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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快就到了京城南地,杨水起所说的游湖之地。京城里头的贵人们平素都有不少消遣的玩样,游船、打马球、赏花宴、诗会等等不知凡几,马球赛倒也还好,不用怎么拘着人了,但凡是赏花宴、诗会那些的,只恨不得一举一动将你框死了。
杨水起也不是个喜静的性子,除非是不得已,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这回她本是想同萧吟一起游湖,便叫人包了条船下来,本想着是和萧吟一起,再无趣的事情,她也能忍了,谁晓得到了最后竟跟了杜衡来。
光是如此想着,她又开始觉着浑身不自在。
“杨水起,你这船是要去给人办丧事吗?”杜衡仰靠在船椅背上缓缓开口。
杨水起:???
见她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杜衡开口解释,“谁家好人把这个船弄得像是灵船一样?帘子是白的,船艄上挂白帆,就连桌上也放一束白玉兰,你脑子有坑是不是,萧吟爱穿白衣,你也上赶给他办丧事不成?”
萧吟爱穿白衣,杨水起自理所应当以为他喜白,况又说,如兰君子,像萧吟这样文质彬彬,儒雅风流的君子,喜白也没什么不对。怎么到了杜衡这张嘴巴里头就成了发丧了??
这人,这嘴,能安然无恙至今,也是多亏了他的家世。
杨水起美目圆瞪,警告道:“你再敢胡说八道,我要把你丢下去了。”
杜衡满不在意地顶嘴道:“成,一句都说不得。”
杨水起也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不耐烦道:“行了,你我已经来了,快些同我说,是如何知晓?”
杜衡淡淡道: “急什么,船都没走就开始急,急死你好去投胎。”
在碰见杜衡之前,杨水去也从来不知道有人说话能如此难听。
这人,同他说话也只能叫自己气生气死,杨水起不欲再争,瞥了头去不再说话。
与此同时,在另一艘船上,正有一人盯着此处。
此人衣着华贵,身着赤色盘领窄袖服,头戴乌纱翼善冠,此等着装,唯皇太子朱澄能穿。
朱澄二三年岁,体格不太健硕,有些许瘦弱,下巴处已经蓄上了一小撮胡须,眼角稍稍向上吊起,看着些许犀利。
坐在朱澄对面的萧煦,也同他一样,此刻正往杨水起与杜衡的方向看去。
朱澄今日邀萧煦出来,本有事相商,结果好巧不巧,就撞见了这一幕。
从他们二人的方向,正好将那两人的一举一动收到眼底。
朱澄看了两人良久,收回了视线,他拿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意味不明地道:“听闻杨家这个,近些时日和则玉走得挺近,他们的事情还传得不小吧,京城里头的人都知晓了,这杨水起怎么如今倒又和国公府的世子爷坐到了一处?”
听到朱澄谈起萧吟,萧煦神色微凛,变得些许肃然,他道:“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小情小爱的本也就没什么,若萧吟真能开了窍倒也不错,只可惜他现下一心扑在了功名上头。”
皇太子一党同杨党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近来杨水起和萧吟之间的事情,自然是叫他心中不大爽落的。
若是真叫萧、杨两家走到了一起,那算是什么事情?
但现下听到萧煦此番话之后,他心稍宽了些许,也是,萧吟是何许人也,如何会看得杨水起这般的人?况且他素来正直,杨家人,更叫不可能入了他的眼。
“也是,则玉的性子冷得很,普通胭脂俗粉自是难入他眼,况且......谁又让杨水起姓‘杨’呢,他们能有什么结果,那也真是奇怪了。” 朱澄不再说那两人了,又转了话题,道:“近些时日杨奕称病不出,你说,我们或许能借着这次机会......”
他顿了顿,很快又继续道:“行上回张琦之事。”
“只要北疆死些人,我们再将他们的死推去杨奕贪污,届时,即便是父皇再想要维护他,恐怕也再遮掩不下去。依我之见,就让北疆的将士苦一苦,就算是死了的话......也算他们有除杨之功。”
想起张琦先前的计谋,萧煦神色越发紧绷。
张琦先前提出,干脆现下趁着北疆战事吃紧之时,使些手段断了北疆的军需,抑或者是拱些火,让北疆那边再乱一些,只要这样,战事越来越乱,再拖出杨党曾行贪腐之事,将矛盾集中到杨奕一人之身,将事情闹到无法再去遮掩的地步...... 还怕杨家不倒吗。
但事情能不能成先不说了,即便是成了又能如何,助涨了北疆鞑靼嚣张气焰,残害了大启军民,这样的事情,代价实在是太大。
“苦一苦北疆的士兵”,这句话从朱澄口中说出来轻飘飘一句,可代价恐怕是生灵涂炭。
萧煦劝解道:“殿下,此事,万不可。张琦死在了这个节骨眼上,怕只怕,杨奕那边的人已经知道此事,若再出手,恐怕只会叫他们反将一军。”
“他们如何知晓我们的事情?”
