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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泠舒心头一紧。他低着头,并未接太子的话。
太子轻笑一声:“泠舒你也不必紧张,孤没有其他意思。”
“孤的意思是阿青如果来找令妹,你们别将他赶出去就行。”
秦泠舒回答得很敷衍:“颜青殿下是主,臣是下属,自然不会对颜青殿下不敬。”
小时候为了阻止棠棠跟着颜青祸害颜家主的私库,他们不是没阻拦过。
结果每次颜青都能摸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带走棠棠。
根本不是他们能关上门不让进就能防得了的。
太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父皇依旧闭殿不出,阿墨又不在,朝政之事,还需要泠舒多多费心。”
秦泠舒眉头蹙起:“殿下,朝堂之事,该由您做主。”
太子转身,静静看着他,“泠舒,孤如今的志向,不在朝堂。”
“孤只想有三两好友,陪孤四处走走。”
他目光看向墨王府的方向,眼底神色极为复杂。
秦泠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目之所及,是庄严的大雄宝殿。
他沉默片刻,道:“殿下,您是太子,您应该住在东宫。”
太子听言,瞳仁中自嘲一闪即逝。
他温润一笑:“泠舒,令妹很优秀。”
秦泠舒瞳眸泛起骄傲:“嗯,棠棠从小就很优秀。”
太子意味不明笑笑:“今晚你就住在寺中,孤允你明日休沐。”
秦泠舒面上泛起一丝喜色:“谢殿下。”
太子摆摆手:“回去陪伯父伯母吧,孤自己走走。”
秦泠舒点点头,目送太子离开。
寺中小僧聚在大雄宝殿诵经,梵音声隐隐传来。
太子停在大雄宝殿外,看着殿内庄严慈悲的佛像。
许久之后,他缓缓垂下眼眸伸出手。
掌心中,是一个银手镯。
细碎的月光下,银镯上的花纹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那是一株海棠花。
太子指腹摩挲着海棠,轻轻开口,“莫愁粉黛临窗懒,梁广丹青点笔迟。朝醉暮吟看不足,羡他蝴蝶宿深枝。”
“小海棠……真羡慕阿墨能这只能在海棠花上停留的蝴蝶啊。”
“明明孤比阿墨更早遇见你,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你竟误会孤喜欢宁月瑶。”
低语间,似是回到了第一次与宁星棠相遇之时——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你没事吧?”少女卑微带着颤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子后背狠狠撞在墙上,顿时蹙起了眉头。
十二岁的宁星棠,身穿灰黑的破旧衣裙,全身被雨淋湿,不安地看着一身清贵气息的太子。
暗中保护太子的暗卫,没料到自家主子只是想独自走走,就被毛毛躁躁的小丫鬟伤到。
更令他们震惊的是,他们平日看似温润,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竟然没有责怪撞他的小丫鬟,反而温声问她:
“你没事吧?”
宁星棠小心护着怀中珠蚌,怯生生地看着太子眼中未散的痛意,不安地道:“我皮糙肉厚的,没撞疼。”
“倒是公子您,真的没事吗?”
她在江南时,也算见过很多贵公子。
但就算是大哥身上的清贵气息,都没眼前少年浓重。
还带着一股……隐隐约约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太子看着她明澈干净的眸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女孩子都是父母的掌心宝,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也该被家人好好呵护。”
“没有哪个女孩子皮糙肉厚,以后不要再这般说自己。”
宁星棠抱着珠蚌,眼底一阵酸涩。
她没想到,回到宁家两年,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竟然是从一个陌生人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
借着雨水的掩护,眼泪肆意流淌。
“公子,我身上的钱不多,但如果你真的受伤了,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医药费。”
她垂下眼,纤长的眼睫不断颤动,似随时会被风摧残的蝴蝶翅膀:
“只不过我……我现在身上没有钱,我……我……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地址吗?我挣了钱,就给你送过去。”
太子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声音愈加温和,“我真的没事,你全身都湿透了,赶快回家换件衣服。”
宁星棠抱着珠蚌,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太子。
她死死咬着唇瓣,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银镯递给太子,“这个银镯,是我二哥亲手雕的,是我最喜欢的海棠花。”
“我没钱还公子,现将这只银镯抵押给公子治伤,等我以后挣到钱了,再找公子赎回来。”
太子垂眸,隔着雨幕与她对视。
雨幕下,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眸满是不舍。
但眼底却无一丝假意将镯子给他的做作。
太子对上这般干净的眼眸,鬼使神差接过了银镯。
“好,那这镯子就暂时放我这保管。”
宁星棠咬着失了血色的唇瓣,不舍地看着银镯,“公子你住哪?”
太子随口给了她一个自己在宫外府邸的住址。
夜风吹过,丝丝凉意落在脸上。
太子回过神,看着手中银镯,低喃道:“小骗子。”
那日过后,太子留了人在府中,随时等宁星棠来赎她的镯子。
这一等,就等到了她和阿墨成亲。
他没想到,当年的小女孩,就是宁丞相的嫡女。
“阿弥陀佛。”了尘走出大殿,来到太子身前。
太子虚虚捏紧银镯,抬眼看向了尘,“大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了尘双手合十:“殿下,缘分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
“万般道法,皆是缘。”
“相遇是缘,相守也是缘。”
太子苦笑一声,抬头看着空中皎洁的银月,“是啊,我和阿卿与他相遇,是我们的缘分。”
“阿墨明明在我们之后遇见她,却有了与她相守的缘分。”
了尘道:“殿下,人与人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强求会适得其反。”
太子藏于广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银镯上的海棠花纹,眼角眉梢透着释然,“大师放心,阿卿与我都是明白人,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了尘瞟了眼他的衣袖,叹道:“殿下,过去的物品,也该放下。”
太子捏着银镯的手猛地一紧。
他缓缓垂眼。
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大师,孤也只想留着这么一点点念想。”
了尘:“阿弥陀佛,殿下身系国运,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就好。”
太子轻轻嗯了声:“下雨了,孤先回去了,大师也早点回去休息。”
寺中小僧拿着伞过来,却被太子拒绝。
他转身,身影被毛毛细雨掩盖。
同时,也掩盖住他眼尾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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