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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已全部重写,请重新观看。这一章也重新写了……)邹润说了这么多,其实全部源于他第一次出远门的经验。
去年他从登云山赶往梁山泊,一路上可谓吃尽了苦头。
第一个面临的就是迷路问题。
这个时代不允许私人持有地图,出趟远门全靠口口相传和指路问路,前者经验容易过时,后者容易碰到胡乱指路之人,这些问题都会导致大走冤枉路。
其次是“食”“住”“行”三大问题。
“食”“住”就不说了,十字坡之类的黑店纵使强如鲁智深这般胆大心细之人都曾中过招,遑论一般人了。
而看似简单的“行”,其实也是一大艰难阻碍。
历朝历代都有一句古话——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其中车和船说的就是出行难。
你说你不认路,你雇车或者雇船总行了吧。
但后世的黑车司机顶多带你绕绕路,然后多无非是多找你索要些车费罢了,这种小操作跟宋代的车夫和船夫压根就没法比。
例如矮脚虎王英,他就是车夫出身,半路见财起意,便劫了客人。比他情节稍轻一些的,还有船火儿张横,上船就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面。
你说你选哪个?
然而一旦可以住进官府驿站,那这种情况便会大为改观。
首先驿站之间会有固定的联系,从上一站到下一站的道路都是保持固定且畅通的,其次是“食”、“住”、“行”全部免费,而且相对安全,不虞有吃到蒙汗药、半夜被人取了性命的忧虑。
其实还有一点值得关注,那就是可以免掉沿途关卡的盘剥。
宋朝商业发达程度是历代封建王朝之冠,但商税征收也随之汹涌而来,从国家到地方,从大路到小路,各种正规的和非正规的关卡遍地都是,作为行人,你不可避免会受到他们盘剥。
但是有了一纸公文,这事就不再是事。
“畅通无阻”这四个字可不是说说而已,不然你以为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三百里加急是怎么来的。
当然了,说归说,邹润可不奢求这种加急程度,因为这是不停换人、换马获得的效果,而他只是为了借驿站之便利去请安道全的,所以他特意交代金大坚在公文上备注“紧急军情、专人送达”等字样。
经过邹润这么一解说,众人无不叹服。
不过既然是传达紧急军情,人数就不能多,两个人已是极限,再多就会引起怀疑,所以邹润必须在主动请求前往的鲁智深和阮小二当中做出取舍。
鲁智深和阮小二见邹润的目光扫来,瞬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鲁智深刚想开口,阮小二便抢着说道:
“寨主,带俺去罢!俺能骑快马,能操快船,带上俺,江南水网纵横之地多少有个照应。”
只这一句便让鲁智深闭上了嘴。
去江南地界,不会水是硬伤。
定下了出行人选,邹润又点了皇甫端的名字。
“原本定于今日前去河北,然事有缓急,良臣病重,自当为先。河北那边便只得劳动你携带书信礼币,亲去一趟大名府,替我说明原因,告知衷曲,若能请动许贯中来山,我自重重有赏。”
皇甫端知道事情轻重,不敢有分毫懈怠,立即俯首应命,拱手道:
“寨主只管难行,勿忧河北。”
“嗯,如此甚好。”邹润点了点头,随即又安排在河北路上厮混过许久的焦挺一同陪伴皇甫端前往。
做完这些,邹润看着厅中一众头领,正式宣布。
“其余头领,各安本职,山寨事务交由林冲哥哥和晁天王暂领,众人不得违误。”
“谨遵寨主之命!”
…………………………
傍晚时分,夕阳残照,漫天的火烧云映射在荡漾的湖面上,邹润和阮小二皆是一身小军官的打扮。
头带交角幞头,身穿环领皂色公服,束着牛皮袋,腰里挎着腰刀,身后背后上包裹,在一众头领的送别中,踏上了南下的船只。
他俩首先先横渡了梁山泊,到济州巨野县下船,然后改乘骑马,横穿巨野县到达任城县。
到达任城县后,摆在二人面前的就是一条水路和一条陆路。
陆路走金乡-丰县-萧县-徐州一带,水路则是走四湖水域。
这四湖由北到南分别为:南阳湖、独山湖、昭阳湖和微山湖。
水路陆路各有优劣,邹润正迟疑不决间,阮小二却抬头看了看天,手又往空中招了招,然后果断建议道:
“寨主,此程便走水路吧。”
“哦?这是为何?”
“目下金风(注1)渐起,这四湖连接一片且呈南北走向,正应此风,船借风力,一日最快可行上百里!”
上百里!
