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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一章前请先看上一章,我又大改了……老妇人见事极明,言语间当真句句泣血,邹润听完谓叹不已。
看着舱里啜泣连连,显然感触极深的张顺,以及明显听不进去,但是却仍耐着性子跪在地上点头不已的张横,邹润不由得感慨万千,尤其是针对后者。
有老母亲在世的张横,和老母亲去世后的张横简直是判若两人。
老母亲在时,张横刚刚连杀两人,转头就成了跪听教训的乖乖儿,没了老母亲后,他却快速堕落成一个为了赌博转而持刀谋财害命的江上恶鬼,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道,“老爷唤做有名的狗脸张爹爹,来也不认得爷,去也不认得娘!”
看来在张顺眼里,老娘就是指他向善的佛前明灯,而对于张横来说,老娘就是隔绝他内心恶性的最后一道藩篱。
读原著时邹润对张横感观很差,但是此刻来看,张横似乎还有挽救的余地,在家他还能跪听母亲训诫,在江上时他也劣迹不彰,仅仅停留在和兄弟串通演戏,以此诈骗旅客钱财的份上,此事说轻不轻,说重也并不太重,跟后世的黑车司机相差仿佛,即便在后世也只是入狱坐牢的罪过,绝不致死。
“罢了,导人向善比见恶除恶功德更甚,张横啊张横,庆幸你有这么一位好母亲和好弟弟吧,我便给你一个向善的机会,希望你自己能把握住。”
心里虽然打定主意,但是鉴于张横劣性深重,邹润并未第一时间答应老妇人,而是选择将丑话说在了前头。
“令堂之意我已知之,若论令昆仲的本领,也确都是我山寨亟需之才,然则入伙之事非同儿戏,咱们明人之间不说暗话。邹某麾下素来极重军纪,明令戒赌戒杀,若有干犯,轻者杖责示众,重者斩首不饶,往日多有江湖好汉前来入伙,全因我御下严苛,皆乘兴而来败兴而去,此事天下皆知。”
“虽是慈命在彼,却还是请二位仔细思量过后,再给邹某一个答复,以免日后伤了面皮,却是不好看。”
邹润此话一出,阮小二在身边不禁频频点头。
他现在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寨主这份气度和格局,这对兄弟的水性他是亲自见识过的,被人绑住四肢扔进大江,过了一刻钟之久还能保住性命,这等水性说是天赋异禀都不为过。
这等稀缺的得力水军干将,换个绿林势力来,一经发现定会奉为上宾,说甚么也要拉其入伙,可自家寨主有救命之恩在前,又有他们母亲严命在后,寨主不赶紧许诺好处,招其上山,却在第一时间强调军规军纪。
跟着这等寨主,何愁大事不成?
张顺张横听着这话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先后向邹润表明态度。
“寨主容禀,家母每每耳提面命,张顺早有悔恨之心,往日种种尽是胡作非为,虽未害人性命,却也作恶不小,被沉入江底之时,张顺便只当自己应了恶报,原打算闭目等死,却不意教我兄弟被寨主救起,看来是天意教我追随寨主。既然天意如此,今日张顺便厚颜伏乞寨主收录,往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看着张顺两眼噙泪说出这番话,邹润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青睐,赶紧上前将其扶起,并温言抚慰。
“休如此说,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既有此心,令堂便生欢喜。”
张横见弟弟抢在了他的前头,也不甘示弱,立刻就拱手说道:
“不瞒寨主,恁在山东时,小人也兀自思量要去投奔,今日既蒙搭救性命,又有母命在彼,小人心甘情愿拜在寨主麾下,休论军法如山,便是叫小人直往水里火里去,也绝无二话!”
如果说张顺的态度还在邹润的意料之中,那么张横的话语当真惊掉了邹润下巴。
他当真是没料到张横会这么干净利落地应承下来,为此他还特地在话中强调了“戒赌戒杀”,这两样可都是张横的心头好,但张横答应起来却不带半分犹豫的。
难道自己看人看走眼了?
