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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的天气日头火辣。A大宿舍的窗户外是枝叶盛茂的大树。
风吹过带动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宿舍内的风扇缓缓吹出凉风,带动孟浔发丝拂动,她坐在书桌前,望着眼前的电脑再次莫名其妙关机时,单薄的肩向下耷,轻呼口气。
舍友徐小眉见怪不怪道:“你电脑又坏了?”
徐小眉不是本地的,说普通话。
孟浔细长的手将笔记本电脑翻个了面,熟练的拿起了鼠标旁边的螺丝刀,准备按照之前的步骤修好电脑,闻言,轻嗯了声。
窗户外的风停滞了几秒钟,宿舍内响起孟浔柔风甘雨般的细柔嗓音:“修一下就好了。”
“别修了,换一台二手的吧。”
“这个就是二手的。”是她高三毕业打了零工,花了700元从二手商贩那淘来的,孟浔倒是没有掩饰穷苦,坦荡道:“二手好点的太贵了。”
便宜的又和她现在的差不多,总是要修。
看的出她家庭严重拮据,徐小眉站起来走到了孟浔的书桌旁,腰侧抵靠她的书桌边沿,视线看向正低着头,认真拧着螺丝的孟浔。
开学到现在,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有差不多两周时间。
徐小眉大概了解孟浔性子是有些倔的。
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乖软。
但尽管如此。
徐小眉每看一次孟浔,都会为她的美丽心折。
不是那种妖娆明媚的美,而是温山软水生长出来的柔枝嫩叶,婉婉有仪。
她穿着再简单不过水洗发白T恤,搭配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齐肩中长发,乌黑发丝半搭在薄肩,半微垂下。
极致的美丽不需要依附打扮加持,简单的朴素的,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
外面正好的日头射进来,点缀在她的如鸦羽般纤长的睫毛上,光圈在跳跃,显得她的瞳孔愈发灵动。五官小巧精致,未施粉黛却透白的皮肤下看不见一点儿毛孔。
徐小眉劝:“贵点但是至少不会死机。”
这个道理孟浔肯定知道,因为后期用电脑的地方还很多。她边修电脑边说:“先用着。我最近在找兼职,等攒够钱就换。”
“我最近也在找,要是有合适的,我就拉你一起去。”
徐小眉又说:“要是你有合适的,也喊我一起。”
A大的学杂费比其他院校贵,外加住宿费和生活费算下来是比较大的一笔开销,除非家里有矿,否则有时间都会去找些兼职。
孟浔点点头,应了声好。随着她放下螺丝刀,把电脑翻回来成功开机后,话题也宣告停止。
但没想到,晚上徐小眉就带来了好消息。
孟浔把这周的课程总结完,准备去洗漱睡觉时,躺在床上的徐小眉突然抓着手机坐直身体,对着孟浔说:“有个来钱快而且赚的多的兼职,你要不要去?”
来钱快又赚得多?
孟浔不知道是什么,但来钱快的都是犯法的。
见孟浔正儿八经的劝她不要走歪心思,徐小眉只觉她可爱,噗嗤一声,把手机的页面亮出来给孟浔看:“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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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浔从小接受的就是外婆和母亲的优良教育,嫖、赌、对她而言是字典里的坏陋习,所以直到她踏入威世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因为她没想过自己有天也会涉足和赌有关的东西。
但又想起徐小眉昨晚说的话
——“威世怎么了,只是个赌场而已,怕什么?再说了,我们只是去兼职送酒水,只不过就去那些场子大赌的大的地方,客人赢了钱会给小费的,一开心给你更多。说不定你一晚上的小费都够你买台新的MAC了。”
孟浔仔细想想也是,电脑都坏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只是未涉足威世前,关于威世如何繁华,如何绚烂,如何可怕到令人一夜暴富或一夜家破人亡,孟浔只在耳边听旁人提起过,但当进到威世里面时,心中才被直面震撼到。
用纸醉金迷四字形容威世都只怕是不及其万分之一。
哪怕是兼职,威世酒店都给提供了统一的服饰,白色衬衫搭配黑色及膝西装半裙,从更衣室走出来的瞬间,不少兼职生都看向了孟浔,连主管都挑眉,没有掩饰赞了句:“靓爆镜。”
孟浔听不懂,只看主管看着她,她便回以一笑。
主管收回视线,拍拍手,居高临下的对着一群兼职,用粤语道:“虽然你们几个是来做兼职的,但是有些规矩还是要和你们先说清楚,特别是今晚有个重要贵客.....”
主管眼里是看不起她们的,却又可能是碍于等会儿要迎接的人,不得不和她们交谈几句,那种从上到下的打量,还有仰着下巴的演讲,都带着几分藐视。
孟浔听不太懂粤语,简单的对白,全靠当年看澳门风云那些才学到零碎皮毛。
“今晚兰家的少爷会来威世,”徐小眉老家是江门的,那边说的也是广东话,她给孟浔充当翻译:“主管让我们这批新来的兼职留多个心眼,小心伺候这位大人物。”
徐小眉说的起劲,孟浔就随口一问:“大人物?那是多大的人物?”
