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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单是阮,都打心眼里认为瓮口湾是个好名字。瓮口之地,合该瓮中捉鳖!
共同怀揣着这股无比炽热的心思,无论官军还是梁山水军全都一股脑地往瓮口湾里一头扎了进去。
幽幽的大湖之水泛着阵阵微波,细碎的粼粼波澜映射着昏沉的太阳。
还算宽敞的瓮口进处,青黑色的湖水上一艘艘平底船接连驶过,无比丝滑。
“果然不出我所料!平㡳之船吃水浅,行驶过水下的巨木大枪丝毫无碍!”
进入瓮口时单庭珪激动地俯下身子,毫无形象地趴在船舷上。
他瞪大眼睛,穷尽目力,透过青黑色的湖水,勉强可以看见水下泛着锐利寒光的巨大枪头。
当己方所有船只尽数顺利驶进瓮口处后,单庭珪激动地用手大拍船板,哪怕一双肉掌全都拍得通红,他却丝毫没感到痛楚,反而手舞足蹈,欣喜若狂。
“梁山贼寇!明年的今天就是汝等的忌日!”
看着身后距离越来越近的梁山船队,单庭珪面上第一次露出了疯狂的笑意。
“全军听令!调转方向!准备强弓硬弩,火箭燃油!咱们今天就将这帮水泊草寇全歼在此!”
志得意满的单庭珪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道命令,然后毅然拔刀出鞘,横刀在胸。
他瞪着满是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即将驶进瓮口湾梁山船队。
而见到驶入瓮口湾后的官军船只开始陆续转向,阮小二还以为敌军误入绝地后陷入绝望,打算调过头来负隅顽抗。
他同样欣喜若狂地抽出佩刀,大踏步跑到船首处,在紧随而来的亲兵的护卫下,不断挥舞着手中长刀,隔空对着水湾里的船队喊话。
“哈哈!狗日的单庭珪,我看你还待往哪里跑!”
瓮口湾独特的地形具有强大的扩音和回音效果,听到来自对手的狂妄叫嚣,单庭珪内心感到无比的舒畅和好笑。
跑?
不存在的。
今日之后,没有人会知道他单庭珪曾经于战中溃逃,世人只会知道大名鼎鼎的圣水将在今时今日大破梁山水军。
今日之后,瓮口之湾就是他单某人名扬天下的最好见证!
内心澎湃激昂的单庭珪紧紧攥住手中刀柄,看着飞速驶来的敌军船只一时目眦尽裂。
近了!
更近了!
只剩一尺!
在单庭珪无比紧张的注视中,余速不减的梁山船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水底下暗埋的巨木大枪之上。
咚!!!
剧烈的撞击发生了。
行驶在最前面的是以速度轻快而著名的五艘快哨船。
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锋利的巨大枪头毫不费力地将五艘快哨船的尖型船底尽数捅破。
正在处于兴奋追击状态中的喽啰们只感觉脚下剧烈一震,实木打造的船底就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窟窿,然后大团大团的湖水就由船底窟窿疯狂涌入。
“不好啦!水下有暗桩,船底破了!”
“船舱进水了!快堵窟窿!”
“窟窿太大!堵不住啊!”
前一刻还喜气洋洋、以为偌大军功唾手可得的喽啰们转眼就陷入了惶恐和慌乱,面对船舱大量进水,有歇斯底里乱喊乱叫者,有奋不顾身想要堵住窟窿者,也有面对变故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立在船上不知所措者。
“哈哈!!想堵窟窿?先问问我手里的弓箭答不答应!”
梦寐以求的一幕终于出现,单庭珪放肆狂笑,然后立刻就下达了集中攒射的命令。
“弓箭手速速放箭!射死这帮草寇!”
眼见自家监押妙计得逞,已经成功调转船头的禁军立刻响应,纷纷拉开弓箭,照着五艘陷入停摆的快哨船就是一顿乱射。
水战中难以行船机动的船只就是大号的固定靶,更遑论这大号的固定靶还在渐渐地下沉,梁山喽啰眼下是想走走不掉,想还击也没法还击,登时陷入绝境,在密集的箭雨中死伤惨重。
“哈哈哈!!!就这么射!射死他们!”
大股的鲜血在瓮口湾弥散开来,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的单庭珪状若疯狂。
“阮小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仅仅五艘快哨船远远满足不了单庭珪的胃口,怨气深重的单庭珪望着已经在竭力在降低船速,但是船只仍是不受控制地向前行驶的后续四艘海鹘船,嘴角咧开了一道夸张的弧度。
阮小二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望着五艘快哨船上正在被一面倒射杀的喽啰们,阮小二手脚冰凉,他眼下不仅没法去救这帮朝夕相处的部下,就连自己的座船也即将撞上敌人设下的陷阱。
他身边以及周边四艘船上的水手船工都在想尽办法紧急制动,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快倒着划!”
“抛锚!快抛锚啊!”
“没用啊,根本停不下来,完了!要撞上了!”
终于。
伴随着脚下一阵剧震,一声闷响响彻耳际,望着船体两侧接连冒出的大片翻滚的水花,阮小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此战皆我阮小二之罪,不听寨主良言,妄改战术,以致坠入敌人圈套,害得我梁山水军今日尽丧于此!”
