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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礼点头,摸了摸下巴,“我也感觉怪怪的,可是说不上来哪里怪……”沐阳抬手,指着单向玻璃,“你们看朱彤的手,扣得比刚才更重,更紧了……”
沐阳开口解释,“人的行为是心理意识的体现,很多人在紧张的时候,会有下意识的小动作,比如低头,摸鼻子,整理头发等等,而扣手,是朱彤紧张的表现。”
“之前她扣手,是因为回答不上来家里为什么出现血迹这个问题,而现在她明明已经想到了答案,正常的心理下,她应该是一种激动,高兴的情绪,不应该更紧张才对。同理,我们只要想在背书的时候,突然有个地方想不起来,很紧张,但突然想起来能接着往下背了,这种紧张就会被灵光乍现的喜悦取代。”
李礼恍然大悟地点头。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
沐阳在电脑上找出朱彤第一次审讯时候的一个片段,“朱彤也说了,张强临走前告诉她,有人如果来问相关的事情,让她都别说。朱彤清楚张强在做什么事,知道其中危险,在看到张强浑身是血,仓皇跑路,还特意提醒她不要透露相关事情之后,朱彤肯定会提高心理警惕性,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应该放一个不熟的男人,进家,还用卫生间,这在心理上说不通。”
众人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一般独居女性都能有的安全意识,朱彤在这种前提下更不应该忽略。
沐阳说完,低沉的声音响起:“而且,她回忆的太详细了。”
听到林澈的声音,趴在单向玻璃前李礼和两只羊羊,很同步地扭头看着他。
“朱彤在第一次审讯时,完全没提起这个送水的姜师傅,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她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所以没放在心上。但是从她第一次审讯的情况来看,朱彤并不具备很强的细节记忆能力,很多问题她都只能记个大概,可现在说起送水工这件事来,她能把对话,表情,心理活动,都回忆得这么准确,这很矛盾。”
徐洋点点头,“很多嫌疑人,在伪装口供的时候,以为自己说得越详细,撇得越干净,嫌疑就能越小,但不知道有时候太详实的回忆反而暴露了问题,适得其反。”
李礼接上话,“那第二种可能,就是朱彤之前故意隐瞒,或者现在说的是假话,是提前准备好的。”
三个人还在讨论,林澈的手机响了起来。
“黄叔。”
“小林子,我这里有个情况。”电话那头的老黄语气严肃。
“黄叔,你说。”
老黄转身,看向被手铐铐在接待室的中年男人,“十分钟前,一个叫姜川的人到所里自首,说是他杀了曹东。”
林澈瞳孔轻缩,握着手机的骨节收紧几分,沉声开口,“我立马安排人过来。”
二号审讯室。
老杜主审,林澈负责记录。
“姓名。”
“姜川。”
“职业。”
“源山之泉公司送水工。”
“家庭住址。”
“老城区,九巷一栋101室。”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男人摇头,“老娘死后,一个人住了十多年了。”
老杜看了看姜川的腿,“怎么伤的?”
“小儿麻痹,后遗症。”
老杜问了些基础信息,徐洋那边查到的姜川基础资料也发过来了。
林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面前的男人——穿着山寨牌子的运动鞋,裤子上隐隐有没洗干净的油渍,右面肩膀的衣服明显磨白了些,眼神浑浊,满脸风霜。
哪怕坐着,姜川回答问题时也会下意识地弯一下腰,拘谨,礼貌。
李礼摸着下巴,皱着眉,“沐阳阳,你看这个姜川,像是会杀人的吗?”
“你觉得他看着面善是吧?”
李礼点点头,“这人一看就老实巴交的,还是个瘸子,不太像会杀人的。”
李礼说着,叹了口气,“不过这几年表里不一的人也见多了,有些看着凶神恶煞的,纹着花臂喂着流浪猫,有些白天慈眉善目,晚上青面獠牙。这人可真复杂,你都分不清哪面是真,哪面是假,真羡慕你能看透别人的心思。”
沐阳两手杵在桌子上,轻蹙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开口道,“就算是透视眼,也只能看到器官,看不到想法的。人的想法会随着年龄、经历、心态不断变化,但人的行为受思想的支配,与其说是看透,不如说是观察,分析行为逻辑,以此来分析做这件事时这个人的心理状态。”
李礼受用地点点头,也盯着姜川,不放过任何细节。
“你说,是你杀了曹东,是吗?”老杜问。
姜川点点头,“对。”
老杜从动机问起,“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该死。”
姜川开口,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不配做个男人,他害苦了阿娟她们母女,他,他还动手打人,还要卖了思璇,他该死,早该死了……”
老杜经验丰富,迅速抓住其中的关键点,“你和陈永娟什么关系?”
姜川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才开口。
“阿娟是个好女人,善良,勤快,我承认,对她有那种意思,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姜川回答得坦荡。
“那就先说说你和陈永娟之间的事情吧。”
姜川两手交握,放在小桌板上,开口道,“四年前,有一天上午,单子特别多,送了十几桶,我都没顾上吃口东西,然后低血糖就犯了,在巷子口摔了一跤,坐在树下缓了好半天还是头晕眼花。后来,是阿娟给了我两个包子,一杯豆浆,热乎乎的,特别香,要不是她,说不定那天我就去找老娘了。”
“那这么说,你最初对陈永娟,是感激之情?”
姜川点点头,“因为腿上的毛病,我从小就被人欺负,嘲笑。长大了工作也不好找,没钱还残疾,也就找不到老婆,我一个瘸子单身汉,别人看不起,也没什么朋友。”
姜川说着自嘲地笑笑,“警察同志,你别看着老城区每天热热闹闹,大家有说有笑,可我藏在里面,就像一个透明人,大家只知道附近住着一个送水的,我的名字也叫送水的。那天我满头虚汗坐下大树下,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没有谁多看我一眼,问我一句。只有阿娟,看到我了,给了我那两个救命的包子,她还记得我的名字,后来我每次去买早点,她都会问‘姜师傅,今天吃什么。’”
说到这,姜川沧桑的脸上,透出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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