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呛眼的烟尘弥漫,集市上混乱的惊呼声、濒死的惨叫声、奔逃时撞倒物品声此起彼伏。两道蒙面身影在一片黑雾中朝着宫士杀去。
鲜血一路飚飞,沿途也有兵刃的撞击和术法阻拦激起的的大片旋风和冰火。一个宫家的元婴家将土性术法激发,一道道石墙拔地而起,随后被瘦削刺客一刀刀的砍破,老修士大声地喝骂着,喝骂中还夹杂着一声声咳嗽。
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家将摇晃着从地上爬起,他比那过杀来的微胖刺客高出近三个脑袋,本就是武修,浑身披着铁甲,隆起身上铁锭一般的肌肉,迎着刺客张开臂膀猛扑了过去。而杀来的刺客也极是凶悍,闪身、出刀,一气呵成,随着闪亮的刀光劈落,家将的臂膀被一刀劈断,高大威猛的身体在惨叫声中翻倒在地。
而在前方,另外一名家将刚刚从烟雾中艰难爬起,眼见刺客杀来,“啊!”的一声,激发了一面龟甲,甲面在空中放出道道黄色光芒,还有绿色或者紫色的光芒夹杂其中。
下一刻,雪白的刀光斩来,一股凶戾和惨烈之意扑面而来,“砰”地一声大响,刀光和龟甲上的光芒重重相撞,长刀是被挡住了,但那龟甲猛烈一抖,急速黯淡下来,随后碎成了几块。
家将后退,想脱离开接触,使用别的攻击手段。刺客抬手又是一刀劈来,眼见刀势猛烈,家将避无可避,扬起手中铁剑。更远处的另外一名家将护卫挥舞巨斧冲了上来,而在一片翻滚起伏的黑雾中,他看见前面那名家将被连人带剑劈成两段。
家将舞动大斧,刺客的步伐继续前冲……
……
宫士一面咳嗽,一面踉跄地行走。
被人粗暴地扶起来向后飞速后退的这段时间里,他仍旧有些发懵,眼睛勉强能睁开一点小缝,不远处传来的呼喊与打斗声、惨叫声不断钻进他的耳朵,随着身边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但打斗的声响与动静,却好像是愈发的近了。
弥漫的黑烟中,有人呼喊、有人求救、有人惨叫。
宫士勉强地睁开眼睛,他看见自家那个向来以凶悍残忍出名的高大家将被刺客砍断了臂膀,连肩膀上的铁甲一并砍碎。看见那个日常吹嘘自己龟甲可挡万法的家将被刺客劈成两段,漫天飘飞的都是鲜血,方才飞过来的,应该是他的肝脏吧。
旁边有护卫继续悍不畏死的冲上前去,呐喊声中,几个回合后被砍中脖子,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两个手持长刀、面蒙黑巾的身影朝自己这边坚定地、一步一步的杀来,黑巾后的眼神凶恶狠厉,嗜血残忍。
外围还有几个刺客在与家将护卫们厮杀。
从身边谈笑风生的堂兄被突然飞来的箭矢射爆脑袋,到对方御空而来杀入人群,再到扔出激发漫天黑烟的歹毒法宝,席卷而来的步步追杀,持续时间不过片刻。
而两个刺客在一群拼命阻截的家将护卫中杀了过来,距离宫士已不过十几步远。这是宫士一生之中面临死亡最近的时刻,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刀锋上的杀气,他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尖叫,拼命的朝着后面奔逃,身边有家将护卫朝着刺客冲了过去!
