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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白雾照常在帐篷里等待。按照往常,在九点前几分钟邪神就会出现在她帐篷里,今晚却没有。
更奇怪的是,从早上过后她就没有见过他了,去岛心湖送饭都没有回应。
……邪神说的有事,是去别的地方做什么了吗?
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等到人。
白雾关掉pad打算早点休息,好攒足精神应对明天的情况,刚躺下,忽然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咕嘟声。
夹杂在夜晚的风里吹过来,像是水泡浮起炸开的声音,听方向是从岛心湖传来的。
以为是什么鱼露水面吐泡泡,白雾没有在意,闭眼休息,片刻之后,听到了一连串的咕嘟声。
安静了几秒,白雾撑起身子,坐上轮椅摇过去。
去湖边的这段路本来布满石子凹凸不平,小松鼠为防她摔倒,帮她清了条路出来。
作为一个月前还能走路的正常人,忽然双腿残疾坐上轮椅,多少会心理和生理双重不适,不过好在白雾从小适应能力就强。
看着平静的几乎有些冷慎的湖面,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过往。
小时候,忘了几岁,她曾流浪过一段时间。
饿了去捡别人吃了一半丢掉的面包,渴了就去喝自来水管里的水,商场关门后暖气不会关,她就在橱窗那里,隔着玻璃窝在角落睡觉。
有好心路人会给她买吃的,买衣服,问她是哪里走丢的,要把她带走找父母。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捂好帽子低着头跑掉,再换个地方继续流浪。
有一天冬日早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隔着橱窗,看到了一双眼睛。
是一双女人的眼睛,琥珀色的温和瞳孔,眼尾画着细妆,嘴唇也是淡红色的,头发挽成了个松散的丸子,明艳又温柔。
女人穿着甜品店的工作服,神情十分惊讶,讶异于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在橱窗外睡了一整晚。
而紧接着她的目光就柔和了下来,还有些形容不出来的同情。
是白雾见的最多的那种眼神。
她想,这人下一秒就会追问她怎么在这,父母在哪里,是不是走丢了,或是从孤儿院出走,要报警把她送回去。
麻烦。
要趁在她给了自己食物后,赶紧逃跑离开。
她搓了搓脏兮兮的袖子,声音稚嫩,怯生生地开口:“大姐姐,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橱窗后的各类甜品琳琅满目,隔着橱窗都挡不住那股香甜的味道。
女人拎起围裙半蹲下来,琥珀色的温柔眸子看着她,想隔着橱窗与她平视。
白雾别开了脸,帽檐挡住了眼睛。
“你饿了吗?”她问。
白雾微微点了下头。
“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女人声音温和:“可我只是这里的店员,店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如果偷偷给你,我会被罚的。”
白雾抿了抿唇。
女人尾音转了个弯,忽然道:
“不如这样,我的工牌忘在家里了,家离这里不远,但我有点忙走不开。在店主来之前,你帮我拿过来,我买下这块蛋糕给你,怎么样?”
她的手指着橱窗里一块漂亮精致的巧克力松露蛋糕,上面标价128元。
白雾眨了眨眼,看了一会儿,小声:“我可以要旁边的草莓蛋糕吗?”
女人愣了愣,笑了:“随你选。”
女人推开门,走到白雾身边,她身上那股香甜的气息仿佛要溢出来。
她蹲下身,把手里的钥匙给她:“从这里往右走,数到路边的牌子356号,大门进去二栋二层,门牌201,工牌就在玄关柜子上。”
她手里的钥匙好像也是香香的,白雾往身上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手,接了过来。
她按照女人所说的朝右走,一路走出了繁华的街,到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区,保安亭空空荡荡。
她凭钥匙打开了大门,踩着一路的新雪,找到了二栋二层,201。
踮着脚拉开门,香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只有一室一厅,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完布局,但很整齐温馨,跟那个女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白雾脚上都是脏脏的雪,在外面蹦了一会也没蹭干净,只小心地踩上了玄关地板,踮着脚拿到了柜子上的工牌,又锁上了门。
回去的路上,她拿着工牌看。
白……什么?
后面两个字看不懂。
回去的路上正值上班高峰,路上到处都是人,碰碰撞撞的,又到处都是一片雪白,白雾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没能回到那条街。
等她脚走的酸软无力,终于找到地方的时候,都已经要中午了。
隔着落雪的橱窗,屋里灯光暖洋洋,女人的头发都毛茸茸的,动作不太熟练地打包好精致的小蛋糕递给客人,转眼看到了橱窗外的她。
女人跟旁边的店员换了班,解下围裙,拿上围巾,推开门走到她面前。
香甜的气息包裹中,白雾抿了抿唇,低声:“对不起。”
女人收好钥匙工牌,抻开围巾,笑笑:“店主扣了我五十块工资,小蛋糕是给你买不了了。”
白雾微微低下了头,雪花顺着掉落在脖子里。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过……”
热乎乎的手指扫了扫她脖子里的雪,柔软的围巾绕上了她的脖子,女人动作轻轻地把她漂亮的粉色围巾给她戴好。
“扣剩下来的钱够吃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加大份牛肉的那种,就在街角,去吗?”
