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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华正在抽泣,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走过来。刚才李春华买冰棍受刁难的一幕被她看得清清楚楚。她蹲在李春华身边关切地询问起来:“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们这里什么人了?不然的话,他们怎么会这样对待你呢!”李春华听见有人问话,一抬头,见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便如实地把昨天中午发生的事向她说了。
“你得罪了他,生意可就不好做了。他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们都知道他是个老色鬼,别说你是个小媳妇,他对有些大姑娘都敢动手动脚的。他姓肖,名字叫肖致兴,别看他动不动就眯起眼睛不住地眨巴着看人,可在这个地方却是很吃香的角色呢。”
“那可怎么办呀?阿姨,我家确实很困难,丈夫在外面上学,一个孩子还小,我又没有别的挣钱路子,就出来卖冰棍了。没想到做这小本生意也这么难!”李春华说完,抬起头来,求救似的看着上了年纪的妇女。
中年妇女沉吟了一下说:“我老头子和他关系还不错。这样吧,你别吭气,我把我今天批发的一百多支冰棍让给你,你最好别让他知道了,我以后多批发一百根,你就从我这里来拿吧。”
听完这话,李春华立即擦了擦眼睛,连忙感激地说:“阿姨,谢谢您!谢谢您!”
中年妇女推着自行车,领着李春华来到离冰棍厂稍远的地方停下来,把自己的木箱打开,将一百多支冰棍全部让给了她。
李春华付完钱后,因为已经耽误一些时间了,便心急火燎地跑出去卖冰棍了。
毕竟经验不足。李春华忽视了一个细节,就是冰棍不能在外面裸露的时间太久了,否则会很快融化的。平时都是在冰棍车间里装箱的,不仅装得及时,而且不会裸露得太久。这次是在外面重新倒腾了一下,受热空气影响,冰棍融化得很快,等到她卖出去几支后才发现,冰棍已经开始软化了。李春华很后悔,埋怨自己办事太急躁了,早知如此,就应该把那位阿姨的箱子搬到自己的自行车上,把自己的空箱子再给她使用,这样对换一下冰棍箱子,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俗话说:“人倒霉,放屁都扎脚后跟。”李春华越是着急,冰棍化得也越快。有人来买冰棍,接过来一看,已经软绵绵的了,又将冰棍退给她。李春华知道今天的生意是亏定了。她再也没心思高声叫卖了,也没力气再跑来跑去了,骑上自行车就往回赶,快到三分场时,她感到实在太累了,看到这会儿许多人正陆续到地里去干活,她害怕被别人发现了不好解释,就坐在离三分场不远的白杨树下休息一会儿。
想想生活如此艰难,连做卖冰棍的这种小本生意也是这么费劲,李春华坐在白杨树下越想越伤心,不禁号啕大哭起来。
李春华正在哭泣,刘兰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跟前了。李春华抬起头,看见刘兰兰的自行车已经放在自己的冰棍箱子旁边,慌忙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兰兰,天这么热,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听赵副场长说过几天这几个地号都要打药,要我自己过来看看先打哪块地合适。天太热,我感到口渴,看到这边有冰棍箱子,就跑过来了,没想到是你在这里!春华姐,你什么时候开始卖冰棍啦?”
李春华简单地把自己卖冰棍的情况和昨天的遭遇向她说了一遍。
听了李春华的讲述,刘兰兰连忙问:“春华姐,你还有多少根冰棍没卖出去?”
