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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轻颤。眼见太仪剑就要扎进洛洛眼球,然后刺穿她的头颅,把她钉死在石壁上。
她痛苦地张着唇瓣,无法喘息,脆弱的颈脉在他坚硬的指掌之间无力挣动。
他知道她又一次并起了剑指,但他不在意了。
他抓着剑身向她挥刺,已然预见到即将迎面扑来的一蓬热血。
“铮——叮叮。”
突如其来的灵力打偏了剑尖。
李照夜一怔。
洛洛也一怔。
山洞里悄然多了一个人,火堆把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穿着斗篷,带着罩帽,扭曲而瘦长。
李照夜偏头看清此人,眉心一皱,眸中露出不满。
他反手还想抓剑再刺,机会已经不在——洛洛趁他分心时挣脱扼制,挪开了些。
她背靠石壁,警惕地盯着来者。
这个人全身裹藏在黑色斗篷下,身形看不出来,脸上戴着一只硕大的黑银鬼神面具,一根发丝都不露。
他又一挥手,不见任何灵力动荡,李照夜和洛洛之间却仿佛出现了一面无形的墙,将二人分隔开来。
——这是何等高深莫测的恐怖修为!
李照夜盯着这名不速之客,脸色很不好看:“不让我杀她?”
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洛洛趁机哑声开口:“你先推顾梦坠崖,我再出事,谁都能想到你是凶手!”
“这么无聊的理由?”李照夜皱眉,“顾梦不会指证我。尸体扔进怨煞河,永远不会被找到。”
最后一句是对斗篷人说的。
他行凶被打断,此刻很不高兴。
他道:“你若不来,我已经解决了这个碍事的麻烦。”
斗篷人叹了口气,抬起藏在黑色裹手里面的食指,指向李照夜身后。
李照夜蓦地一惊,转头,这才发现有一柄剑阴险埋伏在暗处,若不是斗篷人出手打偏了它,此刻自己怕是已被捅了元婴。
难怪方才听见“叮叮”两声脆响。
一瞬间寒毛倒竖——她有后手!
“长天。”洛洛手一招,长天摇摇晃晃掠向她,化为流光遁入剑府。长天原是李照夜本命剑,他本能地忽略了它的危险。
她在更换破烂衣裳的时候布置了它。
他离开山洞取毒柴,她在洞里布剑阵,可以说是相当有默契了。
洛洛确实是故意的,她故意让自己落入他的“掌心”,冒着生死一线的风险,骗他在胜券在握时吐露一二心声——她达到了目的,已然确定他不是真正的李照夜。
“李照夜”眸中杀意更深:“此女断不可留!”
无论是她这个人,还是绑在手腕上的心缘契,都很碍事。
斗篷人沉默一瞬,开口道:“正事紧要,莫节外生枝。没人会信她的话。”
嗓音沙哑怪异,用的是假声,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破绽能够辨识身份。
斗篷下探出一只手,抓住李照夜,影子一晃消失在洞口。
许久,火堆“噼啪”一响。
洛洛确定这二人已经走远,踉跄两步,探手捡回秋水,用手指缓缓抹掉沾上的泥。
收剑归鞘,扶着墙壁出了山洞,在新鲜涌入肺腑的空气里撕心裂肺地咳——从他点燃火堆开始,她就一直闭着气。
前方灰黑浓雾中有一道荡开的痕迹,笔直通往河对岸十二封神殿。
斗篷人和“李照夜”去了那里。
*
——李照夜在哪,你告诉我,好不好。
——下去之后,自己找啊。
洛洛用力捏着剑柄,指节绷得发白,指骨紧得发麻。
心脏一阵阵闷痛,喉咙里不断涌上甜腥。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要去办什么“大事”,但她知道他们随时可以反悔,折回来处理了她。
斩草除根,尸体往这条阴煞森森的黑水河里一抛,下辈子都找不着。
洛洛深吸一口气,一边迅速离开,一边随手处理掉自己的踪迹——踪迹和气息是很难彻底消除的,她赌的只是那个神秘高手不会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抓她。
她认认真真地做着手上的事,极力放空思绪。
但脑海里总有个声音挥之不去。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如跗骨之疽。
左腕间心缘魂印刺痛,洛洛咬紧牙关奔逃。
“李照夜,我饿。”
“想吃饼了。”
*
“闹鬼”的事儿已经不需要探查了,执事堂的郝真人亲眼看了个够。
只见阴府入口的封印下,七零八落躺着不少尸体——好多虫和鸟。
郝真人搬了张藤椅坐边上,摇着草扇,饮着热茶,看得目不转睛,口中啧啧称奇。
“真人,”赵煜带着顾梦回来交还任务,“那个事儿我已探明,就是那鱼,拼了命也要往东走,死了也要咬住我,奔着咱们宗门来!”
郝真人白他一眼:“等你来说,黄花菜都凉喽!”他拎起草扇指指点点,“看看看,这不都是?它们不是来我太玄宗,而是在往阴府里面撞。喏喏喏,你看看,断翅膀的、折了腿的,爬也要爬到这里来——都结束多久了,还等你来汇报?”
