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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睿阳王栽罪入狱,祸及九族,府中家眷下人及财产全部充公发配。

    当时跟随着睿阳王一起回京的副将陆枭,在得知此事不久后,便下落不明了。

    江烬霜曾见过那位副将一面。

    未见面之前,她一直以为那位副将会是跟睿阳王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儿。

    见了面之后,江烬霜才知道——

    那位跟随在睿阳王身边,忠勇无畏,战功无数的副将陆枭,也不过虚长她三岁而已。

    如今既然得知了陆枭的下落,江烬霜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如果想要彻查当年的事,陆枭作为睿阳王身边副将,一定知道更多内情。

    于情于理,她都要把陆枭带回来。

    这样想着,江烬霜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南风馆外。

    乌金西坠,星月光来。

    春日的长安城是没有宵禁的。

    如果真的有闲情逸致,甚至能够看到那条长安街大道,从夜晚一直热闹到白日的场面。

    灯火高张,里坊遍开,银花火树下,长安城百姓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南风馆外,早就站了一排穿着鲜亮的年轻男子们。

    他们有的青衣束发,白衣长袍,有的红衣似火,婉约清绝。

    一群姿容俊秀的青年男子们,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不少女子的目光。

    多年不在长安城,江烬霜觉得,这长安城的美男似乎更多了。

    万晋国民风开放淳朴,即便是未婚嫁的姑娘小姐,也是能蒙着面纱出门的。

    向来热闹的南风馆,今日来的客人更多了!

    ——那位传闻从不接客的南风馆“头牌”,今日待价而沽,说是要抚琴觅知音呢!

    江烬霜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客人到了。

    来南风馆玩的,大多是京城中的豪门显贵,男女皆有。

    那正堂的最中央架起了高台,轻纱帷幔,隐约可见男子身影,身姿修长,腰线清越。

    台下,不少男人女子虎视眈眈,眼中满是期待。

    想必,那帷幔下的男子,就是今日要觅知音的南风馆头牌——苏袖公子了。

    客满,那正堂人群拥挤,高声调笑。

    江烬霜也看着高台之上,影影绰绰的帷幔下,男人似乎取来一张琴,款款落座。

    “铮——”

    琴声只是响动了一下,满座噤声。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

    清越悠扬的琴声伴着曲调从帷幔中缓缓传出,铺散开来。

    【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

    那琴声分明婉转清丽,可他唱的曲调却凄凉悲怆。

    好似冷风入耳,又似细雨漓心。

    【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

    【朱门日日买朱娥。军事如何?民事如何?】

    春寒料峭,江烬霜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一曲罢,在座诸位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掀起半边帷幔,只见一男子雪衣黑发,抱琴而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一瞬间,江烬霜似乎听到了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这位苏袖公子,实在是有些太漂亮了。

    周身如玉,鼻高唇薄,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江烬霜也不由得愣怔一瞬。

    她见过的美男不少,但是这位给她的感觉,与旁人不同。

    他给人的美,是带有冲击性与危险性的,就好像明知那是一条见血封喉的毒蛇,可还是因为他的美貌,义无反顾。

    昔年她见过他一次,但是那时的“苏袖公子”一身漆黑甲胄,比起美艳,英气更多。

    如今,他穿了一身白衣雪袍,将他身上那清绝冷艳的气质衬托了个彻底。

    还不等南风馆的鸨母再说什么,台下一富贵打扮的老爷直接高声道:“三百两白银!”

    一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那喊价声不绝于耳,一声高过一声!

    “四百两!”

    “五百两!!”

    “一千两!”

    “三千两!”

    “一万两!”

    “三万两!!”

    “……”

    江烬霜一袭红衣站在人群当中,她抬眸看着高台上身姿清越的男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

    与他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江烬霜扬眉一笑。

    下一秒,她毫不顾忌地拨开人群,朝着高台处走去。

    越来越近,越走越快。

    周围仍旧是不绝于耳的喊价声,只不过随着价格越来越高,上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红衣惹眼,她朝着高台走过来的时候,周围有人便认出她来。

    “这、这不是……”

    “昭明公主?昭明公主怎么来了?”

    “她来做什么?”

    “哼!能来做什么,肯定也是看中了苏袖公子的美色!”

    “……”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直到她提着红裙,在高台前站定。

    少女眸光张扬肆意,扬头挑眉。

    “十万两,黄金,”江烬霜扬唇,“苏袖,我要你。”

    ……

    那位昭明公主为博美人一笑,豪掷黄金十万,买下了苏袖公子的一晚。

    这等传闻很快便从南风馆传了出去。

    坊间百姓对此嗤之以鼻,都道这昭明公主还是跟三年前一样,荒淫至极,毫无长进!

    此时的问山阁,书房。

    京墨受了罚回来,似乎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已是深夜,大人书房的灯还亮着。

    京墨的脑海中,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大人难道还在等人”的荒唐想法。

    “大人。”他敲了敲门。

    书房中的男人没有回应,京墨会意,推门而入。

    他谨慎又恭敬地跪在书房中央,低头不语。

    书案前,裴度还在誊抄经文。

    京墨知道,大人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有抄录经文的习惯。

    有风穿堂而过,书案上的蜡烛便晃动两下,光影摇曳。

    书房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毛笔划过那上好的宣纸面,留下不太清晰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京墨转了转眼珠,试探性地开口:“大人,属下刚刚听来一些……坊间消息。”

    书写声未停。

    京墨轻咳一声,继续道:“是……是关于昭明公主的。”

    “嗒”的一声。

    男人发冠上的玉坠碰到了白玉笔杆,发出一声脆响。

    停笔。

    裴度的目光向京墨看来,并没说话。

    但京墨瞬间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恭敬禀报道:“听、听说,昭明公主……去了南风馆,还花重金……买下了南风馆的一位小倌……”

    书房内,寂静无声。

    半晌。

    京墨低着头,甚至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猜测过于荒谬的时候,书案前的男人终于开口。

    “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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