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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林从沚被齁着了,“咳咳咳咳……”就在对视的片刻里萧经闻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他想到林从沚可能会尴尬或者强装镇定,偏偏没想到他会被齁住然后呛到。
他匆忙起身走过来拍他后背:“你等一下啊我去吧台要杯清水。”
咕咚咚灌下几口冰水后,林从沚才缓过来,用纸巾擦了把嘴。然后看看已经被萧经闻吃掉三分之一的蛋糕,再看看萧经闻喝完的粉色饮料,感叹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口味变得这么诡异。”
“……”萧经闻想解释,又好像没得解释。因为自己确实吃了也喝完了。
但其实他没变,他还是不吃甜的,还是独居,还是每天在群狼环伺的生意场上奔忙。五年前助他一战成名的那张假唐琴也还挂在他家里,比起迈巴赫普尔曼卫士,他还是更常开连过他手机蓝牙的大众途锐。
他没变过。
林从沚缓过来了,缓过来后连服务生都松了口气,做餐饮的最怕这种动静。
萧经闻坐回去,看他写的简介:
此时月亮距离我三十七万公里,凌晨03:30的大海是世界的夜间模式,看不见除残月以外的任何东西,它是海上唯一的光,距离下次满月还有17天。
简介上传至拍品目录,这边刚上传完毕,那边助理的消息就弹了出来表示收到。
萧经闻收起电脑,事情办完了,他该走了。林从沚也拿着没喝完的咖啡站起来,两下里没什么话好说,一起离开咖啡厅。
屿城难得出这么大太阳,对面街小超市的老板把两个狗窝挪到门口晒,两只金毛守在自己窝旁边,也在晒太阳。
林从沚看着马路对面,想起张渺叮嘱自己今天要晒被子,因为按照往年屿城的天气规律,这两个大晴天过去,就全是雨了。然而他忘了,遂幽幽叹气。
萧经闻以为他叹气是因为余拾景,便出言安慰:“小余可能是一时没想开,毕竟复读四年了,钻牛角尖而已。”
林从沚点头表示明白。
“那,别…别愁眉苦脸了。”萧经闻有点磕巴。
“没办法啊。”林从沚说,“这么好的太阳,怎么能忘了晒被子呢,狗窝都出来晒了。”
哦他在苦这个。
萧经闻一时如鲠在喉。
大概也是因为今天天气好,人行道上人们的脚步都放缓了些,吸收一下难得的阳光。萧经闻听完先是一笑:“明天也是晴天,明天再晒吧。”
“也好。”林从沚说。
萧经闻在手机上叫了车:“五分钟,陪我等个车?”
“行。”他点头。没什么好避讳的,说不方便反而奇怪。林从沚又问:“没开车?”
“没,这边不好停。”萧经闻答。
林从沚想来也是,最近他买车的念头越来越微弱,城市交通便利而且停车位难找,他又不可能雇个司机。想到这儿他又看向萧经闻,堂堂萧总难道没个司机?
“对了。”萧经闻打断他思绪,从电脑包里拿出一张银灰色的邀请函,“拍卖会邀请函忘记给你了,你需要带一位吗?”
“必须去吗?”林从沚问。
“不是必须。”萧经闻说,“你既然开了画廊,说句难听的,前五年在海上已经有了足够的神秘感,现下在拍卖会上露露脸总是好的。”
说完,萧经闻捏着邀请函的手紧了紧,喉结也跟着滞涩。这话放五年前说,是必然会吵起来。
然而林从沚挠挠头,笑了下:“我想想吧。”
他又补充一句:“你不用这么敏感,这话算不上难听。”
萧经闻咽了下,“嗯”了声。
林从沚接过了邀请函:“而且你这话也没错,前面五年纵然不是我想装神秘,也还是被别人拍下来当营销素材了,什么‘不下船的海上油画师’,天地良心,我在塞维利亚呆了快一个月啊。”
“没办法,现在网上就这样。”萧经闻见他打开了邀请函,说,“邀请函是仅一人,你如果要再带一位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张空的,到时候你自己填。”
林从沚没抬头:“你给张渺了吗?”
