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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岁的魏美艳,自从对爱情一再失望之后,就提不起心来谈情说爱了。她从一家清闲的事业单位里停薪留职,应聘到一家规模不小的幼儿园当园长,已经五年了。用她自己的话说,什么都顺,就是爱情之途不顺。二十二岁大学快毕业时,魏美艳和她的同班同学杨柳枝建立了恋爱关系。她和他之间,早就是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一个英俊潇洒,一个亮丽柔媚。现在终于走到了一起,两个人都非常高兴。在等着拿毕业证书的那些天里,两个人到外面开了房,悄悄做起了夫妻。他们都感到生活太美好了!人生太幸福了!工作没一个月,他们就准备结婚。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两个人准备第二天到民政部门登记时,杨柳枝的家人接到了海外直系亲属的电报,说有巨额遗产继承,点名让杨柳枝去。
过惯了苦日子的杨柳枝,一方面大喜过望,一方面难舍爱人。他对她是真心的爱,她对他有挚烈的情。她让他快去吧,不要管她;他说我们一起去,反正我的也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她说:“这时候我去当然不合适。只要你心里有我,还怕到天涯海角吗?”他说:“我一天也离不开你!或者你和我一起去,或者我们登了记我再走。”她眼含泪水说,“有你这话就够了。”当天晚上,两个人彻夜未眠。他们把即将到来的分离的苦楚与相思的愁绪化作了生理上的融合。他们紧紧地拥抱,他们深情地亲吻,他们非同凡响的亲热。他们一边喘息着一边说着海誓山盟的话。
恋人一去不复返。
开始几日,信息很多,情感浓郁;两周之后,信息少了,情感渐淡;不到俩月,音信全无。而这时的孙清雅,已怀孕六十天!她不听从任何人的劝告,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认为,孩子是他和杨柳枝真心相爱时播下的种子,是纯情爱恋的结晶。父爱可以没有,孩子应该生存!
哲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道理。一个祸来时,人的情绪必定会受影响,人的行为必然有所变化,很容易心事重重,神情恍惚。这种状态,出事的概率怎么能会不高呢?当魏美艳拖着重身子过马路时,被自行车撞了。“爱情的结晶”没了!魏美艳的身体也遭受了重创,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但那以后她不再谈爱情。她认为爱情不仅是男人和女人最美好最高尚的感情,还具有不能重复的特点。就像生命:走了就是走了,能回来吗?去了就是去了,能重现吗?
她拼命工作。她换了工作。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却一直最喜欢孩子。业余时间,她学了绘画。寂寞时,她会拿起画笔;无聊时,她会挥毫泼黛。十年之后,她已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现在,她的画,在拍卖行里,在竞标场上,出高价的人不在少数。
李清爽对魏美艳除了同情就是欣赏。她们俩没有可比性,却心心相印似的,常常在一起聊天,多数情况,是李清爽默默地坐在魏美艳身边,静静地看她作画。李清爽的专业是中文,但她很喜欢画作,很佩服画家。能坐在魏美艳旁边看她画画,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陶冶。
那几股阴风往许高度身上猛刮,家里的人都受到了影响。要问谁在这事儿上停留的时间最短,可以肯定地说,非魏美艳莫属!家里的房子大,房间多,许德阳拍板,特意为妹子魏美艳留了一间空间很阔的画室。只要没事,她就会钻进画室,无声无息。李清爽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或构思新作,或修改旧画,或调配颜料,或准备纸张……充实得很。她哪会把那些俗事放在心上呢?李清爽本来心里很是烦躁,见魏美艳钻进画室不出来,就知道她在躲清静。自己为什么不能如此呢?