“不是吧你,你书都读到A大了,居然连兰家都不知道?!”
看孟浔温吞水性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徐小眉就知道她真的没了解过,于是认真科普道:“要在香山澳,就得知道兰家在这的地位。”
徐小眉说兰家祖上基业开始就在香山澳,这里遍地是兰家的产业,连威世都有兰家的股份,这些还只是小头,在香山澳见到的所有高楼大厦、每一寸土地,基本都有兰家的资产。
因为兰家祖上的人为香山澳的发展那是倾注了不一般的心血。
涉足的产业迄今为止都是个迷。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今天来这里兼职,可能这辈子都没运气,能一睹兰家少爷的风采。”
徐小眉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心动了,拉着孟浔的手压低声音激动道:“今晚,小费可以不要,但兰家的少爷是一定要见到的!”
孟浔此时只觉或许是个富公子哥罢了,并未像徐小眉说的那样夸张。
但直到她托着红酒、香槟、还有用高脚杯装着的白开水来往反复的在赌场里供客人饮用时,总是在喧嚣的人群里,能听得见偶然的几声议论。
也看见行走在场内,带着耳返、穿着西服的主管经理们,正在一遍一遍的对话、确认、反复查看场地。
他们甚至细节到门口喷泉在兰家少爷车子进来的时候,需要调高到多少米都精准安排。
——只因主管说:“少爷讲究脚落水起,示意风生水起,喷泉水一定要高,水生财,见水就见财,不要毁了少爷的好心情,派个人去门口一米处守着,来到了及时通知。”
他们还在对讲,说了很多吩咐。
徐小眉在旁边听着直摇头,感慨道:“看到了吧?人混到这个地步才算真的牛逼。香山澳的信号灯会为他的到来红灯提前变绿,只为了确保他的路途畅通无阻,你看威世这些主管就知道了,他们平时都用下巴看人,现在不也因为兰家少爷变得手忙脚乱。”
孟浔听完,只在心中感慨。
有人举手示意,孟浔知道这是想要酒水,忙走过去,倒不是她勤快,而是走了两三个钟后,她一晚上的确赚了不少小费,有些人心情好,会在你的托盘里给现金。
门口闹哄哄的一阵瞬间安静下来,主管们穿着黑色西服,整齐有序的站在一旁,而开车门的则是管理威世上下的经理,他半弯腰,手扶住门框,迎接他们期待了一晚的贵宾。
孟浔又看到有人举手,其他兼职都翘首以盼望着门口,她转身去到举手的人那里,小心翼翼道:“您要喝点什么?”
没想到举手的人根本不是喝水,而是赌着还不忘八卦,“门口是什么事?”
孟浔哪能因为人家不喝水就不回应,她莞尔道:“听说是兰家少爷来了。”
只听那人手中的牌一抖,“荷”了声,像是听到了世间极其稀罕的事儿,道:“我算出息了,还能见到兰家的少爷。”
来这里赌眼前大场的,非富即贵,身价少说千万走起,居然还能觉得见上少爷一面是件极其稀罕的事儿。
到此为止,孟浔才觉,这人真是个大人物。
孟浔随着他站起来的视线看去,黑压压的人群里,隔得有些远,外加人多,看不真切容貌,只依稀感受到他气场强大,不似一群人紧张的恭迎,他随心所欲似的,将西服外套搭在宽厚的肩上,单手插兜,长腿行走时,步伐沉稳、尽管随意却处处尽显雍容冷欲。
他们众心捧月似的迎着他在一处贵宾席坐下,给他发牌的荷官是徐小眉说的,这儿最美、身材最好的女人。
徐小眉拉着孟浔找了个好位置想要一睹容貌。
但因为保镖多,她们不好太明显,更何况她们是来兼职的,可场内有谁不是她们那样,频频往贵宾席投去视线,徐小眉在等荷官发完牌,好身材闪开,从她们站的位置就可以看见贵宾的容貌。
但就在荷官起身的时候,孟浔的背被人点了点,她回眸,是刚才招她过去问八卦的某位老董,他豪气的给孟浔打商量:“让个位置?”说着,孟浔的腰间被塞了1000元。
兰家少爷是什么?
见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是人生阅历上能丰富很多?
