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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琰围着尸体转了一圈,眼尖地从尸体上捏下一片细小的毛发,凑到眼前端详着。那毛发通体血红,不像是被血染红,而是生来如此,中间有软管,显然是一片鸟类的羽毛。他将这片羽毛递到一旁的谢无恙手中,问道:“你能看出这是什么鸟的羽毛吗?”
谢无恙也端详许久,末了摇摇头:“我对鸟类并不精通,只能看出这还是幼鸟的绒毛。这马戏帐篷中倒是养了不少的鸟,可以让那养鸟的姐儿来看看。”
由于那尸体太过血腥,于是在勘验完现场后,衙役们便将尸体从杆子上放下,和皮一起摊在一旁的草席上供仵作们勘验。自从小武失踪后,谢无恙一边找他一边招揽了许多仵作,这些仵作比原先的要强上百倍,抄起刀子便在尸体上做起文章。
高琰与谢无恙一齐来到马戏大帐中,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帐子里除了耍马戏的人外再无旁人了。
马戏团的老板名为阿伦遮,是一位身材如三岁孩童般矮小的男子,生了一头极其浓密的卷发,高鼻绿眼,一副番外人打扮。他吩咐手下为两位官员上茶,抄着一口口音极其浓郁的官话道:“我的爷啊,我们周二的人品简直好得没话说啊,他平日里对人和和气气的,赚了钱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是先供着他的弟弟,大家都很爱与他来往,所以不曾有仇人。再说我们来到这引冬城只有小半月,他也没听说跟谁结过怨啊。”
听了阿伦遮的供词,高琰和谢无恙并没有丝毫头绪,于是又找来了养鸟的姐儿,让她看看那片从尸体上摘下的羽毛。
哪知养鸟的姐儿看了羽毛,也是连连摇头:“怪哉怪哉,我养过的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未见过这一种。大人说这羽毛从周二的身上摘下,一般食腐肉的鸟大部分是乌鸦,再罕见些便是秃鹫,可这两类鸟的羽毛颜色都对不上。况且这羽毛还未成型,我猜是刚刚破壳而出的幼鸟。”
高琰转头与谢无恙对视一眼,后者给了他一个“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他皱了皱眉头,冲早就候在一旁的仵作小哥招招手:“你来说,尸体上都有什么发现。”
“回王爷,那尸体口鼻渗血,咬肌近乎断裂,结合各部肌肉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活着被剥皮,生生疼死的。”仵作小哥拱手严肃道:“且他皮上伤口不平整,断裂处有奇怪的瘀血点,是被利爪插入皮下撕开,所以我们怀疑是被野兽袭击。”
“野兽?羽毛?”听到这儿,高琰眼睛一亮:“这几乎可以断定是妖怪所为了吧?”
谢无恙奇怪地看了高琰一眼,明明上一个案件他还训斥过自己不要将所有案子都推到妖怪身上,怎的这次突然变了性?他虽这样腹诽,口中却答道:“人类是做不到如此的,确实可以归为妖怪伤人,我们可要去找池姑娘来一探究竟?”
此话正合高琰的意,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听荷却拉了拉他的衣袖。高琰俯下身去,听荷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主人忘了,早上池婺跟您起了争执,眼下定还在气头上。纵使您想去找她,也不该拉上谢无恙去,若是再吵起来,他岂不是要看我们笑话了。”
高琰觉得听荷说得有理,他冲着谢无恙摆摆手,颇有威严道:“此案仍有一点,你就留下和仵作们一起查案,不必同我一起了。”
谢无恙见他主仆二人当着他的面咬耳朵,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如今高琰发话,他哪敢不从,只好拱了拱手,将俩瘟神给送了出去。
自从被高琰掳走,式微阁已有大半个月没有开张,今日猛地开门,四邻八乡的乡亲们乌泱泱地过来求着小神仙看事儿,竟从屋内排到了官道上。
高琰虽是一王公贵族,但在乡下泼辣大妈面前却屡屡败退,鞋面被踩了好几脚,沾了许多臭泥巴。他平日嚣张跋扈只对官员,被乡下大妈踩几脚却毫无脾气,倒是听荷为了维护他与大妈们拌了几句嘴,气得眼泪汪汪。
高琰将听荷拉到身后,笑眯眯地拉住了前头的一个大妈。那大妈自乡下来当然不认得他这个靖王,且刚刚和听荷吵完架,被高琰拉住后语气十分不善:“做啥子?”
“请问大娘,这式微阁今日为何有那么多人?”
“人家俺不知道,俺就知道俺们庄上这一个月老是丢小孩,报官也找不到拐子。都说这引冬城小神仙灵验,庄里面的人就都来求她找小孩,结果来了城里发现她家铺子老是不开门,等了好久这不今天才开。”大妈口音极重,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高琰,问道:“瞅你衣裳织锦绣花的,有钱人也丢小孩吗?”
高琰被问得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我不是来找孩子的,我是来找相好的。那式微阁的小神仙,就是我相好。”
大妈闻言又上下打量了高琰,切了一声,嘀咕了句“癫子”,便扭回了头,再不看二人一眼。
官不与民争,高琰难得乖巧地在烈日下等了一刻钟,就快排到他时,只听前面队伍一阵嘈杂,鲤乐不知用了何种法术将自己凌空托举起,冲着村民们大声道:“各位父老们,我知道你们心急,可我家师父擅长除妖,不擅长卜卦,找人这种事还得另请高明了!今日我式微阁就此打烊了,实在对不住啊,实在对不住!”
底下乡亲听了纷纷唉声叹气,更有妇人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鲤乐又是说好话又是帮晕倒妇人掐人中,忙活了好一阵终于将人全送走了,一抬眼便看见了高琰,小脸一拉便道:“式微阁今日打烊了,陌生人你请回吧。”
高琰听她称自己为陌生人,不由得有些好笑,他从听荷手中接过几个大大的油纸包递给鲤乐,像是哄小妹妹那般对她轻声细语:“这是漱芳斋的点心,里面包着的几样都是当季的新品,也有你和你师父爱吃的,权当是刚刚的赔礼了。”
“呦,几包糕点当赔礼,打发叫花子呢?”鲤乐将两只手往身后一背,哼道:“我师父说了,不要陌生人东西。”
见她软的不吃,高琰把手上纸包又扔给听荷,嘴上刚想要威胁。却听里面池婺高声道:“王爷请回吧,我既然说了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就定会说到做到。”
“可眼下我手里有一疑案,似是妖怪所为。小神仙气恼我不要紧,但请为民生百姓想一想,放任如此恶妖在人间,岂不是要惹出大乱子了。”
高琰欲从道德上绑架池婺,哪知池婺根本没有道德,语气仍是懒散地高声答道:“我连丢孩子的妇人都能赶出门去,引冬城死了几个人又与我何干?从前我看在你曾祖的面子上帮你一二,如今咱俩已经决裂,那么你的事我断不会再沾染半分。引冬城中不止我一个捉妖师,你要是再纠缠不休,我便连夜搬走,让你再也寻不得。”
听荷在旁边越听这话,越觉得像是小两口闹脾气,她本想拉拉高琰的袖子让他再低声下气的求几句,哪知他却重重哼了一声,伸手扯过听荷怀中的糕点扔给街边小乞丐,一拂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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