“张小姐的,给过了。”
“那没带的了。”
萧经闻眉眼间很明显的舒开了些:“好的,画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哎,也没什么,你知道的,我们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吃……”林从沚编不下去了,“吃三个礼拜。”
萧经闻噗地笑出来:“你倒坦诚。”
林从沚没所谓,咖啡杯里的冰块在太阳底下化了些,当啷啷地,稀释了咖啡:“没什么好遮掩的,我又不怕丢人。”
“哪儿丢人了,不是也竞拍上了吗。”萧经闻看向路那头,说,“好像是那辆了。”
“等一下。”林从沚说,“我刚刚跟小余讲的那些话,是不是跟我以前……相悖。”
“没有。”萧经闻答地很果断,“情况不同境遇不同,你是为他好。”
“你以前也是为我好。”
“我不是。”萧经闻说,“我也以为我是为你好,但我的行为是在试图改变你,你的行为是在帮他考美院。”
“那你觉得我现在变了吗?”他还是很在意自己说的话。
“当然没有。”萧经闻不假思索,“和以前一样。”
网约车停在路边,萧经闻走过去,说:“我先走了,谢谢你陪我等车。”
林从沚笑笑,他挥挥手:“拍卖会见。”
萧经闻愣了下,点头:“拍卖会见。”
林从沚又展开邀请函,里面的内容是手写的,萧经闻的字。此人一手好字,企二代嘛,小时候就得学这些,不能日后子承父业,签在文件上的名字如狗爬。
诚邀林从沚先生……落款萧经闻。
他弯唇笑了笑,合上它,扭头上楼回去画室了。
之后果真是一天大太阳,紧接着连续一礼拜的雨。小雨中雨雷暴雨特大暴雨,林从沚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因为在船上刮风下雨都无所谓,在画廊里也是,他都有一个固定的遮风挡雨的地方。
雨天湿度高,颜料稀,在颜料盒里要搅。林从沚还记得以前画画不精的时候会买便宜的颜料,屿城地处南方,一到黄梅天,那些便宜的颜料上就会浮出一小汪水,要先用纸巾把浮水蘸掉。
今天也是,接连的雨下到第三天,仓库里抽湿机嗡嗡地运行着。
画廊离海不远,潮气很重,林从沚早晨起床的时候感觉被窝里湿答答的,像昨晚淌了半斤汗裹着被子睡了一夜。很不舒服,黏糊糊的,往年一出现这样的感觉,他就知道黄梅天来了。
卫生间的瓷砖洇着细密的水珠,密密麻麻的,淋浴间更像是个玻璃鱼缸。又潮又闷的天气里洗澡总是没什么用的,洗完澡后没多久身上就开始发黏。
小晨是他的学徒,和张渺一块进门的,两个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刚下楼的林从沚。
林从沚诧然:“你们不是有车有伞吗?”
俩人连发梢都在滴水。
张渺叹气:“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整条路都没车位,我从十字路口那边走过来的。”
小晨说:“我伞被风给掀了。”
“……”林从沚叹气,“要不等天气好点你们再上班吧。”
碰上这样的老板实属不易,以至于小晨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存在这种老板,于是她试探着询问:“老师您的意思是我和渺渺姐被开除了吗?”
林从沚:“嗯?”
第二天。林从沚自己在二楼收拾仓库。
雨比昨天更大了,湿度90%,林从沚这里的两台抽湿机有些力不从心。他一个人在仓库里揭开油画检查它们的状态,油画会返潮,且他五年没回屿城,差点忘记这座城市在黄梅天是怎样的杀伤力。
油画储存需要防潮,林从沚见过保存不当的油画因为无人保养受潮长了毛的。
听着雨声工作很舒服,而且阴雨天里灰蒙蒙的环境,没有太阳做参照物,让人察觉不到时间变化。林从沚挨个检查,果然看见一幅状态堪忧的。
这幅画是从澳大利亚西澳港口驶离大约300海里的时候画的,当时海上忽然下起雨了。他们在小雨区域,因为海上没有遮挡,目视距离里能看见远处的暴雨,这幅画画的就是远处的黑云落雨。
林从沚把它拎出来,这幅画靠墙放了,墙上潮气重。果然,往画布上一摸,画布有轻微的变形,就像手在水里泡久了,手指指腹起褶那样。
这样下去必然不行。梅雨天太潮了,一袋爆米花上午打开下午就软了,别说油画,搞不好再过几天裱画的木框都要变形。
他挣扎了大概三分钟,然后打电话给萧经闻。
那边接起来,温声询问:“怎么了?”
“你现在忙吗?”
“还好。”萧经闻回头看了眼会议室里,玻璃墙和玻璃门,他扔下十多个经理出来接电话,“你说。”
林从沚说:“你公司恒温恒湿的仓库还有位置吗?我这边抽湿机不太管用。”
萧经闻答:“仓库情况我不清楚,我今天问一下秘书,如果我这边没位置,我帮你联络艺术馆。”
想来也是,林从沚抿抿唇,他一个执行董事应该也不会对仓库了如指掌。但他就这么蹲在地上,和对面靠在展架上的海上暴雨,还是说:“我这里画的状态比较……紧急,画布已经快鼓起来了。”
“那这样。”萧经闻说,“我开完会就过去你那里,就算仓库没位置,我这里的大楼起码有新风系统,湿度应该会比你那里理想。”
林从沚:“好好……哎?你在开会啊?”
“嗯。”
“……”林从沚舔舔嘴唇,“不好意思。”
“没关系。”萧经闻说,“你这件事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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