白雾去了。
吃了成年人的一大碗。
雾气腾腾中,她想,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面。
吃完饭,女人没问她是不是走丢了、父母的情况,揉了揉她的头,照常去上班。
白雾远远站在街对面,看着橱窗里的女人忙碌,围着那条柔软的围巾,吸了吸上面残留的香味。
接下来的几天,女人经常会给她一些“工作”,帮她送东西、拿东西,换取报酬来给她食物。
终于,在一个大雪的夜晚,白雾敲开了她家的门。
她小脸埋在围巾里,声音很轻:“可以让我住一晚吗?”
女人开门时手里还拿着根葱,半倚着门框笑了下:“行啊,不过你能帮我做什么?会做饭吗?”
白雾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从来没碰过厨房,甚至人都还没流理台高,当然不会。
不过女人倒是对她的厨艺似乎很放心,让她一个人乱造,还给她搬了个凳子让她踩着。
白雾一通乱来,最后炒了两盘乱七八糟的菜,模样丑陋,味道只能说是勉强能吃。
女人一边批判盐放多了酱油咸了,一边嫌弃地吃完了一碗饭。
吃完了饭,女人拎着她就丢进了浴室。
“别把我的床弄脏了,好好洗洗。”
白雾站在一角,捂着帽子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摘下了帽子。
略有些卷曲的头发散落下来,即使脏兮兮的,也能看出是非正常的颜色——银白色的长发。
女人奇怪,“谁给你染的?”
白雾抿了抿唇:“没有。”
愣了愣,女人忽的笑了声,调好的淋浴头水淋在她脑袋上,“坐好,水烫跟我说,这边温控老坏。”
白雾跟个娃娃一样乖乖坐着让她冲洗,女人在她头发上搓着绵密泡沫,冲干净之后沥水,拿小皮筋扎着。
洗完澡,女孩小小的身子站在床边,女人坐在她身后,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她应该很久没剪过头发了,长到腰弯,站在她面前像个洋娃娃一样。
吹风机嗡鸣,银白色的长发随风从指尖溜走,轻轻擦过,如同一阵抓不住的雾,缥缈又恍惚。
“你有名字吗?”
女孩顿了几秒,轻轻晃了晃脑袋。
女人笑了下,“那行,你以后就叫白雾了。白色的白,雾气的雾。”
“……为什么?”
“养小猫小狗都得起名,你住我家,我还不能起名了?”
女人一只手关掉吹风机,一手不轻不重按了下她的脑袋。
“睡吧。我的小猫。”
……
“白。”
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闷闷的,好像从挺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楚。
白雾微微睁开眼,海水灌进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昏暗的只剩下一片晃动的黑。
有什么东西桎梏着她,手、脚被紧紧圈住,不断往海底拉。
白雾往下看,自己刚刚还在岸上,只是恍惚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沉到了水底。
晃动的海水里,她隐隐看到几条黑色触手圈紧了她的手脚。
是邪神吗……?
这几条触手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像是邪神,又不像。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它肯定也有那种迷惑的能力,她只是靠近了湖边,就不由自主地陷进了从前的记忆里,连什么时候被拖下来都不知道。
触手拖拽着她往下沉,白雾根本无法反抗,逐渐窒息。
忽然,桎梏着她手脚的触手松开了。
腰间传来另一股力道,熟悉的冰凉黏腻圈住了她的腰,托着她往岸上送。
期间她看了一眼,是熟悉的猩红色触手,而那些刚刚出现的黑色触手像是被绞断了,混着黑水,缓慢沉进海底。
到了岸上,女孩伏着石头不停咳嗽,咳出呛的水,小脸泛白。
巫伏看着她这幅惨状,觉得有必要给她立下点规矩。
比如:笨蛋小猫不许玩水。
他不过就是去做个试验的功夫,一回头发现她竟然被逃出来的试验品捉到海里了。
如果不是他发觉的早,她现在已经淹死了。
“说吧,你不睡觉,来湖边做什么?”
那些黑色触手是什么?为什么要拖她下水?
白雾有满腹疑惑,但她知道自己没立场问,微微抬起眼,月光下绯红色的眸子湿漉漉的纯净。
“大人,您今晚没有来,所以我来看看您。”
这话,在白雾看来就是正常询问他今晚没来帐篷的事。
而在巫伏这里,意思就是……
没有抱着他,睡不着觉。
巫伏沉默了几秒,分出来一个粉红水母,触手卷着随便往她怀里一塞,语气不耐烦地开口:
“行了,睡去吧。”
说完猩红触手就沉进了海里,湖面重新恢复平静。
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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