由于实在太过惊讶,一时之间邹润竟然忘了答应。
邹润当然没有猜错张横的性情,他只是过分低估了自己的偌大名声,以及麾下强横的实力。
以张横为代表的这类人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他们往往有着极强的两面性,对比自己弱的人常常毫不手软,手段酷烈,而对待比自己厉害者,却又不计后果的慕强投效。
原著中,同为揭阳三霸之一,但是当穆家兄弟找他索要船上的宋江时,张横那是一万个不给面子,而且屡屡口出不逊,张嘴自称“老爷”,闭嘴“你不要咬我鸟!”,压根没将这俩兄弟放在眼里。
而到了江心时,遇见混江龙李俊,他立马就是另外一副面孔。上来就是“慌忙应道”,张嘴大哥,闭嘴“只是不曾带挈兄弟”,彻彻底底以小弟自居,李俊教他停船他就停,教他拜宋江他就拜。
之所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无缝衔接,迅速切换两副截然相反的面孔,究其原因,其实就是江湖汉子的慕强心理作怪,穆家兄弟虽是号称一霸,但主要是因为他家有钱有势,实则兄弟俩的武艺都很一般。
原著中有描述,李俊向宋江介绍穆家兄弟时,只是说他们是“富户出身”,其他的丝毫未提。而穆春在跟他爹分说时,也曾嚣张地表示,“如今把来吊在都头家里”,再加上穆春三拳两脚就被地煞中的病大虫薛勇放倒,就连宋江这个半路货色都敢跟他放对,可见穆春实在武艺稀烂,他的哥哥穆弘虽然后来位居天罡,但那只是宋江考虑到他毁家相救的投桃报李手段,并非穆弘此人如何了得。
对于这种只靠家世和结交官府中人而称霸一方之辈,以张横的性子,自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反观邹润就不同了,抛开他的名声不说,单论现如今他的威名和实力,绝对是绿林翘楚。
原著中对于空有名头的宋江,张横都上赶着去结交投奔,此刻面对邹润这位货真价实的绿林魁首,张横岂会错过?
所以遑论邹润只有遵守军规这一个要求,便是再添几项,他也照应不误。
一旁的老妇人早已老泪纵横,盼了这么些年,两个儿子终于答应不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此刻的她不知多么高兴,一边哭一边不住地道好。
邹润这才回神,赶忙将张横也扶将起来,此时恰好天明,一缕明亮的天光透过江雾,穿过舱口的缝隙,直射入船舱来,正在一旁看得入神的王定六不觉开口道:
“呀!天光亮了!”
一声惊呼顿时让阮小二想起了正事。
“寨主!既然此间事了,我等不可再耽搁下去,快快起航去那江宁城寻安神医则个,良臣兄弟还在山上等着咱们呢!”
“阮家哥哥作甚也要寻安神医?”刚刚平复下心情的张顺一脸惊讶地反问。
眼见于此,众人互相道出原委,原来张顺兄弟的母亲和韩世忠一般,都是患了背疾,都欲寻找安道全诊治,只不过相比较韩世忠毒气入体、卧床不起来说,张顺母亲的病情要轻一些,是故才能由着两个儿子从江州一路背到江宁。
搞清楚了这些事,众人皆呼巧合,都言此行相遇乃是天定,于是一致决定不再耽搁,合乘一船,拽起一帆风篷,直奔对岸江宁而去。
过江之后,留王定六老父亲在岸边看船,其余众人步行由江宁府西陆门进入。
江宁府虽然在南宋时才正式改为健康府,但是现在亦有人称呼它为健康,因为它的军名叫做健康军,彼时的江宁是座大城,号称“国家之根本在东南,东南之根本在建康”。
出于自身职业特性,邹润行走期间不禁频频瞩目这座大城的军事防备,他发现江宁的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全部修建的有砖石结构的瓮城,在宋代普遍是夯土垒筑城墙的背景下,这座大城可谓是易守难攻。
可偏偏就是这座扼守江南之路的军事重镇,在靖康之后,金军两路南下之际,竟然不战自溃,连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就沦陷了,后续还是岳飞带兵收复方才重归宋廷手中。
只不过到了那时,原来拥有数十万人口、繁华一时的建康城就只剩下一片废墟残垣了。
想到这些邹润不禁神色一黯,默默摇了摇头,正在他追思岳家军“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绝世风采时,忽然听得身边王定六摇指槐桥下的一个医馆说道:
“诸位且看,那便是太医住处。”
顺着王定六所指,众人齐齐去看,只见一名清面短髯,阔眉星目的医者正在门口安排药物,或许是因为要干活的原故,他穿着便捷的交领袍,头上裹着皂纱头巾,整个人显现出一股干练沉着之气,不愧是驰名大江南北的一代杏林高手。
既然正主在此,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只见张顺忽然扯开嗓子,大嚎一声。
“大夫!救命啊!”
说着他就背着老娘入直奔进去。
看着一大帮人旋风一般涌入自家医馆,惊了安道全一跳,连招呼都没顾得上打,便直接引着众人入了室内,指着一张病床道:
“快将病人放下,是何要紧疾症?”
张顺依言将老娘放在床上,又细心伺候她趴卧,这才指着老娘的后背开始交代,邹润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暗暗观察。
“太医,家母半月前害了背疾,背上毒疮如鏊子一般赤肿起来,百药不能治,近来愈发严重,每每都有半日处于昏迷,我等自江州一路赶来,还请太医救治,若救得家母性命,小人愿奉白银百两以为诊资。”
伴随着张顺的话音落下,邹润细心地观察到安道全眉毛一抖,但旋即他就恢复了自然,并面色如常开始询问。
“咳,诊资却是不妨……病人于今日可曾用得下食水?可曾走得了道路……”
见大夫问起病症,张顺张横自然开始一五一十的回答,偶尔有不确定的地方,这俩兄弟也都你一言我一语交叉验证后全部如实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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