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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枕被压出丝丝褶皱,屋外小雨淅淅沥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姜亭月想说话,可所有的话语,都融化在温热的吐息中。

    她迷迷瞪瞪,意识模糊,就连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都不大记得清。

    直到醒来时,她望着明黄的软纱,恍神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想起昨夜的记忆。

    她第一反应,不是终于得知了自己死亡的真相,也不是纠结二人在这张床上有没有发生什么,而是想着,她完了。

    自上回入宫后,她爹给她规定过时辰,戌时前必须归家的,她这一夜未归,简直是灾难。

    姜亭月动了动,腰间还搭着一只有力的手,重重压着她,她费力,将他的手推开,轻手轻脚,下意识就想跑。

    还未跨过下床,远离她腰身不过片刻的手,重新横在她身前,将她拦腰抱了回去。陆慎的嗓音还有几分喑哑,不甚清晰的问:“想跑去哪儿?”

    “我,我……我得走了。”现在回家,兴许认个错,她爹说不定能放过她。

    姜亭月挣扎着想起身,拽开他的手,想从他怀里爬出去,耳垂被轻轻咬了口。

    不算重,可姜亭月还是有些恼怒,委屈出声:“你怎么还咬人?”

    将她抱在怀里的人,闷笑了声,姜亭月还气恼着,手中却被塞入了一个冰冰凉而四方的物件。

    “这是……”姜亭月微惊。

    陆慎动作亲昵,轻轻摩挲着她白玉般的耳垂,那上面有一点浅浅的牙印。

    “不许跑。”陆慎将玉玺塞她手中,嗓音喑哑,“小月牙,江山给你,再跑,腿打断。”

    姜亭月动作一顿,一时没分清,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是故意恐吓,还是真心如此。

    但只思考了片刻,这句近乎威胁的话,就被她丢之脑后,她决定先跟他算账:“我回去我爹肯定要骂我,都怪你,你昨夜为什么要拦截了我家马车,特意跑去接我?”

    陆慎抬起眼,似笑非笑的问:“昨夜我不拦你,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姜亭月一顿,迅速转移话题问:“那我夜不归宿,我爹肯定要骂我,我该怎么办?”

    “我同你一并回去。”陆慎轻声道,“我也许多时日,不见姜国公了,该见一见,商议你我二人的婚事。”

    姜亭月:……

    你一个好好的皇帝,脑子里就不能想些别的,譬如什么国家大事吗?

    “哦。”但她还是应了声。

    梳洗打扮完,又坐马车出宫回府,她一路倒是镇定,直到下马车,快要进门时,脚步却慢了些,磨蹭着落到陆慎身后。

    陆慎眉头微动,望她一眼,笑道:“莫担心。”

    入府后,她爹果真得到消息,就速速赶来,只是还没对她说上半句话,就被陆慎以旁的借口带走了。

    姜亭月在园子里站了会儿,见迟迟没听到她爹召她过去的消息,便安心转身,回自己院子了。

    直到用午膳时,她终于望见她爹,姜世忠望她一眼,叹了声,问:“想好了?”

    “一入深宫,日后即便是你要后悔……”姜世忠本来想将后果说的严重些,叫她考虑清楚,但李云柔很快接过话茬,道,“若是后悔了,便告诉爹娘,我们一定想法子。”

    姜世忠长叹道,“是了,阿爹阿娘一想想法子,应当能将你捞回来。”

    姜亭月依偎进阿娘怀里,有些想哭,却还是笑道:“多谢阿爹阿娘。”

    一大早才离的宫,午后,姜亭月就再度收到了陆慎的信,她拆开看了眼,只有极为简短的一句,说是在老地方等她。

    不是,当皇帝都这么闲的吗?

    虽然心里吐槽不断,但姜亭月还是起身,偷偷带着桃喜二人离府了。

    她前脚才走,后面,姜世忠与李云柔就齐齐叹气。

    姜世忠道:“女儿大了,留不住了,索幸那小子,待她也十分真心。”

    李云柔按着眼角,笑道:“小月牙高兴就好。”

    她不是看不出来,今日小月牙这身衣裳,做工极致繁复华丽,用的,还是三月末的贡缎,短短时日内,若非十分费心,是制不成这样的衣裳的。

    李云柔又问:“你可看见她今日拿的那东西了?我瞧着,似有几分像玉玺。”

    姜世忠说:“不是瞧着像,那分明就是。”他叹道,“圣上糊涂啊!玉玺这种东西,怎么能给我家小月牙,她又不聪明,若是有遗失……”

    李云柔瞪他一眼道:“那是你闺女。”

    姜世忠又是一叹,就是因为是他闺女,所以他才又喜又愁,总觉得,圣上要变成昏君啊!我朝气数怕是要尽了。

    姜亭月当然不知道她爹娘感叹,她此时,正盯着眼前这个被麻袋套住的人,一脸惊疑,“这是谁?”

    她不太理解,陆慎约她见面便罢了,见到后,就带她来了一间宅子,宅子里,跪了这么个人。

    陆慎示意廿三揭开,麻袋底下,露出一张白面笑脸,即使他此时面上青肿,可他仿佛生来就带笑,五官都是十分讨喜的模样。

    那太监摇摇欲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哭诉道:“求圣上饶命。”

    姜亭月下意识后退两步。

    这张脸,这张她再熟悉不过脸,午夜梦回时总是想起,他高高在上,和善一笑,满是同情。

    陆慎伸手,扶住她腰身,温声安抚道:“别怕。”

    姜亭月抬头问他:“你将他带来,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陆慎端详着她神色,又问,“莫非,你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他一个奴才,不该被怪罪?”

    “自然不是。”姜亭月深吸一口气,眼尾一点薄红,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怒意,她死死地盯着那太监望了许久,忽然问,“能杀了他吗?”

    他死了,她那些噩梦,兴许也要终止了。

    陆慎眉头微挑,极小的弧度,并不大明显,他奇怪道:“只是,杀了他便行吗?”

    “是。”姜亭月一字一句,咬的极为清晰,她说,“我要他死,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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