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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又盯了她两秒,迟曳转身大步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秦朗喊他:“迟曳,你不看啦?”
“你们看吧。”迟曳淡淡撂下这句话,高大身影快速消失在走廊里。
林与然的心脏莫名闷了一息。
“然然,别把着门了,进来吧。”林逸群这会儿已看完排在他们前面的最后一个病人,喊她进去。
林与然和刚屋里那病人擦肩,走进去。
“幸亏那个王雪走了,再多叫一声群哥哥,我都要给自己恶心吐了。”说话的同时,林与然还做了个'yue'的动作。
林逸群就在那笑。
林与然拿起他桌上的一本薄病历卷成卷,疯狂敲他,“还有你,乖什么乖,乖你妹啊乖!”
林逸群长得很帅,是那种斯文儒雅的帅,气质清逸,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但不是林与然喜欢的类型,林与然也不是林逸群喜欢的类型。
林逸群喜欢那种温柔娴淑的女生。
所以,他俩虽然从小到大玩在一起,跟外人也常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但他俩从来没对对方产生过一丝好朋友以外的心思。
他俩的长相都还挺招人,都没少遇到过难缠的追求者。遇到拒绝不了的,他俩会伪装一下对方的对象,这是两人从小拒绝他人的默契伎俩。
“林逸群,你去了趟西藏黑了不少呢,你坐那,我给你拍张照片。”
林逸群很配合地坐正身体,由着她拍了两张。
拍好后,林与然不多和他客套,“外面那些都是我朋友,你给他们好好看看,我就不在你这待着了,我去看看我妈。”
“行。”林逸群不多说,按下叫号键。
外面响起机械女音:“请迟曳前往中医专家门诊就诊。”
“迟曳?”林逸群轻念。
林与然已走到门口,扭回头来说:“迟曳可能不看了,你叫下一个吧。”
“是那个迟曳吗?”林逸群问。
“对。”林与然说,“我现在跟他们公司有合作。”
“那你……”林逸群稍迟疑,“还能再遇见,不容易。”
林与然冲他斜斜翻了个白眼,“说到我的时候你挺会,你自己呢!”
林逸群苦笑一下,没再多说。
林与然出来,和秦朗他们说:“你们听着叫号进去看吧,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和他说,我就不陪你们了,我有家属在这住院,我去看看,你们看完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
“OK。”
和秦朗他们道完别,林与然往八楼走,电梯里,又想起和林逸群刚最后的对话。
她和林逸群说是青梅竹马,其实说是知己更为合适,他们两个呀还有些同病相怜。
林逸群的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丢下他和他妈妈跟别的女人跑了,再没回去看过他和他妈妈,他妈妈受情伤,一蹶不振,也不管林逸群了,在外边疯玩,把家里房子卖了每天靠赌钱虚度时光。
林逸群从小便和他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年老体衰,能力微薄,也没有退休金,靠捡破烂和牙缝里往出省,才能给林逸群勉强凑出学费。
高中,林逸群有个很喜欢的女生,是林与然的同班同学,叫苏以柔。人如其名,非常温柔娴静的一个女孩子。
高一,林逸群第一次来林与然班里看见苏以柔,就心动了。
那个时候,苏以柔就坐林与然前桌,每天晚自习,林逸群都会往她班里跑一趟,说是来看她这个青梅竹马,其实是为了看苏以柔。
还假假的和林与然的同桌换位置,美其名曰想和她这个竹马一起做题。
晚自习有离家较远的同学可以不用上,班里空位置不少,之前的同桌也愿意成全他。
他如愿坐在苏以柔后面,就会假装问林与然他不会的题,林与然也配合他,“你太笨了,你看我是有耐心给你讲的人嘛,你找别人吧。”
然后,林逸群就会轻轻戳一戳苏以柔后背,可怜兮兮地说:“同学,你瞧瞧我交的这损友!你给我讲讲可以吗?”