一到画室,李清爽就感到神清气爽,心里的郁闷之气消逝得无影无踪。魏美艳正在对一幅风景画做最后的润色。
李清爽凑到跟前凝神细看,禁不住赞叹起来。
这幅画的主体部分是数十棵参天挺拔的松树。衬映的是蔚蓝明澈的天空、白云、河流、远处的雪山、动物……整个画面大气、充满活力。树叶绿得柔和,绿叶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花朵,好像扑面而来的一阵清风。清风中飘着一缕温柔,甜丝的花香。看大自然生出的美景,创作者笔下的作品,雄姿和浑厚中又不乏细腻与恬静。大手笔勾勒出轮廓和背影,然后用精美的刻刀一般雕绘出每一片绿叶和每一瓣花朵。遒劲挺拔的树,凝聚成了风景画的主体部分,给人以视觉上的沧桑与峻峭……
绿树青山之后,属蓝天最为耀眼。明澈,纯净的天上飘浮着朵朵白云,让人心旷神怡。凝眸观赏中,仿佛就要融入那纯净的蓝色当中去。
碧流盈盈。曲曲折折的小河,自远而近,泛出青墨的色泽,倒映着蓝天和绿树。它好像是凝聚了液体的清风,变化为气体的光晕,转换成固体的彩虹。通透着诗情,漫溢着画意,给人以深思和遐想。
几只饮水的小鹿活灵活现,几只玩耍的小羊栩栩如生。生命的张扬对静态的衬映,显现出了动与静的和谐与统一。
天边的雪山虽然淡淡的,却也壮丽宏伟,气势磅礴……
魏美艳看起来柔情似水,笔下却情感挚烈,意境深远,给人超自然的展示和梦幻化的联想。对画面整体的把握有高屋建瓴式的气势,对画面局部的描摹有力透纸背之功,充满了对美的钟情和神往。品赏此画,仿佛喜啜香茗,宛若畅游云天,叫绝不已,叹为观止。
许香泽也进来了。两个女人都对魏美艳的画大加赞赏。也都对她只钟情于幼儿园的小朋友和这虚浮的画境感到遗憾。她该有自己的爱情生活啊!
许香泽一边替姑姑魏美艳叫屈,一边为自己的窘境感到悲哀。她还没有和乔波涛摊牌。她尽量躲着他。他对她却穷追不舍。她在他面前发过誓了,绝不会和他好下去!他更上一层楼。他说:“如果今生不能和你成为最亲的人,我就从我们这个城市最高的楼顶跳下去!为爱情而死,值!”这时,她就想把真相说给他。相信他知道真相后就会很自然地刹车。她把想法给妈妈说了。孙清雅没点头也没摇头。母女俩说了很长时间的悄悄话也没有拿定主意。不说,时间长了会出大问题;说了,那就不仅仅是乔波涛难以接受的事了,孙清雅怎么办?大家都知道她为许家生了儿子许高度,是功臣,大功臣!公开曝光后呢?原来她是怀着别人的孩子来的!那不是太丢人了吗?二十多年以来都是全家人的骄傲,现在就会立刻成为许家十分耻辱的事。
许香泽欲哭无泪。许香泽痛不欲生。她知道她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真爱!她还知道,比她还要痴情的乔波涛,在有生之年,也永远没有甜蜜的爱情!
许香泽还清楚,她周围没有爱情的女人,首推妈妈孙清雅,其次是她的姑姑魏美艳。她甚至猜测,奶奶魏兰花,未必就有爱情。因为从她那能说会道的嘴里,极少提到爷爷,更不要说爷爷和奶奶之间甜甜蜜蜜的事。
许香泽和妈妈不知想了多少门道,终于抠出了绝招:玩失踪。
在妈妈全力支持下,许香泽用能让人相信的借口,请了假,离开了家,坐上飞机,到很远很远除妈妈和午泽的密友方程式知道具体地址的地方,躲起来了。
只过了一周,乔波涛就疯了似地爬上这座城市最高的楼顶,做足了殉情的准备:他通知各家媒体,现场直播!换了别人,也许会没有人理会他,可他是这个有着数百万人口的中等城市纪委书记乔光荣的儿子,那情形就大不一样!一听说知名度很高的乔光荣的公子乔波涛要跳楼自杀的消息属实,媒体的记者就蜂拥而至。电视直播,网上发贴,手机输送,口口相传,没过两小时,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更让那些想看热闹的市民痛快而又激动的是,乔波涛说,他绝对不是作秀,两个小时最多三个小时,如果见不到许香泽或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就跳下去!一定跳下去!肯定跳下去!保证跳下去!不跳……的话,活着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在见过他的市民眼里,他是一个年轻英俊而又柔性深情的小伙子,又是领导的公子,怎么会做出如此激烈如此出格的事呢?他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恐怕有的女人连排队也排不上吧?可他就认准了许香泽!她是谁?为什么和他吹?为了一个女人自杀?不是头脑有问题就是太痴情。这年月,滥情的人多得数不胜数,痴情的人却微乎其微。
乔波涛不是说着玩的。三小时一到,他见绝情的许香泽没有露面也没有电话,心灰意冷了。他在流着眼泪说了几句让人同情的话之后,义无反顾,从那高得让人眼晕的楼顶,跳下来了!虽然楼下设置好了宽宽的厚厚的软软的充气垫子,但由于楼太高,还有风,乔波涛跳下来落到了垫子的边缘,弹出垫子,与硬硬的水泥路面亲密接触,头破血流,昏了过去。被立刻送到了急救中心……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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