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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刑铭恨刑肖吗?答案是肯定的。但,刑肖并不知道,他的恨与他认为的全然不同。刑铭和刑肖是相差两岁的亲兄弟,而且他们长得极为相像。但,他们的生活境遇截然不同。
人们都说他有很高的音乐天赋,绝对音感,得天独厚的手指条件以及音乐氛围浓厚的家庭环境,他注定将成为未来音乐领域里一颗新星。而作为已经在钢琴界有相当知名度的父亲和出生音乐世家,从事钢琴教育的母亲也深以为然。
他们倾注了全部的心力去培养他。他童年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在父母的严格管教下,在家里的琴房度过的。也是因为如此,资质平庸的刑肖完全变成了家里的隐形人。父母甚至经常会忘记了接他放学,给他做饭,甚至连添置生活用品之类的生活小事都经常被忽略。
但,刑铭很羡慕刑肖的生活状态,经常会偷偷地幻想,如果自己是他,该是怎样的自由自在之类的。这样想着的时候,一直被压着枯燥地练琴的痛苦也会缓解一些。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还算可以。因为刑铭是家里唯一会关心刑肖,并为他争取权利的人。他最爱听弟弟常说的:“哥,你真好。”“哥,还好有你。”之类的话。
其实,他并不是不想改变。他尝试了故意让自己的状态变得不好。但,这样做的结果往往会是:不满的父母对他一阵斥责,同时连累刑肖也被一顿大骂加体罚。于是,他不得不努力地扮演好一个音乐天才儿子的角色,以换得弟弟的平静生活。他甚至不敢在父母面前和弟弟表现得太亲密,因为在父母看来,和愚笨的弟弟多接触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这是他们不能容忍的。而在学校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也不得不装作互不相识。
从小到大,没有人不喜欢他的。有称赞他外貌气质出众的;有佩服他的才华和勤奋的;也有夸他谦和好脾气的。所以他的身边一直不乏各种各样的朋友。但,在他看来,那些都是虚假的,只有弟弟是唯一特别的存在。因为,在那样毫无亲情可言的家庭环境中,他们同样伤痕累累,曾经抱头痛哭,相互扶持,相互慰籍。那份情谊是无可取代的。他一直以为,弟弟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那个女人出现了。
她是刑铭高一届学姐,同在学校的美术社团里。那时候,他已经高三了,父母已经为他安排好了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的计划。他看着手中散发着香气的信纸上,娟秀的字迹诉求着少女青涩又热烈的爱意。而信的主人,此时正站在琴房外面的花园里和刑肖聊着天。女孩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他的方向,刑肖背对着他,但,从他难得活跃的肢体动作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对那个女人的浓厚兴趣。
他讨厌那个女人,就像讨厌音乐一样。然而,女人出现在刑肖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经常以要教刑肖画画为由来到家里,然后借机和他搭话。刑铭看在眼里,并不揭穿,甚至配合她所有的安排。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有趣的计划。
某一天,他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画。他喜欢画画,比起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弹奏枯燥的音符,他更喜欢画画这项可以随心所欲进行创作的活动。
哪天晚上,父母同时回了家,表情严厉地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练琴。他们在琴房里安装了监控,方便掌握他的练习情况。
于是,他“慌乱”地解释,他在房间画画,忘记了时间。并表露出自己喜欢上了画画,想减少一些学琴的时间,用来画画的想法。
父母相当震怒,痛骂了他一顿,性格暴躁的父亲还动了手。而正好还呆在他们家的女人自然看不下去,出来帮他说话。由此,父母得知了自己喜欢上画画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引导。
结果可想而知。那个女人被赶了出去,弟弟还被警告不许再同她往来。
当然,这还不够。在学校里,他更频繁地“偶遇”那个女人,并向对方表现出了善意。于是,那个女人很快就萌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察觉到女人可能会告白的那段时间,他故意让两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与刑肖的行踪重合。于是,某一天刑肖撞见了那个女人向他告白的场景。
“你喜欢我?为什么?我看你和我弟弟比较聊得来,还以为你喜欢他。”他假装很吃惊的样子。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把阿肖当成普通朋友。我一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女人涨红了脸,急切地想解释,又太过羞涩,难以启齿。门外,刑肖已经消无声息地离开。
他很难过,刑铭想。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表达爱意,刑铭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很干脆地拒绝了那个女人。他讨厌她。如果不是她,自己最亲爱的弟弟就不会经历这样一糟痛苦。
他以为这件事他处理得很好。事后只要他多抽写些时间安慰他,弟弟难过一阵子后就会很快忘掉那个女人。他们的感情又会恢复如初。
但,那天晚上,刑肖没有回家,手机也关机,联系不上。他问遍了他所有的朋友,没有人清楚他去了哪里。他想出门去找他,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阻止。
“有什么好找的。那孩子就是贪玩,玩够了自己就回来的。你快去练琴吧,”母亲说。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练琴!下个星期的那场演奏会对你来说很重要。你要抓紧时间多加练习,别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浪费时间。”父亲说,
父母的态度很强硬。见他不听劝阻,父亲直接用蛮力扯着他往琴房里拖。直到他大喊着:“你们不让我找弟弟,我就毁了我的手!”父亲才松了手。
最后,他顶着被父亲扇过耳光的火辣辣的脸,跑出去了家门。然而,他没有找到弟弟。自己却进了医院。
原因是,他急着找刑肖,没发现身体的不适。经过一条马路时,突然倒在了路上。
他被查出了渐冻症。这样的结果让对他的父母倍受打击。当然,他们受打击的原因是多年倾尽心力的培养成了炮影,而不是自己的儿子得了绝症,将要痛苦地死去。
不是他妄自菲薄,这样的结论是出自于,他们连着几天带他多方问诊,又咨询了多位专家之后,就把他回了老家的房子住下,然后留下一个护工,以及一句:“你在这里好好修养。”便双双离开了。
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又迅速被父母抛弃。本来应该会觉得痛不欲生吧。但经历过最初的痛苦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自由了。他再也不用练琴了!再也不会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比赛和演出等待着他排练了;什么音乐就是你存在的意义,什么要时刻注意仪态,保持亲切的微笑;都是狗屁!
他马上找了一个美术老师,一对一教他画画。他可以一整天无所事事地在村子的后山上游荡,或者好几天大门不出,呆在他自己布置的画室里画画。没有人会来管束他,指责他。简直就是他曾经最梦寐以求的生活!如果这样的生活可以拥有更长的时效的话……
那一天,他再次病发了。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只要用言语诱导他人说出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就能不再发病,延长寿命。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的选择,特别是在刚体验完一波病发的恐惧之后。
他答应了。当他回过神来,一个陌生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来吧,我们来进行交易的最后一步。”他的手中突然凭空多出了一只水粉画笔。他手指一翻,画笔的笔杆猛得插入了刑铭的手背。痛呼声中,鲜红的血喷溅而出,还有零星的溅在了他的脸上。他抬起来头,对上了那人浓黑到深不见底的双眼。
然后,他成了别人口中的“地狱看门人”。
那些受他诱惑被带入画中的人去了哪里?境遇如何?他并不清楚,也从不过问。因为,他只想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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