“好像还有九十多根。”
“这样吧,我到农机房去看看有没人要买,他们都在检修机车,不在乎这点钱,我把钱先给你垫上,等卖完了再结账。”说完,刘兰兰从上衣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钱递给李春华。
李春华抬头看了看刘兰兰,眼睛里流露出狐疑的神情。刘兰兰立即明白她的意思了,赶紧解释说:“春华姐,不要紧,冰棍卖不掉的话,还是你的,我先把钱给你,是让你别着急,我会慢慢想办法的。”
李春华还是没有接钱,因为她知道,冰棍已经融化了,根本卖不出去,亏本是无疑的了。
刘兰兰看了看李春华那副绝望的神情,知道不好再勉强,也不管她答不答应,骑上她的自行车就向农机房奔去。
刘兰兰来到三分场农机库房大院里,果然听见有许多人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铁器声和大声询问声,钟海涛、张大中正在保养打药机,便先拿出几支冰棍递给他们俩,然后走到姚昌盛面前笑着说:“今儿个我请客,每人一根冰棍。”
“哟,兰兰姐,今儿个有什么喜事啦,是不是姐夫找好啦,请我们吃根‘喜冰棍’?如果是找个很一般的,我们也不能答应哩;找了个好姐夫才请我们吃一根冰棍,未免也太小气了吧!”姚昌盛开玩笑地说。
“就你能耍贫嘴!嘴边没毛,办事不牢。”刘兰兰愠怒地说。
高大魁梧的郑长顺也接过一支,看到冰棍软绵绵的,也开玩笑起来:“兰兰,姚昌盛说你小气还真没说错呢,请我们吃冰棍,还将冰棍减少了一部分,连我也要说你小气了,要不,怎么你请客,冰棍就变小了呢?”
“嗳,讨饭的还嫌饭稀?这么热的天,能有根冰棍吃就不错了。”调皮鬼姚昌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边吃着冰棍一边又说起俏皮话来。
“嫌小了?那好,每人再增加一根!喜欢吃的还可以再增加。”刘兰兰说完,从姚昌盛开始,每人又发了一支。
尽管每人又增加一支,刘兰兰还是没能处理完箱子里的冰棍。她在箱子里扒拉了几下,看看剩下的冰棍几乎变成水了,就把张大中叫过来,两人一起把箱子卸下来,刘兰兰将里面的薄棉套拿出来使劲拎了拎,然后抖了抖。张大中不明白兰兰怎么卖起了冰棍,嗡声嗡气地问:“兰兰姐,你怎么……”
“唔,是这样,春华姐家里比较困难,想利用中午时间卖冰棍挣点钱,今天遇到了点麻烦,我帮她卖一下。你带零钱了没有?快帮我把十块换成零钱!”
“我没带那么多钱,我再去找几个人帮忙换一下吧!”
张大中很快把零钱换回来后又问:“兰兰姐,你把化掉的冰棍倒掉了,他们吃的你也不要钱,你又是帮人家卖的,收不上来钱,春华姐不是要吃亏了吗?”
刘兰兰笑了笑说:“大中,别问那么多了,你来帮我清点一下化掉的冰棍到底有多少,我来计算送给他们吃的,看看一共有多少支!”
张大中在清点着全部化掉并倒出来的冰棍小木杆,刘兰兰在计算着发出去的冰棍,两人将数字一合计,总共是九十五支。
刘兰兰对钟海涛、张大中说:“海涛,大中,我们的机车已经检修好了,剩下的就是保养机车了。你们把水箱再检查一下,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回去了。噢对啦,走之前别忘了把工具都收起来,这帮家伙,见到一只小扳手也要拿走的,我们的工具快被这帮小贼娃子们偷光了。”
“唔,知道了。”张大中答应了一声。
李春华还在那棵高大的白杨树底下焦急地等待着。看见刘兰兰悠然的骑着自行车来了,从自行车箱子分量上来看,知道她真的把已经融化了的冰棍处理完了,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刘兰兰把钱递给李春华:“春华姐,一共九十五根冰棍,九块五毛钱,你看看对不对。
李春华连忙说:“没错,没错,是九块五毛钱。兰兰,太谢谢你了。”
刘兰兰淡淡一笑说:“春华姐,快回去歇歇吧,一会儿你还要下地去干活呢!我也该回去准备一下了,明天还到地里去打药呢!”
