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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视线纷纷寻觅着声音来源——主屋二楼的大阳台上,商老爷子穿着讲究地站在栏杆前,如鹰般的眼神正打量着花园里的每一个人。
那种属于高位者才有的威压,在他出现的短短几秒内就散了开来。
商颂鸣对上商老爷子的扫视,脸上呼之欲出的愤怒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反倒有些畏惧地卡壳,“爷、爷爷。”
坐在轮椅上的商确言同样不自觉地端正了身形,他悄无声息地拉进了盖在腿上的毯子,声线一紧,“爷爷。”
柏续感知到身边两人同时散发出的拘谨,看向商老爷子的目光却没半分闪躲,思绪游离了几分——
商老爷子给他的感觉,太像他前两年去世的亲爷爷。
在现实世界中,柏续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感情不睦而离异,柏家同样有集团产业,柏父忙于集团业务、常年各国飞。
柏续从七岁起,就是在柏老先生膝下养大的。
柏老先生对外一直都是大企业家的形象,虽然退休在家,但他对于小孙子柏续的教育从没放松过。
严格在大事、呵护在细节。
柏家几个孩子里,柏续最能摸透柏老先生、也最得对方的喜欢。
眼下,商老爷子的形象和记忆中的亲爷爷有些意外却微妙融合,哪怕在原书的描写中,商老爷子是个“脾性古怪”的老头。
“……”
商老爷子对上柏续不藏不躲的目光,视线凝了凝。
但很快地,他就将注意力重新落回在了两个亲孙子的身上,“这两天倒春寒,外头冷,进屋吧。”
说着,他就率先转身回到了二楼室内。
商颂鸣确认商老爷子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跌了回去,“呼。”
吓死了。
得亏老爷子没听见他前面挑衅的那些话。
商确言看懂他的反应,刺道,“你还知道怕?”
商颂鸣这会儿没了挑衅的念头,只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急匆匆地走回了主屋。
管家林伯对着商颂鸣的背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向柏续的眼里多了点感激,“小柏先生,谢谢啊。”
得亏柏续及时出现,打断了商颂鸣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刺激,甚至还绵里藏针地反讽了一波回去。
“不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柏续看不惯商颂鸣那副嘴脸,也反感对方去掀伤疤的恶意行为。
他看向已经平复心绪的商确言,带着点逗小孩的兴味,“真要说谢谢的话,也该是四少对我说。”
商确言还记得昨天在湖边的那份争执,口是心非,“你想得美。”
柏续笑了笑,“没事,看在你哥的份上,我不和你这个小叔子计较。”
“……”
商确言被这声猝不及防的“小叔子”呛到失声。
林伯压着笑提醒,“四少,小柏先生,我们该进去了。”
“好。”
三人往主屋走去。
柏续和等在大门口的谢奇对了一下视线,示意他一并入内。
…
这场家宴被安排在西侧的小餐厅。
柏续等人刚进门,就看见了已经抢先入座的商颂鸣,除此之外,他的身边还坐着一对中年夫妇。
管家林伯代为开口,“商总,二夫人。”
柏续自然认出了这对夫妻——
商运以及他的妻子方裕华,话说回来,他和商延枭的这门联姻少不了他们两人的推波助澜。
商运看见他们进屋,第一时间就忙着关切,“小言来了啊,这两天身体怎么样?来人,把那实木椅子搬开一张,方便小言入座。”
方裕华任由自家老公扮演着“好人”形象,借着喝水的举动掩盖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这家里最有能力、最能入老爷子眼的那位,至今都还躺在床上没醒来的迹象,眼前算得上“三房血脉”的商确言是个明摆着的残疾。
今晚这场家宴,大房一家子又不在,还不得是他们二房的主场?
柏续将方裕华的细微表情都收入眼中,微不可查地冷笑了一声。
有其母必有其子。
谢奇注意到了柏续的反应,压低声音问,“小柏先生,怎么了?”
柏续微微摇头,伸手掩盖口型,“大房一家子呢?没人来?”
谢奇想起什么,回答声很冷淡,“一个半月前就去海外了,还没回来。”
原本商氏的海外产业都是商启和商延枭负责的,三房突遭车祸后,大房那边以“海外大型项目开工在即”的理由顺利截胡。
“……”
海外?
柏续品出一丝微妙,但还没想明白是什么缘由,就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
在总管家的陪同下,商老夫妇并肩入了小餐厅。
原本还坐在位置上的二房一家立刻起身,商运毕恭毕敬地喊,“爸,妈。”
商老爷子定定地环视一圈,不废话,“闲杂人等都去隔壁小包厢等着,自家人入座吧,老郑,可以让厨房上菜了。”
总管应下,“欸。”
林伯弯腰叮嘱,“四少,你要有事就喊我。”
柏续和谢奇对视一眼,随即和林伯特别识趣地走到了隔壁的小包厢,静静等待着这场家宴的结束。
商老爷子一坐下,二房跟着入座。
“小言,你哥不在,你坐奶奶边上。”
商老夫人记挂着自己受伤初愈的小孙子,顺带也示意初来乍到的柏续,“小续,你也来跟着坐,今晚小家宴,没那么多规矩。”
柏续适当演上了原主的软懦劲,“谢谢老夫人。”
商老爷子听见这声怯生生的回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柏续——
实际上,他对于柏续的家世背景很不满意,起初不同意对方以这样荒唐的方式和身份进入商家。
可他看着妻子担心昏迷未醒的孙子,整天忧心忡忡、以泪洗面,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这场联姻的存在。
刚在阳台上匆匆一眼,他还以为柏续有点胆识,没想到这会儿离近了瞧,对方这性子和背调中所说的一样不成器。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延枭?过段时间打发出去算了。
家宴的热菜都是提前备好的,上得很快。
食不言,是商老爷子一向定下的规矩,饭桌上全员安静用餐,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古板沉闷。
直到正餐结束,上了饭后甜汤,商老夫人才温声开了话头解禁,“小续,这几天在家里还适应吗?”