孟浔才不管他是谁,果断选择了一千块钱,让出位置。回眸远远望去,已经完全看不到男人的容貌。
但其余人却看的真切。
兰濯风坐在真皮黑沙发,矜贵的双腿交叠,薄唇咬着一块牌,举止随性散漫,醉玉颓山,却又透漏着儒雅的雍容,不管作何举动、如何倦懒、散漫、都玉质金相。
深邃狭长的双眸望着对面的人,指骨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夹住牌的,轻放在桌面后翻出三张K,指腹抵住台面,云淡风轻,不留情面:“我唔系想证明咩,但系你打的真系好烂。”
声音听不清,粤语听不懂。
好在徐小眉激动重复那句话:“他说,我不是想证明什么,但你打的真的很烂。”
“是不是好酷,好帅!”
哪里酷,哪里帅了?
孟浔只觉得他桀骜轻狂、目中无人,这是孟浔对他的第一印象。
“真狂。”孟浔小声嘀咕。
徐小眉趁着主管来之前赶紧拉着孟浔走了,她步履匆匆,边走边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其实低头对孟浔道:“人家有狂的资本,你是不知道,兰家有三位少爷,今天来的这位是小少爷。”
“他在香山澳好有排面的,人人都叫他三少。”
“你怎么知道他排行老三?”
“什么老三,你可别这么喊,那是三少爷!”徐小眉重点跑偏了,又强扭回来道:“我肯定是有百度过的好吧,只是兰爷比照片上看上去还要好看,你觉得帅不帅?”
孟浔弯着眉眼,勾着她的手道:“我没看见。”
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五百块钱给了徐小眉,“但是我用那个位置赚了一千小费,分你五百。”
赚了五百,还看了帅哥,徐小眉哪有这菩萨心肠去管孟浔刚才为什么不看。
孟浔拿起托盘准备再次去送酒水。
没想到,刚才用粤语赞孟浔的那位主管就主动找到了她,道:“终于揾到咗你。”
孟浔用普通话喊了声主管。
她用普通话,主管也知她不会粤语。
用蹩脚的普通话道:“你上去把顶层总套把里面的酒水换掉。”
“我?”孟浔指了指自己,早在来之前,徐小眉就和她翻译过,如果人手不够,兼职生也需要到房间换酒水。只是没想到她会被选上,听说小费很多,看情况拿。
主管让经理助理带她乘坐电梯上顶层。
期间在电梯,助理吩咐:“装威士忌的玻璃杯要先在冰箱里冰镇半小时,半小时后只用一块冰球放进玻璃杯。等人上去了你听吩咐就行。”
助理见孟浔乖乖的,一时之间不懂孟浔到底知不知道等下要伺候的人是谁,于是便问:“你不好奇住的人是谁?”
“不好奇啊。”她很自然地回答。
她只是去换个酒水,需要好奇主人是谁干嘛?
助理意有所指说:“住上面的人都非富即贵,一般大家都会先了解客人是谁,好打听客人喜欢什么。”
孟浔默了三秒,面无表情说:“我管他喜欢什么。”
她只是去换酒水,顺便拿多点小费。
助理:“……”
孟浔不傻,她知道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她惹得起的就是了。
该她做的她不会不做。只是不会去刻意了解什么。
显得过犹不及。
穿过金碧辉煌的楼道,推开那扇门,映入眼帘的是宫殿般耀眼的套房。
里面是餐客厅和床隔开,像小型的家。
孟浔无心欣赏,只想着赶紧把杯子消毒好,然后放进冰箱里,计时器打开,她设置了半个小时,期间她把酒水换好,需要掐表精准到拿出杯子,所以不能离开。
闲下来时,正好面向着落地窗,外面高楼大厦,富贵迷人眼。
远方的新葡京高楼鼎立,仿佛要冲破云霄,夜空和辉煌的灯光融为一体,是许多人这辈子无法企及的巅峰之处。
手机忽然响起视频来电,孟浔低头一看是妈妈来的电话。
低头看了眼计时器,还有二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她心存侥幸,怕不接电话母亲会担心,于是赶紧远离繁华都市夜景的落地窗,走到里面的卧室,找了块看上去没那么奢华的墙面做背景板。
外婆刚因意外去世,母亲心伤,又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关心要比别人多,所以电话里,母亲说什么,她都低声应承。
说来说去无非那些叮嘱,孟浔乖乖应和,手上却拿着自己的学生证转来转去,好无聊的把玩。
“钱够花的...外婆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知道,我不会克扣自己的伙食费,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前几天网上买了双鞋子,等现在这双穿坏了再换吧。”
“我在宿舍舍友等下要回来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先挂吧,明天给你打回去。”
电话刚挂断,孟浔就踩着那双已经有些旧色的白鞋往餐厅处走,隔音绵柔的地毯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以至于她看见站在餐桌前的男人时,心跳漏了半拍。
这位先生何时进来的?
似有感应那样,男人侧眸投来目光。
有些长的刘海被随意的往后梳,几根垂落下来,他深邃狭长的双眸,带着浑然天成风雅淡淡一瞥。
举手投足,琼林玉树,龙章凤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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