有了第一次融化冰棍事件的教训,李春华多了个心眼,再去批发冰棍的时候,她就直接和那位阿姨调换了箱子,这样冰棍就不会化掉了。
这天中午,李春华来到南山农场七分场,这地方离批发冰棍的地方不是很远。她想换一个农场卖一次试试看,她觉得总在五一农场卖,容易被熟人发现。她倒不是嫌卖冰棍被熟人发现了是件丢人的事,而是害怕被熟人特别是让三分场的人发现了,会让他们说三道四的。
看到这个单位占地面积比较大,职工的住房也比较整齐,卫生也很干净,李春华心头一喜,这么大一个单位,居住的人口应该比较多,冰棍应该卖得更快些,于是便高声叫卖起来。
李春华在大声地叫卖着,旁边已经有几个人在买冰棍了,李春华将头上的草帽往上推了推,一边低头取冰棍一边收钱。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走出来,手里攥着一把零钱在旁边等待着。轮到她买时,李春华随口问道:“要几支?”一抬头,看见是自己老乡汪本芝,吃了一惊。汪本芝也一眼认出了她,连忙问:“咦,是你,春华,你怎么干起这生意来了?”
汪本芝的父母和李春华的父母都是一九五六年支边到农场的河南人,两家的关系在上一代就一直不错,来往也比较密切。后来,汪本芝的父母回内地去了,李春华的父母没退休后相继去世,因为各自都有一份工作,且又相继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从一个单位分开后,两家就没什么来往了。
“唉,一言难尽。”李春华没有正面回答汪本芝的问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那喻金生呢?他不是在医院里上班吗?汪本芝又赶紧问一句。
李春华简单地向汪本芝介绍了喻金生外出学习和自己家庭情况。然后问:“本芝,你怎么在这个单位?”
“邱红波调到七分场任副场长,我们家就搬过来了,我在幼儿园里上班呢。”汪本芝说。
这时,在屋子里等待吃冰棍的几个姐妹们看到汪本芝还没回来,就跑出来,看到她正在和卖冰棍的女人说着话,一询问才知道她们是老乡。汪本芝又特意说明过去两家走得很近,来往很频繁的往事来。
“既然是老乡,又是好朋友,那就赶紧到屋子里坐一会儿吧。”众姐妹们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不坐啦!谢谢你们,我还要继续卖冰棍哩!”李春华推辞说。
“没事,到家里坐一会儿,歇歇后再出去卖,我再多买几支,你就能把歇歇的时间补回来了。”汪本芝也热情地邀请李春华。
听汪本芝说要多买几支冰棍,再加上盛情难却,并且过去两家的来往又那么密切,李春华点头答应了。
这是一套由两个大间隔成四个小间的房子。从外表上看,和五一农场普通职工住房没什么区别。那时候,塔里木河沿岸各农场里的职工住房都是单位分配的,面积也相差不了多少,而且都是军营式的。因此,要评判一个职工家庭条件的好与差,很难从住房外面区分出来。
汪本芝家里,正上方的五斗厨上摆放着一台21英寸“金星”牌彩色电视机最显眼,电视正在开着,有几个人边看边说话边做着针线活。方方正正的桌面上用一块玻璃护着,上面摆放的热水瓶和茶杯等用勾纱勾成的盖布罩着,罩布很洁白,洁白得有些扎眼,桌子上还放着糖果等;高大的立柜两边柜门都嵌着镜子。立柜不远处摆放着一张梳妆台,正面是椭圆形的镜子,下面放了化妆品和梳子、发油、发膏之类的用品。
李春华一看汪本芝家庭的条件,不禁又自卑起来,坐了不到两分钟,要就起身告辞。汪本芝也没有强留,就站起来将她送到房子外面。
李春华刚迈出汪本芝的房子,就听见房子里的人在议论着:“这是本芝的老乡,听说以前她们两家关系很好的哦!怎么现在混成这个样子呢?”
李春华的背部像扎了芒刺般的不自在。十分后悔地想:自己真不应该进入这个房子里啊!
从汪本芝家里出来,李春华很快在这个单位卖掉了剩余的冰棍,她心里得到些许宽慰。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有失也必有得。虽然在老乡面前失去了面子,但冰棍卖得较快,李春华心里的不快已经弱化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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