苏以柔就会掉过身来,温温柔柔地给他耐心讲解。
迟曳转学来后,好像很不待见林逸群,每次他过来,迟曳都不给他换座位。
林与然还得帮他跟苏以柔的同桌说情。
她开口,顾嘉泽总同意。
林逸群如愿和苏以柔坐在一起,两人能借解题聊一个晚上。
刚开始也只是懵懵懂懂的喜欢,等真正懂得了自己感情的时候,林逸群却没了开口表白的勇气。
高一下学期,期末那次家长会,他看到苏以柔的爸爸妈妈一起来给她开家长会,她爸爸妈妈从举止到谈吐都非常有修养,开的车也很豪华,那是林逸群第一次认识到阶层的差距。
人都是这样的,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总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而当林逸群得知自己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加起来都没有苏以柔的一条裙子贵时,这份青涩真挚的感情彻底退怯了。
但他还没有完全放弃,他拼命努力学习,想着考个好点的大学,毕业后能有份不错的工作,兴许情况会好些。
可高三临近高考的时候,他妈妈酗酒过度直接喝死了,留下一屁股赌债。
债主不信当妈的会只顾自己潇洒,根本不管自己孩子的死活,认定他妈妈一定给他留足了日后上大学的费用,要求母债子偿,追着林逸群要钱。
林逸群打死不给,也真的没钱给他们。
那些人得知林逸群很孝顺他奶奶,便去他奶奶家里砸东西,恐吓威胁林逸群。
奶奶被吓得犯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生命垂危。
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疼惜、照顾他的亲人了,林逸群没有钱也要想办法凑出医药费给奶奶看病,跪遍了亲戚邻里,好不容易给奶奶借到医药费,可奶奶还是没能挺过来。
临终之际,奶奶还不忘给林逸群安排好以后,奶奶给林逸群背了一串电话号码,叫来了林逸群现在的师父。
也是奶奶的初恋,当年也是因为阶层的差距没能走到一起的一对恋人。
他师父出身中医世家,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中医泰斗级人物。
在奶奶的临危恳求下,师父破例答应了收林逸群为亲传弟子。
奶奶去世后,林逸群小小年纪背负着巨额医药费,根本承担不起上大学的费用,高考结束后,就跟着他师父一心学习、钻研中医技术,走中医师承路线。
他少年时的那份稚嫩感情,也彻底难宣于口了。
得知苏以柔大学就出国留学后,林逸群彻底放弃了,断开了和苏以柔所有的联系。
他觉得苏以柔以后的人生该是闪耀的,她该与家世、学历更优秀的人相配。
倒是苏以柔从来都没有断去对林逸群的关注。前些年,苏以柔都是通过林与然了解一些林逸群的近况。
这也是林与然和苏以柔之间的小秘密。
高二那会儿,林与然看出苏以柔其实也是有点喜欢林逸群的,她和林逸群青梅竹马的名声在外,学校有不少磕他俩‘双林CP’的同学,怕苏以柔误会,她还特意找苏以柔解释过她和林逸群的关系。
苏以柔却说不解释,她都不会误会。
林与然到现在还记得苏以柔当时的话。她说:“都是女生,我知道女孩子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也能从你的眼神里看出你暗恋谁。”
林与然当时是愣的,她心里藏着的那点小情愫,她自己都没搞懂,就那么被人用一个词精准概括。
高中毕业时,也因为她自己的感情遗憾吧,林与然实在看不下去互相喜欢的两个人以后天各一方,没憋住,也没经过林逸群的同意,把他的事都跟苏以柔讲了,告诉了她,林逸群为什么不表白。
林与然其实想苏以柔当时能主动一点的,可苏以柔却比她思想成熟多了,她说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她也一直没有表白,因为她知道,即使她表白了,林逸群也不会回应。
她说她可以等。
等林逸群有勇气同她告白的一天。
还叮嘱林与然,不要告诉林逸群她在等他,不想给他心里压力。
出国前,苏以柔拜托林与然,帮她看着点林逸群,别她没等着,被别人给拐跑了。
林逸群出师后,借名师亲传名气,接诊了不少病人,他也不负所望,得到了病患一致好评,渐渐名号就起来了。
南医三院正值转型之际,急需中医技术人才,林逸群被高薪聘请过来。
这两年,林逸群慢慢还清了债务,还存下一点积蓄,内心也就没那么自卑了。
便和苏以柔又有了联系,但他依旧没有表白,只是和好朋友一样经常微信聊聊天,分享各自的生活。
他在等苏以柔研究生毕业回国。
苏以柔也在给他再多蓄积勇气的时间。
下了电梯,林与然把刚给林逸群拍的那两张照片给苏以柔发过去。
他们的感情还在这样的阶段,让林逸群自己拍照片发给她,苏以柔不好开这口,林与然便不时来看林逸群的时候,给他拍张照片,发给苏以柔。
【去援藏晒黑一点,更有男人味了。】
【有个小护士追得挺紧,不过林逸群完全不心动,放心。】
苏以柔很快回过来一个‘感谢’的表情包和‘么么哒’的表情包。
来到姚阿平的病房,林与然给陈姨放了四个小时的假。
陈姨把姚阿平收拾得干干净净,也用不着林与然再多做什么,林与然便给姚阿平来了套全身穴位按摩。
不知不觉,落日的余晖已铺躺上窗棂。
秦朗先治疗完,在医院憋这么久,有些犯烟瘾了,便同季墨他们说去停车场等他们,打算去外面抽根烟。
往他们停车位走的路上,远远就看见迟曳一个人倚车门上,在那里吞云吐雾。
秦朗走过去,“迟曳,你不是走了吗?”
