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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非要说才能的话——

    白酒天生的才能就是“杀人”。

    .

    迎风能睁眼,耳听呼声响。

    和风,七点半,八百码。白酒瞬间计算出偏差范围,调整射击点,缓缓摁下扳机。

    砰——

    东京最繁华的商业区的正上空闪过一道银光。

    为什么我非要在游戏里做数学题啊。看着目标踉跄倒下的身影,白酒一边收拾着装备,一边在心底吐槽道。

    她的动作熟练迅速,一丝不苟中透露着紧迫感,与脸上恹恹的表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白酒的游戏人物建模有两颗银灰色的瞳孔,在光照下就像空潭的古井。这样浅色剔透的瞳孔,按理来说该很漂亮才对,但是此时被她低垂的眼睑遮住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冷漠无神,像是两轮嵌在眼眶中的却又不受神经控制的玻璃义眼,什么时候都让人感觉到一种轻蔑式的分神。

    为了防止背刺和便于操作,白酒放弃了正常人类的第一视角。在上帝视角中,她的视野甚至包括自己的身影,在平常的活动中基本不需要调整。这就导致了有时候白酒跟别人说话,却不改变自己的视线,甚至都不面向人家,这或许会显得尤为傲慢——

    哎呀,冷酷杀手游戏里社什么交。

    至于能看见自己后背什么的,白酒就当做自己的眼睛长在脑袋后头了。

    将枪械拆卸完毕后,白酒与接头人会面,将大提琴包递给他,准备去赶下一个场子。

    有一个组织的下线需要她人道清理一下。

    .

    白酒本名当然不叫白酒。

    为了逃避答辩,白小姐在游戏中摸了一会鱼,成功在目前就业的组织混上了名堂,有了自己的代号。虽然知道这种代号就像是“学习委员”名头一样的胡萝卜,但是白小姐还是蛮高兴的。

    不过要说多喜欢这个游戏,其实也不见得。只是每次打开PPT,白小姐都会面对其中的内容心生惶恐,坐立不安,直到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什么东西身上。

    即便如此,对于答辩的担忧仍然偶尔闪回。在进入组织、在奔赴每一次任务的途中、在与NPC的闲谈时,这种闪回搅得她心神不宁。

    ——距离答辩还有十天。

    移交大提琴包的时候,白酒捏住了琴带,又轻轻松开。

    在这一个月内,她时不时脑内就开始弹出倒计时,这大概是历经过联合考试后残留恶习:这种急迫的,碾压的最终目标摧毁了她等待日程的所有喜乐。在她的游戏过程中时不时刺痛她一下,很轻,但是足够坏心情。

    就算好不容易拿到了代号,她也该退出了。

    再纠缠也没意思,不如现在就退出吧。

    退出。

    退出。

    退出——

    等下再问琴酒有没有多余的清理任务。

    白酒叹了口气,烦。

    .

    “我知道自己在杀人。”

    我知道自己在玩游戏。

    “我也知道自己有更好的选择。”

    游戏和答辩,该选什么不用我说吧?

    “但我陷入了一个怪圈……我看着那个绝对正确的选项,它越正确,就显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越可笑。”

    “它正确得有些刺痛我。”

    白酒发出一声喟叹,两颗剔透的瞳孔盯着组织的心理医生,毫不避讳地吐出了所思所想——虽然是半加工的。

    这也是令白酒很忧郁的一点,这个破游戏,它没有存档。

    白酒不知道退出游戏后,再次面对答辩内容时自己会有怎么样的心情,大概只是轻瞥一眼后仍然想逃离,显得自己此时的放弃很没有意义。

    她知道自己心理出了点小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正常的符合人性,她在尝试自我调节,但这不妨碍白酒白嫖组织的心理医生。

    想让游戏劝自己去学习,没什么毛病。

    白酒盯着眼前的白衣天使自以为露出了认真配合的表情,而她对面的心理医生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背后冷汗瞬间下来了。

    虽然这个职业有自己的基本素养,保证顾客的隐私是最基本的,但是作为组织的医生,听着成员这么赤.裸裸的试图跳反的告白,他实在是感到心惊肉跳。

    这是他能听得东西吗?该不会白酒没想到留他一命吧?

    心理医生惴惴不安,哎,如果可以,他也想劝人向善。

    “这不是一件急迫的事情,人生的不同阶段对同一件事会抱有不同的看法。”他细细斟酌着话语,“没有什么天生高人一等的使命在,也没有一种既定的道德去绑架一个自由人。”

    不,怎么想答辩都要比一时的游戏来的重要吧!而且分数真的能绑架我啊!不对,分数真的在绑架我吗?

