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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先锋今天要下苗的事,全家都知道。上午七点出头,养殖场这边就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阿公!阿嫲!你们怎么过来了?”
“爸,妈,你俩怎么过来了?”
这里距离东华村有一定的距离,忙完家里的琐碎事,方老头就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载着方老太一起过来了。
“你今天不是下苗吗,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害,爸,我这边能搞定,我还请了俩嫂子过来帮忙呢,你俩就别折腾了,回家歇着。”
方老头一瞪眼:“你爹我还没到干不动活儿的时候!自家有事,我和你妈还能闲着啊?”
听到方先锋还请了俩渔嫂过来帮忙,方老头嘴上不说,但还是觉得有些肉痛的,毕竟都是农村人,谁家有活儿不是招呼自己家人帮衬着干啊,这上外头请人,不得多花冤枉钱么!
方先锋能看出来自家老头眼神里的不满,他也委屈啊,还不是想着您二老年纪大了,免得你们折腾嘛!
方为看着也好笑,在爷爷面前,老爸就跟孙子似的。
偏偏他这个真正的孙子,爷爷倒是宠得很。
“你还让阿为来帮忙,这不耽误他学习么!”
方先锋:“……”
“没事阿公,放假呢,我闲着也没事,肯定要过来帮忙的。”
“阿为你吃早饭了没,阿嫲带了包子过来。”
“阿嫲,我吃了。”
“这个怎么弄的?”
爷爷奶奶也是第一次搞这种养殖,想不到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学点新东西。
方老头站在岸边,看着眼前的海上牧场,他也不知道阿锋这个转型养贻贝能不能成,毕竟这小子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老头自然做不了他的主,反正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只要别到头来亏得裤衩子都不剩,饿着他的宝贝孙子就行……
见二老都开始帮忙包贝苗了,方先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心里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爷爷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包起贝苗的速度也丝毫不慢,毕竟干了一辈子的活儿,真让他们闲着也闲不住,趁着还能干得动,总是要多帮帮家里的后辈。
或许真的到了李太爷那种年纪,才能真正闲下来,每天就躺在荔枝树下安享晚年吧……
……
爷爷奶奶的到来只是开始,八点钟的时候,方元胜也骑着单车跑过来了。
“阿胜你咋跑这来了?”
“阿公、阿嫲你们也在啊!”
“你爸他们呢?”
“我爸他们在收鱼呢!让我先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他们闲的时候就过来!二叔,你赶紧给我找点活儿啊!不然我爸知道我啥没帮上,回家得揍我!”
“你小子……”
方先锋摇摇头笑了笑:“那你就跟着阿为一起包苗吧,一会儿你俩过来帮二叔下苗,好好学,等改天你爸准备养贻贝的时候,你来教他!”
“我来教我爸?”
阿胜闻言眼睛一亮,那不倒反天罡了么!听着就来劲儿!
方先锋和方先民是亲兄弟,但哥俩的性格却不同,身为大哥的方先民更保守一些,眼下还是没能狠下心来转型,毕竟从爷爷那辈开始,就是当鱼贩子的,固有的观念要想改变,总是很艰难的;
而身为二弟的方先锋要激进一些,无论是年轻时决定去市里闯荡也好,还是这会儿决定养殖贻贝也好,倒像他才是‘大哥’,在给大哥趟路子了。
……
阿胜跑到方为身边,学他怎么包苗。
都是村里长大的少年,读书或许不在行,但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一下子人手多了起来,包苗的速度也快了,渐渐的,几人身边堆满了一大串包好贻贝苗的长长苗绳。
“差不多了,一边包着、一边先把贝苗下海吧,离水太久不行。阿为、阿胜,你们哥俩过来帮我!”
“好嘞!”
哥俩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起抱着沉重的苗绳搬运到小渔船上。
小渔船是租的,之前资金不足,也只能租了。
眼下有了资金,方先锋也决定过阵子再买艘小渔船来,平时少不了海上作业,有自己的船还是更方便一些。
三人正搬着苗绳上船,养殖场又多了两个娇俏的身影。
“采苓?知意?你俩咋也跑这边来了?”方为愣了愣。
“知意说没看过贻贝养殖是什么样的,我就带她一起过来看看咯!”徐采苓嘻嘻笑道。
“啊?”
听闻徐采苓的话,柳知意脑袋冒起了大大的问号,不是采苓你说想来看的嘛!我还在家里看书呢……当然了,她确实也很好奇,不然也不会跟过来凑热闹了。
“害!你俩小丫头跑这来干嘛,草帽也不带,太阳晒哩!”方先锋好笑道。
“二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不?”
徐采苓和柳知意停好自行车,已经走到了岸边这里来。
“没事!用不着你们俩小丫头帮忙,一旁找个阴凉地玩儿就行!”
“阿为和阿胜都能帮忙,我们也行!”徐采苓说。
“嗯嗯。”柳知意也跟着点头。
方先锋自然是不好意思让别人家宝贝闺女来自己家干活的,方为可就不介意了,笑道:
“那你俩帮忙一起把包好的苗绳搬上船吧,我们一起坐船去海田下苗。”
“好!”
