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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李刚冒冒失失的抱住了小丽是在坚固的石头上洒下了一粒种子,那牛利明苦口婆心的劝说就是在那埋下种子的地方浇上了足以使之萌发的雨露,人们期待着种子发芽,就像期待着刮刮乐里的大奖一样。小丽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的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生活的压力,渺茫的前途,周围人的真情与假意,没有一样不狠狠地折磨着她,这种强大的无能为力感大概就是种子破土而出时石头的感觉吧,真是可笑啊,人们在赞扬植物顽强生命力的同时,竟总是不约而同的忽略了石头的感觉,难道这只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不善言辞吗。
……
牛利明回到油良媒那里把这件事仔仔细细地和油良媒说了一遍,说实话,油良媒对于这一天是早有预料也是早有准备的,自己绝对不想女儿就这样守寡一辈子,当然她也不是说想要放弃连凯,这个外孙他还是很疼爱的,她觉得这世上一定有一个两全之策,只是她还没有想到,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一天不得不走出这一步,也该把对孩子的影响降到最小的程度上,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一天不得不走出这一步,那也绝对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
“连凯才六岁啊,小小的就没了爹,这时候娘要是再嫁出去,你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办。你去时候没看到他现在受了多重的伤,趴上床上连身都翻不了,这个时候你想让小丽再找一个,这她怎么忍心啊。”油良媒说道。
“是,你说的这个我也懂,我也没说让小丽现在就嫁出去啊,话虽然这么说,可她早晚要走这一步,现在先相相亲,培养培养感情啥的,等连凯好了以后,挑个好日子再嫁不就行了,这样不是两不耽误嘛。”
牛利明见油良媒依旧沉默迟疑,于是又接着说道,
“这家人条件不错,小丽嫁过去吃不了亏的,更何况说人家还愿意出两万块钱。”牛利明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永红那里您也知道,没早没晚的跟我闹,不就是嫌我现在不太挣钱嘛,这要是人家那边给了钱,我好受你们老两口也好受不是。”
任凭牛利明怎么说,油良媒都觉得这件事并不稳妥,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影响的可是三家人的未来啊。牛利明见油良媒依旧不同意索性把脸一黑,冷冷的说道,
“您要是想看着我和永红离婚,想看着小丽一辈子都被锁在那里我也没办法,谁叫您是我们俩的妈,谁叫我们俩的命是您给的!”
这话说的还是颇有几分力量的,油良媒自然是怕两个孩子的幸福都葬送在自己手里,面对牛利明的咄咄相逼,油良媒也只能无奈的说道,
“那就先让他们两人见个面吧。”
……
“你就去见一面,人家来都来了,你就去见一面吧。”
“算了哥,我这儿走不开,家里这么多活,连凯也离不开人啊,这事等以后再说吧。”
“有什么走不开的,家里的活等一会回来再做,连凯那不是睡得好好的吗,放心,用不了你多长时间,见个面就回来了。”牛利明说道。
“算了哥,等以后再说吧,算了吧哥。”
“你就去见一面吧,行就行,不行的话也好给人家个准信,免得人家那边一直等着你,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你就听哥一次吧,哥还能害你吗。”
牛利明见小丽此时沉默,便也猜到她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愿意,只是还依旧腼腆,想到这儿牛利明便直接拽起小丽出了门,回了娘家。一路上小丽并未做出多少反抗,反倒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犹豫了,踏出这一步自己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踏出这一步……小丽想回去,可却被牛利明紧紧地抓住。牛利明拽住小丽的衣袖,缓缓地走进了院子里,又走进了屋子里,小丽还在一脸茫然中便见到了南房小饭桌旁坐着的那个男人,就是像照片里胖胖的那样。
陈冬泉见牛利明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走进屋赶忙站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丽,在这之前他连小丽的照片都没见过,对于小丽的了解也只是听马老五他们几个人对小丽的各种赞美,夸赞说小丽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贤惠,如何如何,又如何如何。陈冬泉心中虽然对小丽有几分想象,想象着这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么多人都对她的方方面面赞不绝口,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媒人的话怎么有准呢,更何况小丽连一张照片都不愿意给自己看一样,不管陈冬泉脑子里如何的想象,等到如今真的看到了本人还是被小丽深深地吸引了。这个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绑着一个最普通的马尾辫,这都是描写女人最普通的词汇了,可这几样东西放在小丽的身上却显得那么的美丽,那么,那么的不可形容。
小丽看着眼前的陈冬泉,果然是和照片里一样憨憨的,笑的也和照片里一样,穿的,穿的一样吗,小丽之前没有留意,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强一点。啊,不对,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这个男人现实中该是什么样子,也从没有期盼过,现在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失望的地方,自己每天想的人都是玉山啊。啊,不对,自己怎么会来相亲呢!小理想到这儿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牛利明一把拽住,牛利明拉着小丽的衣袖,向陈冬泉介绍到,
“这就是我妹子小丽。”又转头对小丽说道,“陈冬泉,我跟你说过的。”
此时油良媒也从厨房里提着一壶刚刚烧开的水走了出来,对于今天这件事她是没有把握的,如果小丽不同意的话不管牛利明说什么自己也是要站在小丽这边的,可此时的小丽看起来虽然有几分的推脱,然而更多的却是冷静与羞涩,哎,我苦命的女儿啊。这时牛利明又开口说道,
“妈,你去我们屋里帮我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搬上去好多东西还没拿呢。小丽,跟人家好好聊聊,小陈你们先聊。”
陈冬泉闻言赶忙羞涩地点了点头,牛利明说完便与油良媒一起出去了,只余下小丽慌张的站在门口。两人都是好一阵的沉默,明明都是这么大人了,此刻却像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一样。(虽然牛利明叫陈冬泉为“小陈”,可其实人家比牛利明还要大两岁呢。)陈冬泉慌忙地把旁边的凳子往出挪了一点,然后轻声说道,
“坐吧,你先坐吧。”
小丽听到这话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拘谨,此时没有人再去引导她、拽着她,可她竟也缓缓地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陈冬泉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两人又是好一阵沉默。此刻这间屋子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宁静、沉寂,宁静到就连屋顶蛛丝断裂时所发出的的轻微声响都听得那么真切。这时陈冬泉又率先开口了,
“平时忙吗?”
“嗯。”小丽轻轻地答道。
“你那儿理个发要多少钱啊。”
“两块。”
“哦哦,那不贵,我们那里要两块五呢。那以后我就来你这里理发吧。”陈冬泉边说着边轻轻地挠了挠头,显出几分微微的尴尬。”
我本以为小丽不会接茬,可没想到她却说道,
“那这一来一回的油钱也不止五毛了。”
“哈哈哈哈”
……
如果说现在我们认为两个人坐在一起羞涩的沉默着是没有共同话题的表现,可是在他们那个年代,这虽然不能说是情投意合,却也是相互认可的一种象征。这看似荒唐、陌生且遥远的一切却又真实的发生在二十年前,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又该怎么说才算是完美的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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