    白酒陷入了思考。

    “很多世俗所谓的道德,都是人类文明的一种矫饰。‘杀一人为罪,杀百人为雄’。”心理医生再接再厉:“白酒,你是有才能的。”

    越说,他越发笃定:“我很高兴这种才能不会被某些教条束缚,白酒,你是自由的。”

    这也是他们所有人都在见证的一件事。

    白酒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良久,他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声的回答。

    “我知道了。”

    看着白酒离去的背影,心理医生舒了一口气,关闭了录音。

    虽然最开始有所有代号成员都是平级的这一说,但是在实操过程中,组织成员手上握着的权利参差相当大。

    总有些组织成员比别人更为平等一些。

    白酒是其中很特别的一个。大部分成员的才能归属于自身,出于自己的利益和组织进行不那么明码标价的交换。而白酒更像是一把被动的、受人操控的武器,她的行程满到可怕,无缝衔接的任务占据了她绝大部分时间。

    以上的“人”,目前可以替换为琴酒。

    “代号成员有权利拒绝任务,正是因为是琴酒,才更要学会拒绝。”

    “没有意义。”面对贝尔摩德的安抚,白酒显得格外冷漠,“鲨人而已,我一直以来不就这样做的吗?”

    总不能说玩游戏还要讲究一个劳逸结合吧?无所谓,在写作业的时候任何活动都显得很有意思,她是不可能回去再检查一遍答辩材料的。

    白酒有轻微的完美主义,在游戏中这不见得是一个好事,为了抵达完美她所需要付出的心力,是最后得到的成就感远远无法弥补的。

    有时连游戏都成为了她的压力源,只有在扣动扳机时她才能不带脑袋的放松一下。

    但是玩游戏怎么能说累呢,这也太凡尔赛了吧?玩家不做这样的事。

    “一旦停下就显得自己可笑。”在贝尔摩德面前,白酒呼出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带着阴郁和自嘲的笑:“难不成说我在做什么困难但伟大的事业吗。”

    一定要有个金牌鲨手的话,为什么不能是她白酒呢?在游戏中从业杀手多年的玩家思索,她来就是为了鲨人的。如果不是担心这里的司法系统给她干中道崩殂了,玩家才不会加入这么正规化的组织,还当了先进员工代表。

    这个琴酒带来的人间兵器,对于她来说,杀.人确实比喝水还简单。贝尔摩德敛眸,没有让人看到她眼中的遗憾。

    不幸的是这个人形兵器有着过高的道德感,这种道德感一旦被打破,人往往会走到另一个极端,以至于再也无法踏入日常生活中。

    作为东大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明明能按部就班的走向社会的精英阶层中,白酒的人生突然拐了个大弯。她完全抛弃了可以兼得的过往,成为了一把不见光的暗刃。

    这种戏剧的结果,贝尔摩德为此感到可惜。

    .

    “想鲨人,琴酒。”

    接头的时候,白酒很熟练的向NPC索要任务。

    “想要死人够多,动作够大的项目。”她没有“看”向琴酒——白酒的眼睛总是对不上人——而是顺着琴酒的方位,平静的凝视他背后的一栋大楼,很难看出她说这话内心的真实想法。

    “……扫射东京塔也可以。”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最后补充道。

    琴酒已经习惯了白酒的戾气,他将资料递给白酒时冷笑了一声:“找死的时候别泄露组织的信息。”

    有一点琴酒可以肯定,如果白酒死了,那一定是她自找的。

    天生的杀人鬼。

    白酒从不理会琴酒的威胁,她径自浏览着资料,罕见的拧了一下眉头。

    “团体任务?”资料摊开在任务参与人员的那一页,除了她,纸面上还记录着另一个成员的代号,波本威士忌。

    “我可以先杀光组员,再完成全部任务。”

    她抬起头盯着琴酒下了通牒:“我说到做到。”

    小组作业,狗都不做。

    白酒冷酷的想到。

    组织里的人都以为是琴酒不肯放过这把好用的刃,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是这把刀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一旦不出鞘,就会反过来刺伤持刀人。

    在因为琴酒以白酒不可控为由,拒绝向她下达任务时,白酒动过手。那一次琴酒肺部中弹,肋骨断了三根,而她大腿骨折,右肩中弹,枪抵在琴酒的脖子上,以最终的胜利换得了“狂欢”的权利。

    从此黑衣组织饲养了一只喂不饱,就要拿自己命来填的杀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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