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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低着头,看着死去的时绍星。死在这种地方,只怕是无人收尸。秦夜泊脸上更是没有半分不忍,弯刀这才从他手中滑落,整个人随后栽了下去。
无一人伸手去扶,最后还是沈亦将他带走的。
“他不会就这样死去的。”姜云笙也不在意,秦夜泊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死去。
哪怕他真的忘尽前尘,他的执念依旧太深了。
这么多天,他早就看不到自己的生路了,却依旧是没有松口。
当真是故意前往大凉?一时之间姜云笙竟有些拿捏不准,秦夜泊这样的人,怎么甘心如此折在牢中?
先前他连对付姜穆之时,为确保万无一失,甚至喊来了月无双与他一起动手,他的确是不畏惧死亡,只是也惜命。
如今是不顾一切来到了这里,为了孤注一掷?
“姜先生,您在想什么?”
“阿嫦……”姜云笙声音少有的干哑,只是回头看了看时绍星,摆了摆手,示意让人处理了。
喂胡狼也好,还是抛尸荒野,都不重要了。
他与时绍星的寒云教数次交手,此人当真称得上是文人风骨,明明是一介文人,竟稳坐十年之久的寒云教主。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天才,他都见过,一个个都是号称古今唯有此人,数十年后还不是他脚下的一捧黄沙。
“姜先生,就这样?”姜殊嫦有些不解,明明是一同前来的人,就这样轻易的,一个死在了另一个的手中。
“那阿嫦以为该是如何?”
至少,不应该是这样,时绍星的名字她从小便知,姜先生因为此人困扰许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
那该是什么样子?姜殊嫦说不出来。
“姜先生,若是他想起曾经,那又当如何?”
“他回不了头的。”
姜殊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远没有姜云笙了解此人,她从姜云笙口中听到的关于此人的评价,却不曾见过。
越是如此,她便越要见识见识秦夜泊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我想将他留在身边听用呢?”
本以为姜殊嫦所说的留在身边听用,无非是给个身份,在其手下效力,姜云笙倒也没怎么太过于关心此事。
直到当日夜里,姜云笙才知,姜殊嫦是要将秦夜泊收为男宠。
在皇家,养几个男宠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姜云笙虽说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却未加阻拦。
“秦夜泊,老老实实做我的男宠不好么?最后不还是走到这一步?”
当时斩钉截铁地说不必了,到头来不还是躺在了这里?
“……”
秦夜泊沉默一瞬,而后别过了脸。
姜殊嫦一把捏住他的脸,冲向自己,看到了他眼中的迷茫。
“你不是不愿意么?你们中原讲究三书六礼,但是你……”姜殊嫦凑近了他,才说出了下一句。
“但是你在我大凉,就按我的规矩来。”
秦夜泊没有反驳。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去相信,去接受他所听到的,所看到的。
从他决定前往的时候,就是一条不归路,哪怕是用时绍星的血来浇筑,哪怕是一路走下去会有更多人因他而死,他也绝对不能回头。
时绍星曾问,若是死几人,得以换苍生黎明呢,那你会不会救人?
那时候,秦夜泊的回答是:“我从不觉得牺牲一些人就可以拯救苍生,但是想拯救苍生,就必须有人牺牲。”
如今,秦夜泊轻轻闭了下眼,道:“但凭七公主做主。”
姜殊嫦一把将手中的衣物甩在他身上。
“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秦夜泊没说话,姜殊嫦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至于如今是什么身份,他也不能太过于在意,姜殊嫦本就视人命如草芥,他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人,姜云笙是绝对不会阻止她。
“起来,跪下。”
姜殊嫦一身红衣,多少有些英姿,如今坐在他身边,反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秦夜泊没有犹豫,立刻爬了起来,而后退开几步,跪在她面前。
从他被人带到了这里,便是想到了姜殊嫦想做什么。这位大凉七公主,是想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分明是中原之礼的聘娶,只是当娶当嫁的人换了位置,由不得他拒绝。
姜殊嫦当真会以礼待他?秦夜泊万分不信。
“秦夜泊,在我面前,你得自称奴才。”
“是,奴才明白。”
姜殊嫦坐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秦夜泊,心中多少有些痛快。
“不过是念在南盛大局非你不可的份儿上,保你一命,可千万不要以为本公主的驸马就是你了,你最多,也只算是个男宠。”
果真如此。
“奴才不敢僭越。”
姜殊嫦思来想去,也只觉得权且养在宫中也未尝不可。
可惜姜先生是不会让她把这个人一直养在深宫,尘埃落定之前,姜云笙的计划是万万耽搁不得。
“在这儿侯着,哪里也别去。”姜殊嫦这才来了兴致,继续道:“我刚才说有一个想法,送你一样东西。”
“是。”秦夜泊的额头几乎贴在了地毯上。
姜殊嫦唤来侍女吩咐了几句,那侍女低声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没过片刻,两个人抬着碳火走了进来,放在二人一旁。
秦夜泊瞬间明白了过来,姜殊嫦要送他的东西是什么。
烙铁上面是阿嫦两个字。
秦夜泊看了一眼姜殊嫦,没有再多问什么,这两个字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
姜殊嫦走到他面前,一手拽过他的衣领,“别动。”
秦夜泊嘴唇动了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碳火烧的正旺,姜殊嫦皱了皱眉,将这两个字烙在他的后腰上。
“……奴才,谢七公主。”
姜殊嫦一把掰过他的脸,道:“秦夜泊,我突然不喜欢你现在这幅唯命是从的样子了。”
秦夜泊仰了仰头,问到:“那奴才以前什么样子?七公主喜欢奴才什么样子?”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姜殊嫦还真是不知道。就算是在南盛,也不过是见过瞧见过两次罢了。
姜殊嫦有些愣神,两次见到他,都是在众人面前不卑不亢,站得笔直的。秦夜泊今年不过二十有四,当初必定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如今却是不得不跪在她的面前,自称奴才。
等他想起曾经,今日的耻辱必定是他此生都无法逃脱的梦魇。
姜殊嫦看着他许久,想要找到些什么。
不甘,亦或是敢怒不敢言。
没有,什么都没有。秦夜泊的眼底,是一片死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不应当是这样的。
“罢了,退下。”
“是。”秦夜泊站起身,退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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