“……”
柏续没料到商老夫人开头第一句话是在关心自己,他连忙放下汤勺,“谢谢老夫人关心,我挺好的。”
“那就好,进了家就别拘束。”
商老夫人笑意浅浅的,看着很慈祥和善,“你如今和延枭、确言两兄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有事要相互照应。”
“嗯。”
坐在对面的商颂鸣看见商老夫人对三房一如既往的关心,又想起刚才在喷泉前收到的言语攻击,顿时心气不顺。
方裕华看出了自家儿子的不痛快,藏在桌下的手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安抚。
“……”
母子两人对了一道短暂的视线。
方裕华回赠目光,趁机附和,“是啊,你现在既然进了商家,那就家里的一份子。”
她看向商老爷子,借着对方的治家言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别出门在外做错了事、丢了我们商家的脸面。”
柏续眼色微凝,总觉得方裕华话里有话。
商老爷子察觉出端倪,“老二媳妇,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裕华别有用心地看向了对面的柏续,迟疑,“爸,我就是今天看到了一点儿小道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说。”
商老爷子最烦这种话术,“不该说就闭嘴吃饭,既然打定了主意想说,那就少铺垫这些没用的。”
言辞犀利而干脆,这不怒自威的气势激得方裕华心头一跳。
她连忙调整姿态,拿出手机,“我朋友发给了我一小段监控视频,是关于三房的。”
“……”
三房?
商确言听见刻意的“三房”前缀,眉心一蹙,“什么视频?”
手机经由总管家递到了商老爷子的面前。
方裕华提醒,“爸,你看这监控视频里打架的人像不像三房的保镖?而且我看边上站着的人是柏续。”
“……”
果然如此。
柏续早在第一时间猜到了视频内容,他听见方裕华再明显不过的针对和引导,极力压住自己的冷笑。
有趣,他还没有开演,有人就先替自己唱上了。
其实,柏续确实想要借着这场家宴演一场早已经安排好剧本的戏,但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二房替他搭建起了这场舞台。
商老爷子审视着监控里的内容,站在他身边的总管家率先认了出来,“老爷子,这打架的一方确实是三少的保镖,我记得叫陈余飞。”
站在后面观战的人,也的确是柏续。
商老夫人心存疑惑,接过手机查看情况。
商老爷子盯了一眼柏续,询问,“打架的其他人呢,是谁?”
方裕华自以为掌控了节奏,连忙接话,“我打听清楚了,这在店内打架三个年轻人里面,就、就是穿黑衣服的那个,是金百集团的公子哥!”
“对方前两天带着朋友包场买衣服呢,结果就遇上了柏续他们,双方言语上有了点小矛盾,后面忍不住就动了手。”
“……”
小矛盾?
还不说是谁先动了手?
柏续默默听着方裕华这套避重就轻的阐述,也不着急反驳。
“爸,你是不知道——”
“听说陈家少爷被我们商家保镖打成了重伤,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呢!”
商颂鸣接话,“我记得延枭身边的保镖好像是退役兵?身手功夫都挺不错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动手呢。”
余音未落,他就将问题抛了出去。
“柏续,陈余飞一个拿钱办事的保镖,还是跟着你出门的,要是没你的允许,他应该不会动手吧?”
“我就是担心这事呢!”
方裕华也将矛盾点丢给柏续,装出一副“全然为商家着想”的姿态,“毕竟柏续才进了我们家,又和延枭是名义上的……”
商老爷子闷咳打断,不赞同地蹙眉。
方裕华顿了顿,特别有眼力德改口,“我的意思是,柏续对外是三房的一份子,这才没多久就得罪了金百集团,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我前阵子听商运说,金百集团有意和我们商氏合作?这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爸,依您看,需不需要三房上门道个歉什么的?”
“……”
柏续听见方裕华一环扣一环的说辞,总算明白对方绕着大圈子去提及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一来,是想要添油加醋地借着这件事败坏他在商老夫妇面前的印象。
二来,如果真的派人上门主动道歉、认错,那三房日后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搁?
一石二鸟。
只可惜,算计错了人。
商老夫人没有因为这段言论就一边倒,她和自己的丈夫默契对视一眼,将解释的机会递了回去,“柏续,这是怎么回事?”
“……”
柏续迅速酝酿情绪,再抬眸时眼眶已然委屈到泛红,“我没有,是他们先看不起我——”
他的声线里带着一丝不多得的颤抖,干脆跟着上升层面,“他们看不起我们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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