百年来,宫家仗着财大气粗,也为了安身立命,招揽了很多亡命之徒。尤其是在宫家老主人和几个儿子、徒弟自身的修为就很高的情况下,能被招进门内收为门客家将,又被安排过来日常保护宫家三爷的,都是手底下沾过血,杀人不手软的凶悍人物,不少人当年还是小有名气的凶恶散修。
也是因此,纵然被突如其来的黑烟毒雾呛的乱了最初阵脚,但清醒过来后,即使仍然有些头晕脑胀咳嗽,但众人已然看清了局势。一些家将护卫依旧是悍不畏死的冲上阻拦,几个家将扶着宫士踉踉跄跄的朝着安全地方躲避。
只要再挺一段时间,洛邑城的城卫军和宫家在城里的护卫就会闻讯过来了,到时候几个刺客跑都跑不了。
不远处的姬南趴在人群中目睹着惨烈的战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他从最开始的惊愕到稍后微微的欣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从四合庭大牢一路来到洛邑当上天伤殿主,他的心情,长久以来其实是比较轻松愉快的,即使在射天城与武乙正面交锋时,自己虽然处于绝对弱势,但他也有办法离开,姬慕叔祖在藏心镯里给他留的宝贝多着呢。
来到洛邑城后,因为有着姬慕叔祖的余萌关照,他至少在表面上受到了昭礼东宫和天伤殿的热烈欢迎。后来在姬荣的反复权衡之后,还被任命为天伤殿的殿主。
半年下来,整体上还是很顺利的,修为迅速提升,各位堂主、大长老对他很是客气,虽然其中还有尹康大叔的一些因素。
姬南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从小到大受自身条件所限还没有尝试过权力带来的美味。随着修为的提升,他能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宫家人对他的敌视、甚至是仇视,也能淡淡体会到其他几位大长老的客气和疏离。
但他没有放在心上,来洛邑之前就没想到过要当天伤殿主,现在当上了殿主破坏了原有的利益格局,别人的些许敌意是必然的。他开始的打算是靠着时间慢慢磨,与人为善和大家友好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好起来。他也没打算从几位大长老手里抢权,抢过来又如何,自己藏心镯里的财富怕是和昭礼东宫比起来都不差。
他的观念改变是在和羊鼓一翻攀谈之后发生的,老人家说的话他并未全信。好在有了面具和密道,乔装之后他几乎走遍了洛邑的街头巷尾,有时找个人多的地方一坐就是一天,散开神识,运起功法,听着百姓的言语,体会着人心的变化。
期间,他亲耳听到了很多宫家的负面言语,也亲眼目睹了宫家家奴的一些行为。只能说,羊家老爷子说的还是含蓄了,宫家的嚣张跋扈、蛮横霸道、无法无天和残忍狠毒,甚至是到了不惧怕任何形式的反抗和挑战的地步。当然这些只是对着平民和散修,对待那些豪族世家,还是能做到以礼相待的。
姬南也曾亲眼去看了所谓的受害者,那些凡人就如同这尘世间的尘埃,悲惨而又无声地在某个角落艰难地生存着。一些曾经反抗宫家的散修,被砍去四肢,废去修为,脖子上拴着铁链,半死不活地躺在街道上,甚至连求死都不能,旁边有宫家的家奴看着,会给塞上续命的丹药。
姬南并没有过多注视他们,偶尔路过,也会随手扔给对方一些吃喝,家奴们并不阻止。街道的角落里肮脏泥泞熏臭,姬南偶尔也会想到,说不定哪天溜达过去,这些所谓宫家的受害者便无声无息地死了……这几年他见多了众多的生离死别。
然而一股怒气也在慢慢的积累着、滋长着,同时一种厚厚的无力感、挫败感也伴随着怒气积累着、滋长着。
他独自一人,一个金丹境的小修士,即使是加上尹康大叔、未晞和清欢,即使有着天伤殿殿主的名义,面对着宫家这个庞然大物,依然是根本不够看。
况且还要考虑到殿里其他大长老的立场,还要考虑姬荣的立场,都是未知数。
姬慕叔祖教育过他,男人一定要保持冷静,要学会面对现实,绝不被情绪所左右,盲目冲动的后果就是失去一切,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姬南能做到的只能是忍耐,看见宫涅大总管继续笑脸相迎,看见宫士也要和颜悦色,然后继续默默修炼。
直到,在洛邑城外的集市上,他亲眼目睹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
原来不是没有激烈的反抗,原来那群人一直都在,原来还可以有这样激烈的行动。
姬南几乎是在刺杀开始第一刻,就认出了御空而来的两个刺客,朱发和朱诺,两人甚至连衣服、面巾和武器都没换,也许是事发突然,也许是机会难得,一场刺杀就这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突然发生了。
