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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收着指甲的爪子拍打在脸上,蒋庆之悠悠醒来。“喵!”
多多不耐烦了。
“起了起了!”
蒋庆之觉得自己是养了个猫大爷。
“少爷!”
“来了。”
哦!
外面还有一个。
蒋庆之推门出去,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个寒颤。
艹!
这身体还是有些弱啊!
“练武!”
天边还挂着星辰,伯府的小教场上,蒋庆之挥汗如雨。
徐渭也在练武,这个白胖子笨拙的舞动着长刀,师父孙重楼早已忍无可忍,“你这悟性太差了。”
“我靠这里杀敌。”徐渭指指脑子。
“呵呵!”孙重楼说道:“少爷说了,大明就是这等聪明人太多,以至于重蹈前宋覆辙。什么以文御武,自我阉割……”
“自我阉割?”徐渭低头。
胡宗宪没练武,老胡跟着蒋庆之学了太极拳,每日早上悠哉悠哉的打一套,自觉神功大成。
“武人不可不打压。”胡宗宪收功。
“不是打压,而是制衡。”蒋庆之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失去制衡的武人很危险,但压制太过,便是自我阉割。”
“武人跋扈的先例多如牛毛啊!”胡宗宪屁股坐在了文人这边。
“为何跋扈?”蒋庆之问道。
“失控。”
“所以需要制衡。”
徐渭干咳一声,“伯爷,武人一旦失控,轻者为藩镇,前汉前唐这等先例数不胜数。就算是前宋也是如此。重者便会沦为叛逆,反戈一击。”
大明也是如此……用不了多久,以李成梁为代表的将门养寇自重,成了不是藩镇的藩镇。
“士大夫打压武人,可想过武人的反击?”蒋庆之反问。
徐渭说道:“故而钱粮要握在手中,一旦武人跋扈,断了钱粮……”
“继续!”蒋庆之把布巾递给窦珈蓝,“怎么不说了?”
徐渭的才华堪称是大明最顶尖的那一批,可眼光却在有后世资讯加成的蒋庆之这里不够看。
胡宗宪已经醒悟了,“狗急跳墙。”
徐渭说道:“他们……会谋反,乃至于投敌。”
“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讲了个故事……”
蒋庆之坐下,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某个王朝末期,边军大多被将领掌控。边墙之外异族渐渐壮大,他们不断侵袭这个王朝,数次击败他们……”
胡宗宪和徐渭交换个眼色。
伯爷说的什么王朝,不会是大明吧?
“于是朝中便把希望寄托在了边军身上。边军开口要钱要粮食,要各等资源,给不给?”
蒋庆之问道。
胡宗宪叹道:“必须给,不给便会有不忍言之事。”
“可若是给了,便是养虎为患。”窦珈蓝看了胡宗宪一眼,“人心不足,今日索求钱粮得手,明日就会索要更多。”
“朝中商议不给。”蒋庆之端坐着,“随后边军示警,说敌军大举来袭,朝中慌作一团,随后钱粮源源不断送到边塞。于是敌军退去。”
“这是……勾搭上了?”徐渭的反应之快,令蒋庆之颇为欣慰。
“对,双方达成了默契。从此之后,朝中便知晓这些边将靠不住。可边军掌握在他们手中,若是他们放开口子,异族铁骑将会长驱直入。故而明知不妥,朝中依旧有求必应。”
蒋庆之的声音在这个清晨回荡着,除去孙重楼精力充沛的在练刀之外,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这必然是大明!
伯爷竟然以故事来推演大明的未来国祚。
胡宗宪暗自心惊。
“可此刻这个王朝因人口日增,土地兼并日趋严重,导致流民遍地都是。恰逢大旱……”
“这不是前汉旧事吗?”徐渭看了胡宗宪一眼,心想蒋庆之难道认为大明会走前汉的老路?
“听。”胡宗宪一个字给他。
“各地士大夫和豪绅们坐拥无数钱粮,却不肯施舍一分,于是快饿死的流民扯起大旗,反了!”
蒋庆之想到了那位驿卒,“朝中本以为是疥癣之疾,谁知流民大军迅速席卷天下。而塞外异族也趁势不断进攻……”
“内外交迫,这是亡国景象!”
胡宗宪的眼光放到崇祯年间,大概也是数一数二的。
“异族大军兵临城下,重演前宋故事罢!”徐渭叹息。
蒋庆之讥诮的道:“是流民大军攻破了京城。”
“帝王南下,王朝迁都。”徐渭玩味的道,心想伯爷你这个套路史书上多了去。
“不。”蒋庆之眸色凛然,“流民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帝王令人敲响召集群臣的警钟,可无人入朝。”
亡国惨剧啊!
富城叹息。
“皇帝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内侍,他带着内侍爬到高处。”
蒋庆之想到了煤山,后世他看过图片,不打眼的的一个地方。
“皇帝自尽于一棵树上,留下遗言……”
蒋庆之想到了那位刚愎的崇祯帝,心头沉重。
“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勿伤百姓一人。”
小教场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嘭!”
