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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陆鹤鸣话音的落下,众人的表情,先是一愣,继而皆陡然一变。便是程咬金和房遗直,都在这一刻,怔了一下。
着实是陆鹤鸣这句话,太出乎他们意料了。
他们想过,陆鹤鸣可能会指出谁是凶手,谁有问题。
却唯独没有想过,陆鹤鸣会说出……所有人都在说谎的话!
所有人都在说谎,指的是这些外来客人?还是说,连源泉寺的僧人也包括?
陆鹤鸣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心声,缓缓道:“我指的所有人,是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自然包括……”
他视线扫过那些脑袋锃光瓦亮的僧人,平静道:“源泉寺的僧人!”
“什么!?”
“我们,我们可没有说过谎!”
“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不能冤枉我们!”
僧人们听到陆鹤鸣的话,连忙出口反驳。
圆合也双手合十,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自陆校尉到达源泉寺后,贫僧自认为招待周全,足够热情,为何陆校尉还要这般诋毁贫僧等人?是贫僧哪里做的不够好,让陆校尉不满意吗?”
听到圆合的话,源泉寺的僧人们顿时带着怒意与不满看向陆鹤鸣。
这些外来的客人,也都同样出声反驳。
“我们兄弟可没有说谎,陆校尉即便是朝廷的人,也不能这般诬陷无辜!”吴家护院里,更为高大魁梧的张虎嚷嚷道。
三个读书人中的年龄最大的马三思也表达不满:“我们一直认为,朝廷是讲道理,讲法治的,却未曾想,竟是如此光明正大的胡言乱语,冤枉好人!若朝廷之人皆是这样,我大唐如何能长久兴盛下去?”
说着,马三思拱手看向程咬金与房遗直,道:“两位皆是我大唐高官,你们岂能允许他一个小小校尉,这般给大唐朝廷抹黑?”
程咬金与房遗直对视了一眼,程咬金低声道:“还得是你们读书人,嘴就是厉害。”
房遗直眼皮跳了一下,道:“他可代表不了读书人。”
说着,房遗直看向马三思,在马三思期盼的目光下,淡淡道:“陆校尉绝不会冤枉好人,所以,收起你那不怀好意的话,再敢乱说朝廷的事,即便陆校尉能容你,本官也不容你!”
“什么!?”马三思一愣。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时候,品级更高的文官,会对一个粗鄙的,低品级的武将,在智慧上,如此信任与配合?
看着马三思吃瘪,原本还想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孙二,连忙闭住了嘴。
而身着朴素衣服的狄谦夫妇,则彼此对视一眼,旋即将目光,深深地注视着陆鹤鸣,眼中有着隐藏不住的好奇。
他们太想知道,陆鹤鸣这个仁勇校尉究竟有何能耐,会被程咬金与房遗直这样的高官如此信任与支持,他又是否真的如程咬金所言,已经查明了真相。
陆鹤鸣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他安静的等待质疑自己之人的声音落下,才缓缓开口:“谁真谁假,谁对谁错,不必急着反驳,待我讲述完案情后,你们若还敢开口反驳,那尽管反驳,我等着。”
“但现在……安静,听我说。”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小山一般,视线扫过众人,明明他的语气一直都没有变化,却愣是给众人一股难以言语的压迫之感,让他们下意识心生紧张,竟真的不敢开口了。
陆鹤鸣没有耽搁时间,直接开始推理案情。
他说道:“首先,说说案发时间与案发现场。”
“之前我已经向程将军和房郎中说过,人死后,根据尸体僵硬的情况,可以大概判断他们的死亡时间。”
“而根据慧明与钱正的尸首状况,能够得出结论,慧明关节已经固定,全身开始僵硬,死亡时间至少是两个时辰之前,钱正关节尚未固定,代表他死亡时间不到一个半时辰,也就是说,钱正至少比慧明晚死半个时辰。”
众人并不懂这些,但见程咬金与房遗直没有异议,也便跟着点头。
“接下来,诸位请看慧明的脚跟。”
说着,陆鹤鸣蹲下身来,将慧明的脚抬了起来,使得众人得以清晰的看到慧明的脚跟。
“有伤!”房遗直目光一闪,迅速开口。
“还真有伤。”
“确实有伤。”
马三思和孙二也接连点头。
陆鹤鸣道:“不止是伤,还要看伤口的情况,是否有於痕,是否有肿胀,是否发红。”
“於痕?肿胀?”
