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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太皇太后正拉着隆禧说话,抬头瞧见康熙扛着胤礽进来,一下子就乐了。“呦,这是咱们太子第一次骑大马吧?”
太皇太后笑呵呵的问道,“怎么样,高兴吗?”
胤礽扒着康熙的头顶,也是笑呵呵:“高兴!以后还要骑!”
“这才多久没瞧见,保成说话竟是利索了不少,”
太皇太后招了招手,示意康熙将胤礽送过去,“来,跟乌库妈妈说说话。”
康熙故意斜了身后的福全一眼,才将胤礽从肩头上放了下来。
苏麻喇姑赶紧上前将胤礽身上穿着的厚皮袄扒了下来,又将手伸进他的棉衣里摸了摸。
“太子出汗了,奴才带太子去暖阁里换件衣裳吧。”
虽说是冬天,但这大中午的,也没那么冷。
胤礽裹得像球一样,一看便知道康熙怕他冻着,给穿多了。
苏麻喇姑领着胤礽去了暖阁,林抱节提着给胤礽换的衣裳跟了上去。
“那就是保成给自己挑的奴才?”
太后也听闻了此事,“瞧着还算周正,倒也没多出色。”
在这宫里,奴才长得太好,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如今胤礽还小,传不出什么腌臜流言,但他终究会长大的。
等到十年或是更久之后再谈起昨日选人之事,只怕不会再当做笑谈了。
太皇太后担心宫中传言对胤礽不利,故而特意说了这么一句。
她这话传出去后,宫里便不会再有人敢拿林抱节的相貌说事儿了。
康熙听懂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也笑道:“保成才多大,能知道什么好不好看的,不过是捡着显眼的挑罢了。”
原本这事儿有这么两句话便够了,可谁知福全突然开口接了一句:“皇上本就不该由着太子胡闹,身为储君竟然以色取人,传扬出去岂不叫天下人笑话!”
殿内的所有人都一起看向福全。
站在福全身边的常宁低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不会说话你就别说话!”
然后往前一步打哈哈:“二哥是跟我闹别扭呢,是我瞧上了个馆子里的丫头,想要赎出来做个妾室,被二哥知道了大骂了我一顿,他现在还在气头上,言语不周之处,还请玛嬷和皇上宽宥一二。”
反正他的纨绔名声早就传遍天下了,也不差再多一条风流韵事。
他二哥今儿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了身,怎么就跟太子杠上了?
一会儿说太子逾矩,一会儿又说太子好色,可他们的小太子才两岁,两岁!
要不等会儿出宫之后,去堂子里请个法师给他二哥驱驱邪吧!
常宁不知道福全为什么突然中邪了,但康熙和太皇太后却都知道。
看来太子的册封大典叫八旗王爷们很不满,却又没人愿意出这个头,便撺掇了福全这个二愣子来给太子添堵。
换做旁人,哪怕是有军功的铁帽子亲王,敢如此诋毁太子,康熙和太皇太后都不会轻饶。
可偏偏是福全。
福全自小就是个憨直的,不然也不会在先帝问他志向之时,只说想做贤臣。
其实当年顺治帝是想过将皇位传给福全的。
毕竟福全是长子,出身也不算差,但唯一的弱处,便是没出过痘。
顺治帝临终前饱受天花折磨,终是改变了想法,如太皇太后所愿传位给了康熙,但也因为对福全的愧疚留下遗言,希望太皇太后能多庇佑于他。
此事太皇太后未曾瞒过康熙,康熙也因此对福全多有容忍。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特殊的容忍,反而让他们兄弟之间少了亲近。
像是常宁,虽然自小性子就偏激了些,不太求上进,但却是肯听康熙管教的。
他没出宫建府之前,康熙经常将他拘在身边读书,有一次因为他故意捉弄,害得一位古稀之年的汉人师傅摔断了腿,气得康熙差点亲手打断他的腿,可闹过之后,他与康熙却是更亲近了几分。
隆禧更不用说,因为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缘故,与康熙素来亲近,康熙待他跟宠儿子也差不多了,虽心疼他体弱从未曾动手打过他,但若有错处,也是该骂就骂,该罚就罚。
唯有福全,一则他毕竟是哥哥,康熙还是要尊敬些,二则便是因为顺治临终的嘱托,让康熙对福全有种微妙的愧疚,更不愿意与他红脸。
一来二去,康熙与两个弟弟越来越亲近,可与这唯一的哥哥,却是日行渐远。
如今福全竟然被几个宗亲王爷挑唆,出来为难太子,康熙心里万分怒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
“你府里的妾室还少吗?就非得去招惹馆子里的女人?”
