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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司衙门,正是承宣布政使司衙门的简称。大明立国之后,便在地方各省设置三司衙门,各管着一部分职权。
布政使司衙门管的是民政,地方钱粮税收,百姓安居乐业,等等一切自然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下,看着就好像是早前的藩镇藩王一般——当然,真论职权地位可要差太多了——所以才得了个藩司的称号,布政使也被称作藩台。
其他两司则是管着一省刑名及监察事务的提刑按察使司,又称作臬司衙门;以及管着一省军权,地方卫所官兵的都指挥使司,又简称都司衙门。
如此安排,自然是为了分地方大员的权,从而杜绝如唐朝中后期般出现的藩镇坐大,对抗中央的情况。
只不过后来因为种种需求,朝廷还是在各省又设立的巡抚一职,其权高过地方所有官员,俨然就成了一省最高长官,再之后,随着天下局势再变,就连统管两省,乃至多省军民事务的官职也出现了,比如总督,比如督师……
当然,在这个大明嘉靖二年的时间点上,巡抚这一常驻地方的钦差高官才成常例,侵夺的,也只是布政使衙门的诸多职权罢了。
而郦文华,就是浙江位于杭州的布政使衙门里的一名官员。
正因为布政使衙门不少职权被巡抚衙门所夺,他们这些属员平日里愈发清闲,所以这次才能轻易请出假来,在家乡一待就是七八十来天。
只是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藩司衙门居然就派人来召回自己了,这让郦文华的那点醉意都瞬间消散。
接过那信使呈上的公文,仔细一看后,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虽然文中并没有写明到底为何要召自己回去,但那措辞用印却是半点没有差错的,正是他所熟悉的衙门文牒常用词句,而下方的印章更是再熟悉不过了,没有丝毫问题。
更关键的是,上头还写得明白,让他即刻启程,必须赶在六月初九之前回到衙门。
这让他愈发不敢怠慢,一面让人跟家里通气,一面问那信使:“可知道诸位大人为何要我急着回去么?”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敢打听太多。只听说好像和朝廷有新安排有关……”这位只稍露口风,然后又催促了一声,“郦大人,此次回杭州路途不近,不如早些上路为好。”
“这位兵爷急什么,不如先在寒舍歇上一夜,等明日天亮再赶路也不迟。”
说话的正是闻讯后,匆匆赶出来的郦常言。
他虽然已经睡下,可兹事体大,家里人还是赶紧叫醒了他,然后他就由家人搀扶着出来一见。
不等那信使开口,郦文华已摇头道:“爹,要是这样我怕路上耽搁,来不及在时限内回到杭州啊。现在咱们的祭祖之事也已经办妥,县衙那边也暂时没了问题,我也能放心回去了。”
“可是这大半夜的……”郦常言有些担心地看看头顶漆黑的天色,“走夜路回去可不安全啊。”
今日正是初二,虽然天气晴好,可没有月亮,只有星光,确实黑了些。
“那就多带些家人一同上路便是。”郦文华笑道。
那信使也跟着道:“老太爷不必担心,这次藩司衙门不止派小的一人来送信,还有十多个弟兄也随后赶来,就是为了一路护送郦大人回杭州的。”
说着,他又看看天色:“照时间推断,他们差不多也到县城外了,我们这时出去,正好可与他们汇合,再回杭州。”
听他这么道来,郦常言总算是安心了些:“既如此,老朽也不好强留我儿。他身为朝廷官员,自当尽心为国。”
说完,老人一个眼神,自有下面的人送上了几锭银子,由他接过,再捧给那信使:“一点小意思,还望兵爷你不要嫌弃。这一路,就拜托你们了。”
那信使接过银锭,一掂就知道有个三十多两,顿时喜上眉梢,忙连声称谢答应:“老太爷放心,这都是小的们应当做的事情。郦大人,那咱们这就启程?”
“备车!”郦文华也不敢再耽搁,即刻下令道,“郦福郦寿,你们再叫上四五个机灵的,同我先回杭州。”
那两个被点到名的本就是他心腹,此时立马答应一声,便又急匆匆去作安排。
如此又过了顿饭工夫,就一切准备停当,然后由大家伙送着,在那信使的打头下,所有人护着郦文华所坐的车辆,出了郦家大宅,直上街道,朝城门而去。
对剩下那些郦家人来说,这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甚至在不少人看来,这说不定还是自家二爷接下来会得高升的一个征兆呢。
……
这一队人马行动也确实够快,四更左右,就已出了县城。
然后不久,他们果然就碰上了另一群策马等候之人,那信使见状,赶紧就上去打了招呼,显然正是他刚刚所说的,杭州派出保着郦文华一同回去的兵卒了。
对衙门的这番安排,郦文华只觉很舒服,心中最后那点不满也就消散了。
他随后又在车里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个兵卒,发现他们虽然没有穿着官兵该有的服色,而且全身还裹在斗篷里,叫人看不清模样。
但是,那种肃杀和纪律性却显示出他们确实是军伍中人,这就让他对接下来的行程愈发放心。如此,也就和为首之人说了两句话,他便靠着车厢壁,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几日又是祭祖又是应酬,早已劳累,刚才又多喝了几杯,现在倦意上来,自当好好睡上一觉了。
也不知睡了有多一会儿,突然,郦文华就觉着本来平稳行驶的车辆突然一震,然后就停了下来。
这让略有些醒转的他忍不住提高声音问了声:“出什么事了?”
外边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回应。
片刻后,郦文华才从昏沉里陡然醒觉,又叫一声:“人呢?谁在外头?”
随即,回应他的,是扑通一下重物落地的声响,他刚想去掀开车帘,那帘子却先一步被唰一下扯开。
一个青年似笑非笑,正站在车外,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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