房遗直仔细瞧了瞧,旋即摇头:“没有。”
陆鹤鸣看向房遗直:“那房郎中可知伤口没有於痕,四周平整,与其他皮肤没有太大差异,意味着什么?”
“这……”房遗直还真不知道这些,他们查案,验尸都是交给仵作的,他从未亲自检查过尸首。
陆鹤鸣见房遗直迟疑,也不为难房遗直,他看向众人,开口道:“人在活着的时候,身体受到刺激后,会出现一些反应,当我们受伤后,我们会出现红肿、於痕之类的现象,就是这种反应的具象化。”
“但死后,因身体的循环与呼吸机能停止了,这种受到刺激后的反应也就不见了,所以,死后我们若再受伤,就不会有肿胀之类的现象了。”
众人自然不明白“生活反应”的法医知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明白陆鹤鸣的意思。
饶是程咬金,都迅速反应了过来,他瞪大眼睛,一脸意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慧明脚后跟的伤,是死后才出现的?”
“程将军果真智慧过人!”
陆鹤鸣不忘称赞程咬金,继续道:“仔细去看慧明脚后跟的伤口,能发现,那都是划伤,但伤口又不是特别大,不是特别深,很明显,不会是人为故意造成的。”
“那么,这充满划痕,又是死后才会出现的伤,又是在脚后跟这样一个特殊位置的伤,怎样做,才能让其出现?或者换句话说,贼人究竟对慧明的尸首做了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伤?”
听到陆鹤鸣的话,众人都不由露出沉思之色。
房遗直与程咬金也思索起来。
陆鹤鸣看了一眼众人,没有耽搁,继续道:“还有钱正!”
他又来到钱正的尸首旁,捡起了之前他给钱正脱掉的鞋子。
他举起鞋子,道:“大家请看钱正的鞋子。”
“钱正鞋子的鞋面,我们能看到,仍有一部分干燥的地方,这说明即便是在雨中,钱正走路也很小心,他在小心避免自己的鞋子全部湿透。”
“可是,这个鞋子的脚后跟位置……”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鞋子反转,将脚后跟对准众人,道:“却是完全湿透了,不仅湿透了,脚后跟正上方的鞋面,也湿透了,且鞋子里积攒了不少的雨水。”
“那这就奇怪了……钱正前面的鞋面,还有干燥之处,可同一个高度的脚后跟上方,却完全湿透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在避着雨水,又为何鞋子里会灌进这么多的雨水?”
程咬金听到陆鹤鸣的话,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之前陆鹤鸣在佛殿里脱下钱正的鞋子,是发现了这个异常。
但这个异常,又能代表什么呢?
狄谦夫妇皆是摇头,三个书生也完全不解。
两个护院自然更是不明白。
孙二也皱眉道:“钱正不喜欢鞋子里进水的感觉,他鞋子不应该灌了这么多雨水啊!”
脚后跟的划痕,死后才出现……钱正脚后跟上方的鞋面湿透,前面却没有,鞋子里灌进了雨水,可钱正在避免雨水进鞋……房遗直听着众人的话,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这些内容,他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忽然间——
“难道!?”
房遗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的看向陆鹤鸣,道:“难道,他们在死后,被人拖拽过?”
“什么?拖拽?”众人一怔。
房遗直道:“慧明的脚后跟想要有这样的伤,只有在死后,被人从腋窝下抱着拖曳,脚后跟蹭着地面,才会出现!”
“而钱正……孙二也说了,他会避免雨水进入鞋子,可结果,他鞋子里却都是水,那就说明,这些雨水,很可能是钱正死后造成的。”
“再加上钱正鞋子湿透的地方,正是脚后跟及正上方,那正好也符合被人如慧明一样向后拖拽,鞋子蹭着地面的情况!”
“所以……”
他看向陆鹤鸣,露出问询之色:“这是否代表,他们死后,都被人拖拽过?”
众人听着房遗直的话,也下意识看向陆鹤鸣。
然后他们就见陆鹤鸣轻轻一笑,点头道:“房郎中果真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他迎着众人的视线,缓缓道:“没错,这代表,他们都被人拖拽过。”
“可这佛殿,一来没有水,不可能将钱正的鞋子灌进那么多的水,二来地面光滑,不可能给慧明的脚上造成那样明显的划伤。”
“所以,很明显……”
陆鹤鸣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紧张注视下,说出了本案的第一个重要信息,道:“无论是慧明,还是钱正,都不是死于这里!”
“这里,只是移尸现场,根本不是真正的……案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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