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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像是在裴嘉许心中憋了好久，此时终于有了听众，虽然这听众正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但有总比没有好，于是裴嘉许畅快地将那些秘密全都吐了出来。“然后，然后我就来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来之前刚全款提的车，我谈了九年的女朋友终于同意和我领证了，我们贷款买了房子，还养了条狗。眼看着我当牛做马那么多年，幸福生活就要来了，但是这些全没了！全都没有了！因为你，全都因为你这个灾星！”裴嘉许盯着池婺，布满红斑的脸上全是癫狂的恨意：“池婺，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你有主角光环，开局就能碰见皇帝，入皇宫当将军平步青云，就算犯了死罪都有人帮你擦屁股。可是我，我在这种地方活不下去啊！”
他这样面色狰狞的说了一阵，见池婺仍然是一副爹死不哭的表情垂眸看着他，忽而又轻轻笑了一声，往后靠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石壁上，风轻云淡道：“我只能追寻你的踪迹，从皇城到大漠，学着你吃了那太岁肉，获得了长生。可是大漠的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能过的，所以我受不了了，就回到大夏随便劫持了一家农户，顶替了他死去的小儿子，住了几年后考上了司天监。在我去皇城任职的时候，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我把那一家老小全杀了。在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你了。”
“我理解你了，池婺，任谁这样居无定所的漂泊几百年，要是心肠不硬一些，万事再不把自己放在最前面，那可是要吃苦的。我吃了太多苦了，我不想吃苦了。”
“你既说在寻我，那为何在皇宫时不与我相认？你若早将这些与我说清，我们还能一起想办法！”听他讲到这，池婺蹙着眉头质问道，手中长剑在他脖颈间比划着，既恨他将自己耍的团团转，又可怜他被迫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认？认了又怎样？我恨死了你，我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全都是拜你所赐！”裴嘉许嗤笑一声，伸出一根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了高琰：“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发现你和我心目中的那个池婺一点的都不一样，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女，也不是落难的天才，而是他妈的坠入爱河的蠢货！我看到你看他的眼神了，全是情爱和温柔，真让我恶心！恐怕你已经不想回家去，想要留在大夏嫁给他这个尊贵的王公贵族，再生下一窝红眼睛的杂种小崽子吧！”
“你！”高琰可以不在意自身缺陷成为谈资，但他听不得池婺被侮辱，裴嘉许话音未落，他的眉宇间便腾起了一股怒气。左右这山洞中也没有其他人在，此时也顾不得平日的理智和矜贵，提起拳头便想往裴嘉许的脸上砸。
然而池婺伸手将他拦下，她弯下腰，蹲在了裴嘉许的面前，直视那双遍布红斑的眼睛。：“我从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我的未来也不会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就算我在此处打下江山当了皇帝，能回家的话我照样会扔下一切选择回家。若我真的不想回去，又何必花三百年的时间去寻找龙？但这三百年的时光完全是可以避免的，要是你我从一开始就联手的话，定能找到其他回家的方法。”
裴嘉许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池婺会如此坚定。但他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又紧接着低声笑了起来，“晚了，全都晚了，我活不了了，你也活不了了。”
“什么……意思？”池婺心中空了一下，联想到之前种种，心里腾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大千伏妖录是邪物，妖怪入书自然无事，可人类入书，只要与人接触，必会被书中人身上的怨气所侵蚀，最后被书吞噬干净。要是你一开始远离人烟，再吃下太岁肉，或许能延长些寿命，但也仅仅是延长罢了。这书会吞噬每一个现世来的活人，先是这座村子，再是来禹辰，再是我，然后是你！被吞噬的人一开始会频繁高烧不退，然后浑身起了红疹，等到疹子覆盖你全身的时候，你也就灰飞烟灭了。”
裴嘉许说着，咳出一口血，看着池婺脸上快速爬上的惊恐，满意的笑了出来：“对了，忘记告诉你，像我们这种人，每施法运气一次，便会加速一次死亡，我本来想杀了你，拿了龙渊宝剑开启阵法回家呢……可惜，还是斗不过你。不过临死前能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就算是死也值了，哈哈哈哈哈……”
池婺在惊恐中，忽地抓住了裴嘉许话中的漏洞，“开启阵法需要龙与剑两样，但大夏并没有龙，你怎会如此笃定杀了我们就能回家？裴嘉许，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见她越来越心急，裴嘉许也笑得越来越大声，随着他的每一次欢笑，那些红斑便会多蔓延一分，不一会儿便爬满了他的全身。此时他的七窍开始流血，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忽而他欺身向前，一把扯住池婺的领子。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池婺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腐朽味道。只听裴嘉许用嘶哑的声音低声道：“蠢货，其实龙一直在你的身边，只是你从未发觉而已。我言尽于此，想必你剩下的日子，便会在无穷无尽的后悔与痛苦中度过吧，想到这些，我就觉得……”
觉得什么，裴嘉许没有说完，池婺只觉得脖颈上重量猛然一轻，搭在他肩膀上的龙渊宝剑噼啪一声落在地上。先前还在说话的裴嘉许在红斑蔓延到头皮的那一刻，噗地一声变为了一堆红色灰烬，洋洋洒洒的飘在了空中。
高琰吓了一跳，他在一旁听着本以为是这妖道在胡扯，而池婺对裴嘉许的话也抱有三分怀疑。可亲眼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化为飞灰后，两人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池婺愣了愣，忽然尖叫一声，扔开龙渊宝剑整个人手脚并用的向后退去，像是被那堆飞灰咬了一口似的。
她鲜少露出如此惊恐地模样，高琰慌忙上前查看她到底遇见了什么事。只见池婺苍白着一张脸，飞快的脱下自己的靴子和袜子，撸起了裤管。
当看到衣物下的皮肤时，高琰倒抽的一口凉气，而池婺却发出了幼犬一般的呜咽声。
那苍白的两条腿上，赫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斑，此时斑点已经蔓延到了池婺的大腿。那些红斑像是沙漏中的点点沙砾，一点一滴的堆砌起来，宣告着她的生命已经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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