康熙这火气没办法对福全发,便对准了想替福全遮掩,又不走脑子的常宁,“朕三番五次的说不准你往那种地方钻,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吧?”
常宁:……
这位亲哥,您不会说话,也别说了行吗?
要不怎么说您俩是兄弟呢,全都听不出好赖话是吧?
他招谁惹谁了!
“回去给朕闭门思过,将礼记抄一百遍,抄不完不准见人!”
康熙又道。
常宁欲哭无泪,可怜巴巴的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将手里的瓜子放下,清了清嗓子:
“咳咳,一百遍是有点多了,我替他求个情,八十遍吧。”
常宁:……???
什么意思啊,他现在喘口气儿都是错的是吧?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福全却好似没看懂弟弟是替自己背锅了一般,执拗的继续说道:“常宁是什么德行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子他——”
“放肆!”
康熙终于忍不住斥道,“裕亲王,太子乃是半君,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这还是康熙第一次对着福全如此不客气的发火,福全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却还是死犟:“臣乃太子伯父,见太子德行有——啊——”
福全话没说完,就被太皇太后扬了一身瓜子。
太皇太后沉着脸盯着福全,福全咬牙硬挺着不肯服软。
常宁却不敢,早就跪了下来,隆禧见状,也起身欲跪。
“跟你没关系,你去暖阁里陪着太子。”
康熙拦住了幼弟,不让他跟着遭罪。
隆禧担忧的看着康熙,想要求情,却又不敢开口,康熙对着他笑了笑,亲手将他往里面推去。
待到隆禧离去后,太皇太后直接将那原本装着瓜子的银盘子砸在了福全的脚下。
这回福全再不敢硬抗,顺势跪了下来:“孙儿无状,惹玛嬷生气了。”
太皇太后冷言道:“不但你的玛嬷很生气,大清的太皇太后更愤怒!福全,你今日言及太子之时,是当自己是太子的伯父,还是大清的亲王?”
“孙儿,孙儿自然是太子的伯父。”
面对太皇太后的怒火,福全也有些怂了。
“你若是太子的伯父,自家侄儿不过两岁,你不疼爱也就罢了,还听些不着四六的浑话就来横加指责,是为不慈。”
“你若是大清的亲王,对待年幼的储君无端苛责,净说些能叫他万劫不复的话,是为不忠。”
“福全,我不管到底是什么人撺掇你今日进宫说这些话的,我也懒得追究他们,但你,既然敢出这个头,就该知道后果!”
太皇太后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走到福全的面前。
“家法还是国法,你认罚一样吧!”
福全这下慌神了。
他今日敢来,便是仗着太皇太后疼宠,康熙忍让,想替宗室出这个头,以后也好在宗室里站稳脚跟,真正成为领头之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刚刚册封的太子在太皇太后心中当真就有这么重要,连几句话都说不得了。
要知道他从前也没少说康熙的不是,太皇太后不过一笑置之,还曾经夸过他有兄长的样子,怎么到了太子这里,就不行了?
“玛嬷当真要对孙儿如此狠心吗?”
福全不死心的问道。
太皇太后顿了顿拐杖:“今日我不对你狠心,来日便是想要救你都没法子!福全,你是皇上的亲哥哥啊,是太子的亲伯父,这满朝上下,还有比你地位更加尊崇,更加稳固的吗?”
“那些个仗着先辈军功妄想重启旧制的宗室王爷,哪有半分好心眼,你竟然能信了他们的挑唆,来为难你的侄儿,你的弟弟,还有你的玛嬷!”
“玛嬷不过是个深宫老妇,也知道如今大清内忧外患无数,皇上殚尽竭虑,日夜不休,为得就是守护这天下的太平。而你呢,你不但不想着帮皇上分忧,还来给他添堵!”
“我护了你二十几年,当真是将你给宠坏了,让你不知什么是君臣之道,更不懂该如何做一个兄长一个伯父!今儿玛嬷就替你汗阿玛尽一份心,好好教教你该如何自处。”
“你若是认家法,就去奉先殿前领打,若是认国法,那你这亲王便不要做了,安心在府里做一个闲人好了!”
福全彻底慌了,他眼眶泛红,伏在地上的双手开始发抖。
康熙终究是不忍心的,对着太皇太后也跪了下来,还没开口,就被喝止了。
“皇上不准替他求情!”
太皇太后今日铁了心要惩戒福全,“谁敢说情,就与他同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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