“阮小二啊阮小二,你是梁山的罪人!你还有何面目对面手下这帮水军兄弟,你还有何面目回去面见对你寄予厚望的寨主!”
万般绝望之中,阮小二将佩刀缓缓举起,锋利的刀刃贴上颈间要害,几行浊泪掉落脸庞。
“今日唯有以死谢罪,万不可落入官军手中遭受屈辱,只有如此,才能不负寨主厚望重恩,别了老娘,别了小五、小七!”
就在阮小二即将举刀划破喉颈之际,一阵雷鸣似的欢呼声却在他耳边突然爆发。
“哈哈哈!没事!咱们的船没事!”
“船虽触桩,船却无碍,只是有些倾斜不稳罢了!”
“这事真的神了!莫非是天佑我梁山?”
什么?船底没事?
阮小二惊闻此事,手中快刀不由地一顿,也正是这短短一瞬间的犹疑,让阮小二周遭的亲兵发现了自家校尉正在举刀自裁的举动。
亲兵们亡魂大冒,纷纷哭喊着扑了上来,夺刀的夺刀,抱腰的抱腰,总算将半只脚跨入地府的阮小二给拉了回来。
“好悬!好悬!”
就在浑身都冒着冷汗的亲兵们感叹真悬的时候,阮小二突然想起了当初宋万拨钱给他买船时交代的一席话。
“阮头领,寨主说了,此次买船的经费再多拨发一成。”
“哦?还有这好事?”
“哈哈,好事是好事,但是寨主交代这笔多出来的钱不可挪作他用,只是要吩咐船厂主,所有的海鹘船必须要打造水密隔舱。”
水密隔舱!!!
对了!!!就是水密隔舱!!寨主真乃神人也!!!
阮小二突然想起来,当初去交订船定金时,船厂主还直夸他懂行,一个劲说水密隔舱只有沿海一带州县的大造船厂才会打造,但是恰好他就会这门高级技术。
水密隔舱是指将其将船体内部空间区由传统式的整体区域,改而划分成若干个水密隔舱,一旦某个或者某几个隔舱发生破损进水,水流不会在其间相互流动。
如此一来,船舶在受损时依然能具有足够的浮力和稳定性,进而减低立即沉船的危险。
想透了这一点,阮小二好像立刻就恢复了精气神,他猛地从亲兵手中挣脱起身,然后大吼着下达命令。
“都别乱!!快!快快带着斧头下水!!给我砍断水底暗桩!!”
阮小二清楚地认识到,此刻船只虽然还没漏水倾覆,但是船底仍钉在水下的暗桩水枪上,船底虽然没漏水,但却也不能移动,否则会立即扩大船底的破洞。
而唯一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立即安排人下去砍断暗桩,只有这样,船只才能动起来,而只要四艘主力海鹘船能脱困,梁山便可以立刻转败为胜!
危急时刻,阮小二的命令立即得到了贯彻执行。
在烟火迷茫,惨叫声震天的战场上,十来个脱得精光的梁山水军纷纷口衔利刃、腰悬小斧,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浑浊的湖水之中,一个猛子扎进水底,直奔底下的巨木大枪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敌人的海鹘船没有漏水!
亲眼看到五艘海鹘船纷纷余力不颓的撞上水下暗桩,单庭珪先是大喜,然后一脸懵逼。
作为河北路上自诩水战第一的步军序列的禁军将校,单庭珪对刚刚在沿海一带投入使用的水密隔舱闻所未闻,他搞不懂为什么明明发生了巨大撞击,几艘小些的快哨船都已经快沉下去一大半了,但是比之更大更重的海鹘船却仍能浮在水面上。
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纵然再是万分不解,但是当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梁山喽啰带着刀斧钻进水里,老于战事的单庭珪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一把揪住身边那名都头的衣领,恶狠狠地将他拽到身前,用一副欲要择人而噬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都头的眸子,以冰冷刺骨的语气吩咐道:
“你带头领人下去,在水底把梁山的喽啰全部解决!”
“就是死,也要给我守住水底的巨木水枪!直到我在水面肃清余敌为止!”
那都头跟在单庭珪身边时间最长,自家监押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
感受着单庭珪声音里无穷的冷意,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一抹嫣红的血色浮现在脸颊。
“监押放心,卑职省得,今日有死而已!”
萌生死志的都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挣开单庭珪的那双大手,转过身去,用平生最大、最豪迈的语气喊道:
“多来几个不怕死的!咱老庄带着你们钻入水下,将这帮梁山泊的撮鸟尽数宰了!”
“俺去!俺愿跟着庄都头!”
“庄大哥!算我一个!”
“哥哥,俺李三不怕死,俺随你去!”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个姓庄的都头眼见平时是个重情有义好汉,此时他振臂一挥,官军中不少人立刻就出来响应,就连单庭珪身边的亲兵都有好几个愿意追随而去。
“哈哈哈!好好好!感承众兄弟如此抬爱,俺庄毕铎今生没白活这一遭!兄弟们,俺老庄先去一步!”
说罢,这位都头扭头朝着单庭珪露出一嘴黄牙,然后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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