迟曳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的。
眼皮耷拉着,目光也是死的,就那么定在前方某处,一动不动的。
指间夹着的烟,蓄了长长一截烟灰,风一吹,灰烬随风散落进虚空里,很快没了踪迹。
暮色渐沉,盛夏的晚风燥意不减。
但此刻的场景,看着莫名的悲凉。
这个画面,秦朗感觉似曾相识,正在回想哪里见过呢。
迟曳手中的烟在此时燃尽,指间皮肤感受到烟头焰火的灼烫,他动了,将烟头捻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沉默片刻,迟曳忽地出声:
“一个女孩子会陪你打游戏,还会为你画游戏角色的手稿,你说,她为什么最后会说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
停顿几秒。
“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喜欢的是别人?”
他的话,让秦朗一下想起刚使劲回想都没想起来的相似画面。
高一下学期,迟曳转去津汐三中不久,心血来潮斥巨资盘下了学校旁边的一家网吧,那网吧自然地就成了他们这些发小的聚集地。
记得高三临近高考的一个周末,他去网吧找迟曳玩,之前过去,迟曳一般都在他们几个发小专属的那个包间,那次去,找了半天都没看见迟曳人影,最后他犹豫一下,推开了迟曳从不让他们进去的那间Vip包间。
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白色小飞龙安睡枕,指间夹一支香烟,一动不动的,电脑也没有开机。
眼皮耷拉着,眼神像是死的一般,定在某处,指间烟灰应该是很久没弹了,蓄了一长截,自发地断掉,落在地上。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干嘛呢?”他问。
迟曳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迟曳的不对劲,过去推他一把,笑问:“没事,在这装什么深沉呢?”
迟曳才回过神来,他掸了掸指间烟灰,放嘴边深吸一口,白色烟霭穿入肺腑,他猛咳起来,那些白雾跟着散乱。
那是迟曳刚学抽烟。
他这个人放浪归放浪,但他有他自己的行为准则,一些没什么益处的事、物,他都不会沾。
秦朗那时就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太难熬了,才抽烟的吧。
指间半截烟燃尽后,迟曳终于出声了。
他问出了与此时此刻完全相同的话:
“一个女孩子会陪你打游戏,还会为你画游戏角色的手稿,你说,她为什么最后会说打游戏就是不务正业?”
同样的停顿。
“你说,是不是因为她喜欢的是别人?”
这两句问话,乍听其实并没什么关联。
当时他读国际高中,迟曳转学去了津汐三中,平时不怎么在一起,迟曳在津汐三中的事情他也不太清楚。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然后,就听迟曳用一种沉到极点的气音说:“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那声音里的伤心和落寞,让他在那一刻感觉有些不认识迟曳。
迟曳是谁,他可是深与天成集团唯一继承人,生来就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就比如这家网吧,一时兴起,一句话的事,前老板也是牛逼轰轰的人物,这网吧正值盈利期,但迟曳一句要盘,他就得让地儿。
潇洒、恣意、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是他的标配,此刻的黯然神伤哪会是他该有的情绪。
耳边,同样透着伤心和落寞的一句“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拉回秦朗的思绪。
六年过去了,他还在原地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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