萧煦道:“只怕,有奸细。”
相比较萧煦的淡定,朱澄听到这话便坐不住了,他扬声道:“奸细?!”
萧煦道:“殿下莫急,奸细慢慢找总能找出来,但张琦的那个法子,万不能再想了,他们只怕早有了应对之策,若不留神,反倒要叫他们咬死了。”
朱澄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左右杨奕那边有了应对之策,若再进,得不偿失,一不小心,还要背上了千古骂名。
朱澄见想办的事情办不了,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待船靠到了岸边,便打算离开此。
下船前,朱澄又想起来了件事情,他转身对萧煦道:“对了,祁明,你这的也是老大不小了,萧阁老还没替你相看人家不成?”
萧煦见朱澄提起了婚事,稍显无奈,他插科打诨道:“这事,急也急不得了,就算是我想要,也不见得能有啊。”
“祁明,你这便是自谦了,萧家大公子,求谁求不得,婉儿那里有几个相识的贵女......”
婉儿,是皇太子妃。
眼看朱澄是当真想要点谱,萧煦急忙掐断话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祁明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
若真由不得萧煦自己,他又怎么可能到了如今还没成婚?萧夫人如今最愁的便是萧煦的婚事,急得夜不能寐,偏萧煦一直推脱。
见萧煦这样说,朱澄也不再勉强下去,他道:“成成成,我怕是说不动你,不说了,先走了。”
萧煦拱手,“恭送殿下。”
送走了朱澄之后,萧煦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他在原地默了一会,又看向了不远处湖中央的杨、杜二人。
他们的船只还在湖上晃悠,算起来,距他们来此处,差不多已经游了半个时辰的湖了。
萧煦抿了抿唇,只觉奇怪,他们二人是何时相识的......
湖面上。
眼看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杨水起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坐着的杜衡说道:“杜衡,差不多得了,还不肯说?”
眼看她是真生了气,杜衡也不再继续为难她了,他笑了笑,“其实再简单不过。”
“你没发现吗,你爹每年这个时间都要生一段时间的病。我倒是不曾听说,这世上有什么病,能这么刚好,好巧不巧,每一年的这段日子,都会发作。这么正正好好,不像是病,倒像是......”
“谁的忌日。”
杨水起听到杜衡的话,心中警铃大作。
杜衡......也不大像是个草包啊。
杨水起也算明白,杜衡这人,恐城府极深。
她爹同她说过,同杜衡这样的人在一起打交道,说得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因为,若一不留神,就要被其攻心。
她定了定神,笑了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阖家上下,活着的人凑不出一只手来,我爹走到了如今,身边死了的兄弟亲朋更是不知凡几,他重情重义,便是谁的忌日,想来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难不成,你管天管地,这也要管?”
“杜衡,我家可同你家没什么交际,你想把手伸到杨家来吗?”
她抬眸,看向了杜衡,嘴角竟还勾起了一抹笑。
她警告道:“你小心断手。”
说罢,她不看杜衡是何反应,便抬声喊道:“船夫,靠岸。”
船靠了岸后,杨水起头也没回就下了船,末了,又想起了什么,停了脚步,回头看向杜衡。
“还有,下次再说二哥哥坏话,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即便杨水起生得实在没什么攻击力,就连说这话的时候,两颊似还气得圆滚滚的,但那眼神却着实硬气了一会,带着同她丝毫不相符的清寒。
待到杨水起走后,杜衡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唇。
“这人,怎么能这么有趣呢。”
他这话,是切切实实发自心底所说。
若不是方才看见了杨水起瑟瑟发抖的手,他还真当她是有几分硬气。
合着硬了半天,全是装的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杜衡才觉得,更加有趣。
“她究竟瞧上萧吟什么了啊。”
实在叫人费解。
杜衡的小厮倒没看出来杨水起的“色厉内荏”,还只当这杨水起是个脾气暴躁的大小姐,他道:“世子爷,你别管她看上萧二公子什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叫她霍霍他去,倒也不错呢。”
杜衡瞥他一眼,眯着眼睛笑问,“不错?”
小厮再傻也能察觉出来不对劲,缩了缩脖子就没敢继续说话。
两人没一会也离开了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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