一起回寝室的段景琛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他悠哉地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刚抿两口,上衣口袋里便传来手机消息提醒的振动。
温颂年拿出来划开一看,是季馨晚发来的消息。
【小兔鹿也:出来!】
【小兔鹿也:我蹲了你BOER上的直播,知道你在休息!】
季馨晚是个纯种同人女,经常蹲温颂年的新坑和直播,但她不会因为两个人在现实生活里是朋友,就特地过来追问故事的后续走向。
【SongYear:怎么了?】
【小兔鹿也:我今天下午看韩漫,淘到了一本走肾又走心的好货!!!】
季馨晚连发了好几个“眼睛冒爱心,嘴巴流口水”的花痴表情包。
温颂年眉头微挑,一边握着手机飞速打字,一边又不紧不慢地举起杯子喝了两口水。
【SongYear:在哪看?】
没一会儿,季馨晚就发来了个网盘的资源链接。
【小兔鹿也:提前给你透一些关键词^q^】
【小兔鹿也:#年下##浴缸play##摄像play##蒙眼play##捆绑play#】
“噗——!!”
温颂年嘴里的水瞬间喷了出来,手腕上如同肌肉记忆般的异物感再度浮现,他的脑袋里更是不合时宜地回忆起了……
下午与段景琛有关的种种。
忽然,寝室阳台的门被人推开。
段景琛抱着收好的衣服从外面走了进来:“学长,你怎么了?”
温颂年:“……”
温颂年:“没事。”
【小兔鹿也:人呢?】
【小兔鹿也:怎么半天不说话?】
【小兔鹿也:该不会这就看起来了吧??】
见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不断刷新,温颂年一面收拾着桌上的狼藉,一面低头去回消息。
【SongYear:我倒也没那么饥渴】
对面很快就来了消息。
【小兔鹿也:凭什么不饥渴!?】
【小兔鹿也:你都不知道作者太太画得有多带感!】
【小兔鹿也:攻拿相机拍浴缸里被自己囚禁捆绑的受时,还会温柔地夸他表情好看哦^q^】
屈辱的回忆在温颂年眼前闪现:“……”
【SongYear:这个韩漫的话题我们能不能先停一会儿】
【小兔鹿也:Why——!】
【SongYear:我恐同了】
【小兔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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