赵煜:“……”
赵煜锲而不舍:“那十个灵石?”
郝真人把眼一瞪:“你给我啊?”
赵煜:“……”
亏大发了简直就!
离开后山,见顾梦一脸失落,便咬牙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十个灵石:“顾师妹,要不然我把灵石补给你?”
怎么说呢,没落袋之前,大手一挥,感觉也不是自己的钱。
但是从自己兜里往外掏钱,就……分外不得劲。
顾梦惊喜接过:“谢谢师兄!”
赵煜:“嗯。”
更不得劲了。
*
一连数日,洛洛刻意避着阴府中的妖魔,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
她没了灵阵符,只能等。
活过一百天,等师父来捞人。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她已经确定李照夜被人夺舍,她要告诉师父,查明真相,为李照夜报仇。
这个“李照夜”利用顾梦,就是为了解掉身上碍事的心缘契。
洛洛轻抚左手腕间疼痛的魂印。
有它在,她对李照夜的所有思念都有归处。
她摁下翻涌的心绪,拎起剑,继续逃亡。
这些日子心神紧绷,一刻也不敢大意、不敢休憩,双眼稍稍阖上片刻,心头便会惊跳不止——就怕一睁眼,那个修为高深莫测的斗篷人已经出现在面前。
持久的消耗让洛洛疲惫不堪。
除了防备可怕的敌人,雾中时不时钻出来的妖魔也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
灵力难以为继,喘息越来越重,身躯沉如泥。
忽然,她闻见了好重的血腥味。
雾气之中传来微弱的金石相击声,她侧耳倾听片刻,发现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山洞中传出。
嗤嗤声不绝。
这是妖魔扯下皮肉声音。
洛洛脑海里闪过念头——有人,还没死,正在被妖魔撕咬。
她状态很差,却一瞬迟疑也没有,径直飞身掠了过去。
金石声仍在持续,那个人似乎已经被咬得神智不清,有刀不砍妖魔,却砍石头。
洛洛跳进洞窟,只见眼前魔影晃动,血肉飞溅。
五六只妖魔正在围咬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站不起来了,坐在岩壁下,放任妖魔撕咬他的左臂、后背以及臀腿,用身体护着右臂,持刀在岩上一下一下刻划。
洛洛几剑刺翻了妖魔。
她喘着大气,望向这个人。
这个人的脸也被啃过,头破血流,看不清长相。
他快死了,濒死之际,没有本能地反抗那些咬食他的妖魔,而是用最后的力气在岩石上面留下字迹。
洛洛扫过一眼,字刻得太乱太丑,看不清。
“冤……冤啊……”这个濒死的人用力蠕动挣扎,冲着洛洛喊,“我,冤……”
洛洛叹一口气,蹲到他身旁:“你说。”
“天道门,月无垢,杀妻。”他的喉咙嗬嗬作响,充血的双眼爆出仇恨的光,“陷害,于我!”
他断断续续说了几句。
大概意思洛洛听明白了,这个人的师妹被人杀死,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他。案发现场只有两个人的气息,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师妹的夫君月无垢。
月无垢染上血迹是因为他抱着妻子的尸首哭到肝肠寸断。
所以凶手只能是眼前这个倒霉鬼。
他被人击碎金丹,扔进阴府。
“冤、冤啊……”
他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洛洛叹气:“我如果能活下来,有机会的话,替你查一查。”
她现在就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简单埋葬了这个人,洛洛实在没有力气了。
她就近山坳左右两侧设下阵法,防备妖魔靠近。
做好阵,藏进堪堪挡风容身的凹处时,她几乎是昏迷着摔了进去。
这一睡,便是数个时辰。
好几次意识模糊回归,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敌不过灭顶的疲累。
‘阵法没有被触发……应该还好……’
黑甜,温暖,沉溺。
等到洛洛恢复了一些精力,一个激灵睁开眼时,魂魄险些吓飞了一半。
她睡过去太久!
这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这么久了,阵法竟然一次没有被触动!
绝不可能。
阴府里有太多妖魔,怎么可能在她入睡的几个时辰内,一只妖魔也没有经过这片地方?
既然绝无可能,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敌人,找到她了。
她听说过断头饭,却未听说过断头觉。
洛洛闭了闭眼,握住剑柄,一步一步走出山坳。
来吧!
那个穿斗篷的人会是什么修为呢?元婴?不止,当是化神。
既然逃不过,那便无所谓——
来吧!痛痛快快一战便是!
她往外走,渐渐听到了一些响动。
“嗯?”
山坳之外,她布下的阵法安然无恙。
而在那一处隐秘的阵法之外,妖魔的尸首已经堆成小山。
有一只妖魔正在大开杀戒。
它背对着她,守在那里,似乎把这一带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其他妖魔一旦进入它的势力范围,立刻被杀死。
来一只杀一只。杀得浑身浴血。
它拖着利爪缓缓行动时,气势冷酷,傲慢,仿佛一个最顶极的猎手。
洛洛:“……”
起猛了,看见妖魔杀妖魔。
更离谱的是,她好像思念成疾,看一只妖魔都觉得眉清目秀。
……狂如李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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