前面的黑色浓烟渐渐散去,一众家将护卫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全力展开反抗,他们都是真正的亡命徒,搏杀起来悍不畏死,所爆发出来的气势也猛烈决然。
但对于几个不顾生死,甚至一心求死的刺客,这些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朱发和朱诺,配合默契,身法迅速,长刀翻飞,每一次的挥刀,断肢、肚肠、头颅……一片片鲜血随着两人的前进铺满道路。
外围的几个刺客已经纷纷被格杀了,更多的家将护卫朝着两人扑来。
集市上的人基本已经跑空,只留下一地的尸体和来不及带走的锅碗瓢盆。
杀戮战团朝着姬南所在的角落里靠近,宫士在几个家将的护卫下朝着这边退来。经过这处地方,后面就是一大处院子和广场,城卫所就在广场的尽头,躲闪腾挪的地方就会更加宽裕。
“快来——救我——”,宫士歇斯底里的大喊。
远处的城卫所有人听见了,人影晃动,敲起了示警的铜锣。从城卫所里涌出了披甲城卫,开始朝着这边快速跑来。
眼看着,被家将们团团护卫着的宫士就要经过这个地方,越来越多腾出手来的护卫朝着朱发和朱诺扑去,远处的披甲城卫急急地奔来。
然而就在那个角落里,一张赤炎符轰然爆开,赤红色的光芒一闪即逝,大地也狠狠地晃动一下,铺天盖地的大火瞬间点燃,顷刻间大火弥漫了半个集市,许多猝不及防的护卫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
周围一片火光、呼喊、惨叫和热浪。
宫士张开嘴拼命地呼吸着,作为大修士的嫡系后裔,作为豪奢百年的大家,他身上自然佩戴有很多护身的法宝,他身上所穿的法袍更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碎石四溅,热浪席卷而来,劲风将宫士的头发吹得随风乱舞。护身法宝一层层的亮起、爆开,法袍更是散发出刺眼的金光,强烈的气流在他的身边刮过。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爬起来的,四周一片尸体和狼藉。
恍惚间,有人在不远处拼命的呼喊:“三爷!三爷——”
也在这一刻,一个蒙面的刺客手持长刀,冲破了火墙冲了进来,砍翻了一名浑身着火的护卫,朝着他扑了过来。
宫士陡然一个激灵,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瞬间遍布全身,他的身体本能的朝着后面飞退,但那恶魔已经朝他伸出了魔爪。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从宫士的嘴里发出,他奋力挣扎,双手乱挥,双腿乱蹬,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他的裤子里流了出来。
一片火光和一片废墟当中,依然是一片惨烈的杀场,周围反应过来的家将护卫们已经朝这边拼命的跑来,已经拉开了不小距离的两个刺客看见有同伴出手,本已有些懈怠的厮杀再度激烈起来。
第三名刺客伸手扼制住宫士的喉咙,黑巾后面的两眼露出了些许的笑意,宫士的身体疯狂地摇晃着,想要从刺客手中挣脱,嘴里疯狂的喊个不停。
刺客挥起了手中长刀,并没有砍向宫士的脑袋,而是挥了一挥朝着宫士的胳膊砍去。宫士下意识的抬起胳膊。
右臂齐肩断了,掉在地上。
“啊——啊——”,凄厉的惨嚎响起。
刺客一脚将宫士踹的喷血飞出,捡起宫士的右臂,朝着远处的两个刺客大喊:“得手了,快跑!”
“哪里走——”
“拦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几个稀稀拉拉的家将声音响起。
长刀挥起,荡开一柄刺来的长枪。符光亮起,第三名刺客原地失去了踪迹。
“瞬移符——快升空——看看哪里去了——”
“传令,封锁城门——”
两个正在厮杀的刺客一愣,翻身朝着远处跑去。兔起鹘落间,冲破了城卫的围堵,冲进了集市外的民居中。
集市中央,幸存的几个家将护卫团团护住了宫士,口中大喊:“救人——”
一名家将伸手掏出几粒丹药塞进宫士嘴里,又撕下自己的衣襟忙碌地给宫士包扎伤口。
“我的胳膊,一定要抢回来!我的胳膊——”宫士歇斯底里的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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