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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妙的是,盆中还养了几尾小小金鱼,鳞光闪闪,正旁若无人地畅快游动。“啧啧,花花绿绿的盆景可真十足养眼呐,没想到,老父亲准备的是让人晕陶陶的美酒,小孩子们则送上让人醒神明目的山山水水,”郭太夫人斜睨一眼老伴儿,“喏,这不就是咱们老寿星心心念念的‘乐土’吗?”
“是,是,”郭太公已然兴奋地有点发呆,听老伴儿突问他一句,激荡地声音才缓缓响起来,“这——少姝你说说,这山‘长’得,与陶复庐中的那座岂非一模一样的吗?”
实则神似大过形似,但少姝也忙不迭地称是,看到阿翁欢欣若此,无疑最叫人开心,彼此间的差别有什么好计较?
敬陪末座的尹毅听到了不免吃惊,师父庐中的那座“珊瑚石”究竟有多少年岁了?老太公也是亲眼见过的。
“四世同堂,其乐融融。”感于眼前团圆和合的景象,思霓不由地停箸微笑。
一旁的范氏也颇生触动,轻声说道:“妯娌之间,只有咱们同病相怜,还能说道说道一个人拉扯孩子们的心酸不易。”
“大嫂的两名都带得那么大方出挑,可以想见比我吃力得多,如今,见他们都有出息了,也更开心得多。”
“咱们的少姝也快,几日不见,行事都像个小大人的样子了。”
王氏努努嘴,笑问:“前面子默与少嫆的东西,是你们母女给置办的吧?”
原来,上巳节时,暂住于陶复庐中,少嫆便与少姝私下提及,因父亲耽于酗酒,成天昏沉沉,同他商量预备祖父过寿的事,总觉得不很靠谱,少姝一口应承下来,“包在我身上”。
见思霓点点头,范氏叹息:“我不大情愿看到孩子们太过懂事,不大符合年纪的小心隐忍,是大人们为着图自己省心慢慢教引成的,不过是用了孩子想求取疼爱的那一点可怜的小心思,万一就此养出个任人揉圆搓扁的性情,那才叫可怜。”
“所以子默与少嫆还是幸运的,吃用坐卧均无不妥,多亏时时有大叔母与二叔母嘘寒问暖,眷顾关怀,无微不至。”
冷不丁给思霓说中,两位夫人心绪起伏,眼眶轻轻泛起红边,在她们眼里,郭家的子弟都是如珠如宝的心肝肉儿。
见少姝扭过头来,直冲着她们这边比划,思霓又笑:“瞧给她急的,大嫂二嫂稍待,我得过去了。”
临了单剩下一个白瓷盘子了,都知道是霓夫人备好的,众目睽睽之下,还盖了一层厚实的花色富丽的棉布,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最后才拿出来,想必是个大大的彩头。”
“压轴出场,那可是份量最重的。”
“想必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吃食之类。”
大家按捺不住,争相猜夺起来。
只听郭太公朗声道:“如昑媳妇啊,把你的那盘亮个相吧,老夫一直巴巴地等着呢。”
少姝”呼“地一声蹦起来:“妈妈,我来端给阿翁。”
“到底是什么啊?”
“真真吊足胃口了。”
少姝向众兄弟姐妹回答了一个“我也不太清楚”的表情,然后像献百宝似的,欢天喜地送至老太公眼前。
郭太公满足地眼神扫过围在身边的孙儿们一圈,这才抬起双手,从前往后,将棉布款款揭开来。
“是小福芦呀!”咿咿呀呀学语的小羲竟然认得。
可不是,少姝捧着盘子,几乎也愣在当场,可不就是自己那花圃里种出来的小葫芦么,不多不少,刚好五枚!
下城之前,妈妈在花圃里忙活了半日,想不到竟是为着它们。
老太爷颤颤巍巍地上手,挨个抚摸起来,眸光涟涟:“瞧这一个个的,碧玉雕琢的一般,真是久违了呀。”
郭如暟与郭如晫兄弟俩也是目瞪口呆,流露出既惊且疑的神色。
见大人们一个个激动成这个样子,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说什么好。
郭太公拿起翠生生的一只来,举到与眉同齐,那个不吭声地喜乐劲儿,不禁叫大家心生疑窦,莫非,老太公又要开始“返老还童”了?这小小的葫芦到底有什么稀奇效用?
过了半晌,老人家低喃道:“别看这葫芦小小的,可是我们郭家才有的宝贝哩!”
子献试探问:“葫芦,葫芦,有福有䘵,所以才宝贝吗?”