“草帽!要带草帽,阿兰,你给她俩拿两个草帽!”方先锋喊道。
……
戴上头顶的大草帽后,两个俏丽的少女总算是有点干活的模样了。
海边风比较大,草帽的绳子需要系在下巴上,才不会被风吹跑。
虽然采苓是女孩子,但毕竟是村里长大的,各种活儿也没少帮忙干,这会帮起忙来,也是得心应手。
平时在家里帮忙干活,老爸老妈从来都不夸奖她的,但是在方为家干活,方先锋和田喜兰都夸她做事利索、又懂事又乖巧,这搞得采苓好开心啊,比干自家的活儿都要积极。
而柳知意则不像采苓那么熟练了,面对这些贝苗、绳子、网片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哪怕是简单的包裹在绳子上系好,她显得相当笨拙,速度出奇的慢。
当然了,毕竟人家小丫头是特地过来帮忙的,又不是雇来做工的,柳知意的那份认真和心意,长辈们可都是看得见的。
试问还有哪个从大城市里出来的、长得白白嫩嫩的女孩子愿意在太阳底下做这种粗活啊!
方先锋和田喜兰实在是不好意思,在徐采苓和柳知意帮忙干了没多久,就让俩小丫头洗洗手一旁歇息去了。
“你们要不要一起来坐船啊?我们要去下苗了。”方为喊道。
“去!走走,知意我们走。”
两个戴着草帽的少女闻言,便一起跑了过来。
小渔船不大,船舱上面已经堆满了包好贝苗的长绳。
翘起的船头跟岸边有一定的距离。
方为朝她们伸出手。
“嘿!”
徐采苓轻松一跳,拉着方为的手,稳稳当当的跳到了船上。
柳知意就没那么强的弹跳力了,好在如今跑步的大腿酸痛也消失了,这小半个月来的锻炼,让她的体力好了不少。
她稍稍退后一步,也往前一跳!
毕竟是在水面上的小船,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好在方为适时地拉住了她的手,这才也一起站到了船上。
方为看着面前的‘同窗’和‘同桌’,好笑道:“看你俩跑来凑热闹,衣服都弄脏了。”
“回家再洗呗!”徐采苓无所谓道。
“没关系呀。”柳知意也摇摇头。
“你今天没去晒场那边晒咸鱼吗?”方为问徐采苓。
“去了呀,晒完就回来了。”
徐采苓嘻嘻笑道:“那个炸鸡和薯条好好吃!你都请我们吃好东西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就过来看看。”
“知意你呢,早上有去跑步吗?”方为问柳知意。
“今天没跑……”
前天方为一大早去市里没跑步、今天一大早出来干活也没跑步。
从中秋之后,两人每天早上都约着一起跑步的,见方为没跑,柳知意便也没跑了。
或许这对锻炼身体来说,是相当不可取的偷懒行为!柳知意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前天她就自己去跑了,但方为不在,她才跑到码头就跑不动了,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做到跟他一起跑到小白沙那儿的……
见方为今天也没跑,她便干脆也不跑了。
……
十亩的海田已经搭建好了浮筏和吊绳。
方先锋开着船,缓缓行驶在一行又一行的吊绳之间。
“这一共有几行啊?”徐采苓好奇道。
“十亩,十四行吧,到时候每行吊绳下面会挂一百二十串的苗绳,看到那四根长桩了没,靠长桩和浮筏固定住,海田就围好了。”方为告诉她。
“那、那平时要不要喂东西呀?”
“不用,放下去让贻贝自然生长就行。”
一旁的柳知意听着,也好奇道:“它们不会跑吗?”
贻贝养殖这事,很多大人都不太清楚,更别提两只少女了。
方为像是百科全书一样,她们问什么,他就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
“不会跑的,这不是有网片包着嘛,贻贝跟扇贝不一样,扇贝会跑,但贻贝会长出韧劲十足的足丝,牢牢地缠住苗绳,等它们定足之后,再把网片拆掉,它们就附在苗绳上生长了,等采收的时候,苗绳拉起来,就是一大串!”
柳知意问完,徐采苓又问了:“那要是遇到台风天怎么办呀?”
“浮筏架很结实的,一般的小风浪没问题,如果是比较大的台风,你看到这些浮子了没,可以减浮、或者用压石的方式,将浮筏沉到一米左右的水层下面,就不怕海面的风浪了。”
当然了,真要是遇到那种大灾害级别的台风,就当他没说。
毕竟真遇到这种自然灾害的时候,就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也是所有养殖项目中都无法避免的问题,但总不能因为这些,就放弃养殖的计划。
相比起其他的地区而言,菠萝岛这边的气象条件已经是相当合适了。
听完方为这么一说,徐采苓眼睛一亮,灵机一动道:“那不如直接把苗绳都沉到海里去,不就完全不怕风浪了嘛!”
“……风浪是不怕了,但海星、章鱼、鲷、红螺和蟹等贻贝天敌可就乐开花了,天降免费午餐呢?!”
“哈哈……”
柳知意闻言也咯咯笑了起来,想不到平日里常见的贻贝,养殖起来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她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
方先锋停住了船,却没着急下苗绳。
他从船舱里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线香,用打火机点燃,诚恳地拜起了妈祖。
“妈祖保佑,一切顺顺利利……”
念叨完之后,他把线香插在船头。
而方为和阿胜哥俩,则一人拿着一串排炮,点燃后丢到了两边的高空上。
徐采苓和柳知意捂着小耳朵。
[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过后,空中的白烟被海风吹散,红红的纸屑在海面上落了一圈。
“下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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