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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都很合理,王越在诉苦,王越在吐真情。但细想又觉得不合理。
他和陈宁不过一面之缘,凭什么?
凭什么他会将自己的心思告知一个完全陌生人?几乎就见一面,他就敢在陈策面前毫无保留的吐露他所有委屈?
这很不合理。
陈策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开口道:“老爷子你不怕我告发你?我们可不熟,仅见过一面,你还不知我是什么样的人。”
王越却是笑了。
那布满沟壑的脸颊和寻常老农没任何区别,唯一区别的可能就是那一双世事洞明如猛虎望猎一般的双目。
那双眼睛如同一盏灯,能洞悉一切。
“伱图谋的比老夫大。”
陈策倏地一愣,惊愕的看了一眼王越,四目相对,旋即陈策眼神倏地抽离。
王越神色恢复平静,盯着陈策道:“你明知道他是太子,但你却不捅破这层关系,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非钱非权非名,那会是什么才是你想图谋的?”
“未来的大明天下!”
陈策微微一颤,问道:“何以见得?或许我就是为了钱,为了权呢?”
王越摇头道:“如果是钱,你就不会仅仅只有十亩田,看你和太子熟稔的程度以及太子对你信赖的程度,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你想要钱,良田万亩不在话下,甚至更多。”
“如果为了权,或许科途缓慢,但锦衣卫、东厂等权力机构完全可以作为你的踏板,你可以挂职,你也没有。”
“你在教太子为人处世甚至治国之大道,你在教太子新的东西,或许不明显,就比如那识文断字的符号,这岂非在改变大明?”
“老夫想,你以前还给他灌输过更多的东西,从思想上根本改变这名未来的天子。”
“你只是听了太子一句话,就能断言市井上的朝堂争执是老夫传出去的,这足以证明你的才智。”
“所以老夫才会毫无保留的和你说这么多。”
王越微微一笑,仿佛在说,小子你当我傻?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老夫会吐露心声?
听了他的分析,陈策尴尬的笑了一下,由衷的道:“佩服。”
王越端着茶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想来真是渴了,摇头道:“是老夫佩服你。”
“如果大明真再出一个于谦那样的人物……”
陈策苦笑了一下,对王越道:“老爷子觉得可能吗?或许可能,但不会是我了。”
王越道:“年轻人,何必不自信?”
陈策微微咳嗽两声,道:“不是不自信,因为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嗯?
“病了?”
陈策点头:“很严重,晚则十年,短则一年半载,我不清楚会多久。”
王越愣住了,然后一脸唏嘘,此时无声胜有声,然后化作一句长长的感慨:“哎!”
陈策无所谓的道:“总归会死嘛,乐观点多好,唉声叹息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王越嘿了一声,道:“你小子是够乐观的,叫啥?”
“陈策。”
“表字?”
陈策摇头:“尚未取字。”
一般取字这种东西,有条件的都会请名家大儒,有家世的,比如举人、进士之家,自己长辈会取,穷点的读书人会请个秀才、举人赐字。
陈策能找谁啊?
王越笑着道:“不嫌弃的话,老夫给你取一个?”
陈策拱手道:“求之不得。”
王越思考片刻,道:“策者,简也,纯简吧,纯粹、简素,一如你为人。”
纯简……
嗯。
陈策笑了一下,道:“多谢老爷子咯。”
王越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这几日老夫暂时不会离开京师,有空来你这坐坐,先走了。”
陈策起身恭送王越离去。
他背着手,佝偻着腰,走在槐花胡同中,像个遛弯的老大爷,真看不出来他就是明中叶的西北定海神针。
或许双肩上挑着的是西北整片江山吧,不然腰岂能弯到这种程度。
王越刚走,便和一名年轻人擦肩而过,陈策定睛望去,有些意外的看着徐经,问道:“你怎么来了?”
徐经有些赧然道:“上次家奴给公子送来骡马车钱,公子没要,我来送钱的。”
陈策哦了一声,请徐经进去坐,徐经看着焕然一新的院落,感慨陈策的雅致,然后奉上十八个钱给陈策:“陈公子你还是拿着吧,上次着实是我安排不周,只顾着接公子去大兴,却没想怎么送你回来。”
陈策笑了笑,道:“不必了,十几个钱而已,我还是能付得起。”
徐经也没推迟,又对陈策道:“还有一事,我来道歉的。”
陈策狐疑的看着他,道:“什么道歉?”
徐经大大方方的道:“李圭是我花一百两白银请过去的,我费尽心机想拜陈公子为师。”
陈策并不是很意外,徐经看到陈策的反应,就知道他猜中了,陈策果然早就看出来了。
他颓败的道:“是我小人了。”
陈策摇摇头道:“你很好了,我真没什么能教你的,何必呢?”
徐经苦笑道:“陈公子谦虚了。”
“不打扰公子了。”
陈策嗯了一声,刚起身准备送徐经离去,旋即就看到外面来了一群东厂番子,徐经认识东厂的人,而后就看到一名太监从轿子内走下来,两人搀着那名胖太监,胖太监被揍的面无人色,嘴里叫着:“谁,谁是葵花乡那十亩地的主人?”
徐经愣了一下,忙不迭道:“这位公公大人,可是有什么误会之处?”
他不动声色的塞给对方一些碎银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拱手道:“您大人有大量。”
李广吓的脸色更白了,赶紧将钱退回去。
钱都不要?嫌少吗?事情闹这么大?徐经不免有些担忧。
东厂这群太监虽然失势,但依旧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徐经快速来到陈策身边,低声道:“这次可真不是我安排的。”
陈策道:“我知道。”
徐经担忧道:“你怎么得罪这群苍蝇了?这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我想想办法,但希望渺茫,看看可否用钱开路,希望他们爱财,只要爱财一切好办,先交给我。”
徐经话语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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