“各‘葫’入各眼,庄子用大葫芦作筏,逍遥水上;而我们爷爷独喜这小巧玲珑的瓜儿。”少妍打趣。
“阿公时常喜欢把玩这些小件儿。 ”少嫆笑。
子默也同样认为:“无事盘玩盘玩,大约可怡情养性吧!”
独子猷静静的,一脸闲适淡定,莫不是他晓得什么内情?
郭太夫人轻嗽一声,慢悠悠地发话了:“你们阿翁每常犯起‘糊涂’来,就只得喃喃念叨,‘石门子的撬丢了,撬丢了’……差不多都亲耳听到过吧?”
众人狐疑地点着头,阿婆这会儿怎么说起这个来?
少婵灵机一动,虽然难以置信,却也问道:“阿婆的意思,是不是要说,这小葫芦就是开启石门子的撬哇?”
(介休当地民间传说中的“葫芦撬”:郭林宗祠的住持法明长老勤劳俭朴,除了和弟子们耕种祠庙周围的土地外,还在院里种些花草树木。有一年,院里长出一株葫芦,年年不枯,终于结出来一颗葫芦来,样子就像当年石门子开锁用的撬。一天,长老要外出云游,走时特意把弟子叫到葫芦前吩咐说:“这葫芦,你无论如何也不要动它,等我回来后再摘。”谁知长老一走就是十来个月。弟子眼看架上的葫芦熟得快要落地了,生怕掉下来摔坏,便自作主张,将葫芦剪了下来放在屋里。第二天一早,长老就回来了。一进祠院,不见架上的葫芦,急忙问弟子,弟子一看师傅脸色不对,只好照实说来。长老一听,急得直捶胸跺脚,直道:“坏了,坏了!你知那并不是一般的葫芦,它就是打开石门子的撬。就因为你早摘了一天,石门子便永远打不开了!唉,天命如此!”)
“没错,正是这个。”子猷终于出来解释了,“都说从咱们父辈开始,就再没有人进去石门子,究其根由,恰是没有了这葫芦撬的缘故。咱们家的这株葫芦虽然年年不枯,但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数十年来始终再未结果。”
“太公啊,你进石门子那回,差不多是在五十多年前吧?”尹横的久远记忆忽然苏醒,他亲眼见过石门子开启的光景,太公进入祭拜。彼时,他还是个翩翩少年郎,而自己也只是个青涩懵懂的书童,岁月就这样眨眼闪退到身后,遥不可触,恍然如梦。
郭太公的目光亦迷离起来,应道:“是啊,那一次,老好尹横才陪我游学返家,沐浴之后咱们结伴去的对不对?真是永生难忘呵。”
“太公忘啦,老仆可没资格陪您进去,我呀就在那石祠门外静静地呆着,等了有大半日哩!”
看着两位老人闲话当年,在旁的一众小辈们却如坠云雾。
尹毅实在按捺不住了,结结巴巴地发问:“那么太公的葫芦撬又是谁给的呢?”
尹横笑了:“这孩子,真是聪明模样笨肚肠,那还用得着问么?自然是太太公给的!”
郭太公摆了摆手:“不知者不为怪,孩子,我来说给你听!这株葫芦哇,本是当年有道先生亲自种下的,在他仙逝之后,家人便将它移栽到石门子边了。说来也巧,每当新一辈子弟出去游学之际,它就会结出数目相当的葫芦来,于是,大家就会带着它各自上路,就像是带着祖上的殷殷嘱托,踏上了离乡背井的求学之途。”
“他们回来时,葫芦怎么就会变成打开石门子的撬呢?”尹毅追问,“难道是他们在游学之际遭遇了什么事情?”
“问得好!”郭太公抚着须,面上泛起红光,似乎定心要将守了多年的秘密统统倾诉出来,“只要游学回来,就可以拥有葫芦撬,那就太过想当然了。郭家的葫芦撬,宝贝就宝贝在这里了——它只要是跟定了主人,便与之心意相通,且能随时感应到其人在德行修为上的得与失。”
“感应到了又会如何?”这回大家几乎异口同声。
“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之道,亦对应五行说,你们都是知道的哈?那谁来说说,五行又对应哪五个颜色呢?”
孩子们忽然齐齐想到了在洪山过节时少姝变的“戏法”,以及关于有道先生“五德”的热议,确实也曾提及五德与五行的对应——木主仁、火主礼、土主信、金主义、水主智——至于这五行的颜色么……
只听少姝又开口了:“阿翁,我知道《黄帝内经》里讲五行与五色的对应是:青龙位木,在色为青;凤凰位火,在色为赤;黄龙位土,在色为黄;白虎位金,在色为白;玄武位水,在色为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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