众人闻声看去,却是富城恨恨跺脚,声势骇人。
徐渭幽幽的道:“伯爷说的是大明吧?”
蒋庆之没回答他的问题,“当人口多到土地无法容纳时,当军队糜烂,成为私军时,当臣子蝇营狗苟,只知晓为自己划拉好处时,你等说说,谁能拯救这个王朝?”
“少爷,吃早饭了。”
沉重的气氛被打破了。
蒋庆之也饿了,去了饭堂。
胡宗宪和徐渭一起。
“伯爷说的是大明。”胡宗宪说道:“若是错了,我愿挖了这双眸子去。”
“就是大明。这是伯爷在按照历史先例来推演大明的国祚。”徐渭很感兴趣。
“武人尾大不掉是个问题。”
“此次在宣府,我见那些将领在军中颐指气使,底层将士宛若他们的奴隶,正如伯爷所说的那样,再这般下去,军队将沦为将门的私军。”
“家丁!”
“没错。”
二人相对一视,惺惺相惜。
徐渭说道:“军中只知将领,不知朝中,不知帝王。”
“伯爷慧眼如炬,看到了这个绝大的危机。可当如何化解?”
胡宗宪突然止步,“另外,伯爷说的异族大敌,指的是俺答!”
“俺答如今兵强马壮,九边官兵畏敌如虎。伯爷的推演……老胡,我方才仔细寻了一番,竟寻不到大的错处。”
徐渭暗自心惊。
“若是有中兴之主,兴许能挽回颓势。”
“可中兴之主在哪?”
……
天气干燥,厨子做了汤面,浇头是红烧牛肉。
“牛肉炖烂了,滋味尽数在肉中。这味道太浓郁了些……咦!坚韧的面条混合进来,相得益彰啊!”
胡宗宪吃的慢条斯理。
徐渭叹道:“说实话,但凡吃过伯府的饭菜,怕是都不想走了。”
“喵!”
正在吃小鱼干的多多不屑一顾。
吃完饭,洗把脸,多多爬上蒋庆之的肩膀。
“伯爷,陛下让你歇息两日,要不去庄上?”富城笑道“这个时节庄上正是有趣的时候。”
“我在想,陆炳在干什么?”蒋庆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
“一群蛀虫!”
嘉靖帝召开了一次扩大化的朝会,把宣府文武贪腐的证据丢在群臣身前,冷冰冰的道:“这便是朕倚为长城的九边文武,这便是戍守国门的忠臣良将?”
众人噤若寒蝉。
“查!”
“领命!”
陆炳行礼,随即转身昂首而去。
锦衣卫出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嗅到了血雨腥风。
当日上午,兵部被拿下十余人。
“尚书!”
一群兵部官员聚集在王以旂的值房内,气氛悲壮。
“陆炳的爪牙猖獗之极,有官员不肯走,竟被他们打折手臂,强行拖了出去!”
“还有人被他们逼着下跪……”
王以旂闭着眼,仿佛在打盹。
侍郎兰寿轻声道:“尚书,这只是开始啊!”
王以旂缓缓说道:“让我说什么?求情?”
他睁开眼睛看着这些官员,“若是那些人持身正,锦衣卫但凡敢下毒手,我把官司打到御前,也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他问道:“可他们干净吗?不干净。满屁股都是屎!”
王以旂的怒火猛地勃发,“陆炳令锦衣卫强行动手,打的是我这个尚书的脸。”
陆炳多次想和王以旂接触,但都被王以旂拒绝。这位嘉靖帝的奶兄弟最记仇,直至此刻才发泄出来。
“我若是出手,陆炳便会顺势发难。”王以旂幽幽的道:“兵部不能乱。”
稍后众人告退。
“陆指挥使!”
外面有人打招呼。
接着陆炳走到门口。
把外面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幽暗中,王以旂淡淡的道:“陆指挥使有何见教?”
陆炳大步进来,门外几个锦衣卫挡住了所有视线和窃听的可能。
陆炳坐下。
目光炯炯的看着王以旂,“宦海无情,陆某也曾几度沉浮。从此后便领悟了一个道理。”
王以旂说道:“我洗耳恭听。”
“单枪匹马,迟早会淹死在宦海之中。”
陆炳盯着王以旂,“王尚书以为如何?”
这是要王以旂靠拢自己的意思。
“这是城下之盟!”王以旂冷笑。
何况他怎肯投靠严党和陆炳!
“那十余人还没出兵部,就有人招供。”陆炳一字一吐,“说王尚书知情!”
你是靠拢我陆炳,还是等着进诏狱?
党内亦有党。陆炳隐隐是严党中的一员,但却处处显露出自立门户的味儿。
在严嵩出手之前,陆炳需要把最大一条鱼,兵部尚书王以旂拉到自己这边。
王以旂的手颤抖了一下。
陆炳嘴角微微翘起。
“老王!”
外面有人大喇喇的问道:“你们尚书躲哪了?”
王以旂只觉得眼前一亮。
“长威伯,我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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