听到这个数字邹润果断选择坐船。
要知道,此去江宁主要是打持久战,日行百里不仅仅会跑死马,骑马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偶尔一次倒还无所谓,但是眼下距离江宁最起码还有十多天的路程,肯定要提前做好打算的
正常情况下的赶路,成年人一天步行六十里,骑马一天八九十里,而船只则就不同了,李白的“千里江陵一日还”固然有所夸张,但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船只最快达到日行上百里的行程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邹润带上阮小二一点儿错也没有,正如他所料,原本需要五天的路程,在四湖水域上,只用了两天,就舒舒服服地走完了全程。
有了这个经验教训,邹润果断抛弃陆路,直接向东转道宿州,在这里搭乘南下的驿船,大摇大摆地行驶在汴河之上。
大摇大摆这个词当真没有用错。
同样是坐船,但河跟湖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湖面宽阔,只要你船速快,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但是河却不同,运河更不同。
运河之上是不允许船只随意行驶的,因为运河是为漕船建造的,而漕船往往十数艘或者几十艘船只为一纲,这一纲要始终保持队形,一齐到目的地缴纳。
普通的民船、商船绝不允许随意插队,或者超越这些漕船,一旦违反这个“水上交通规则”,漕船上负责押运的官吏和兵丁马上就会让你知道甚么叫官法如炉。
当然了,运河上规矩很多,这仅仅是其中一个。
除此之外,还能对船速造成严格限制的因素还有水闸和纤夫。
这两者也都是官营的,没有相关手续,你都得往后排。
而一张紧急公文在手,那自然一切好说,只需坐在优先等级相对较高的驿船上,每次遇见水闸蓄水放行,或者需要纤夫来拉纤,邹润所在的船只总能排列在第一批次。
如此这般,邹润等人顺流而下,先后经过灵璧、虹县、安河镇等处,每日都能行驶出八九十里地。
直到到达泗州,这种顺畅的局势才直转而下。
“洪泽湖又淤了!”
“百十艘纲船堵成一团!”
“入口处有沉船卡在当中,也不知几时能疏通航道。”
但听到船夫们这般议论时,邹润和阮小二对视一眼,随后立即就雇了一艘小船摆渡到岸边,在官道边寻到一处驿站,凭借“如假包换”的紧急公文,各自获得一匹驿马,同时还被仔细交代了前进方向和注意事项。
谢过了热心驿卒,邹润与阮小二翻身上马朝着滁州和六合方向一路狂奔。
期间歇息一夜,邹润于第二日中午到达六合,在与六合驿站驿卒的攀谈中得知,过了六合便是江宁。
辛辛苦苦走了十三天,听闻江宁就在不远处,邹润与阮小二再也难掩激动,二人不约而同地大喝一声。
“备马!”
常言道望山跑死马,说是江宁不远,只在大江之南,但是邹润这一跑就从白日跑到了黑夜。
酉时时分,邹润来到了著名的瓜州镇,辛弃疾的《永遇乐》中有“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的词句,其中的佛狸祠便就在此处。
此时虽然没有《永遇乐》问世,就连辛弃疾的爸爸也没出生,但是佛狸祠却很是出名。
甫一进驿站换马吃饭,驿卒便开始吹嘘个不停,话里话外就是他本人可以做向导带二人去游览一番。
“好叫官人知道,那佛狸祠不但景色绝美,便是其间还有不少勾栏瓦舍,里面的姑娘……”
不难看出,这名驿卒很想在下班后捞点外快,所以对两个赤佬着重介绍起了姑娘的种种好处。
只可惜邹润现在对这个鸡毛佛狸祠没有半毛钱的兴趣,遥望着不远处宽广浩荡的长江,邹润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将过去,时间已经过去半月,韩世忠未知生死如何,他哪有功夫去趟暗门子。
“小哥,我二人要去江宁干事至紧,何处有船只可供渡江?”
邹润急不可耐地打断了驿卒的话语。
愿望落空的驿卒再无好脸色,他却将两手一翻,直接丢了一个白眼。
“客官须是晓事的,这般天色,官渡早已封闭,那得船只渡去!”
说着那驿卒就要转身离去,但是阮小二却一把将其拉住,悄无声息地在他手里塞了一个硬硬的物什,这才笑嘻嘻的问道:
“官渡既是封了,那私渡呢?”
感受到手中硬物的份量,驿卒当即换上笑脸,殷勤地给二人斟酒布菜,口里兀自说道:
“瞧二位官人说的,俺哪里知道甚么私渡,只是听得人说二十里外的芦苇港汊里有一个渔家,做得一手极鲜的好鱼汤……”
………………
扬子江边,两个汉子正在绕江而走,其中一名汉子背上正背着一个年老妇人,口里不住地叫苦。
“恁地短运!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程!这渡口封得也忒早!眼见着娘愈发病重了,只今夜便要渡过去便好!”
另一个稍稍年长些的汉子一边给老妇人披上了一件衣裳,一边焦躁不已地发狠。
“只顾绕着江在再走几步!若寻得私渡时,多给船家一些银钱,若寻不到时,俺自去那渡上抢来一只船,休管如何,直今夜便要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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