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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晌午,但整个修河水域都笼罩了厚重的阴云,暴雨将至,压得这冬日有点窒息沉闷。阴沉沉的天,不时有雷霆炸裂,在天际黑幕中撕开一道又一道的刺眼裂缝。
惊雷一响,颜欢体内的狐狸和黄鼬纷纷颤了下。
白灵探出头,似乎嗅到了一丝怨灵气息,那味道刺鼻难闻,很难忍受。
它对这味道要远比颜欢敏感,原因无他,这怨气和它出自同族,是狐狸身上散发出来的。
“欢哥,我莫名感到一阵心悸,还有种很伤心的感觉。”
“西北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恸哭。”
颜欢抚摸胸口探出的狐狸脑袋,安慰道,“没事,回头我们一起去看一眼。”
听白灵这么一点,颜欢也注意到了那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怨气冲天,弥漫不散。
有什么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可一旁同行的大蛊师罗淑宁和李紫苑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忧心忡忡看着村子的方向。
三人赶到了名为大淘村的村落,村口石碑和对面的杨树上拴了一层警戒线,根据公司和地方的一些安排,身中蛊毒者,已经被妥善安置了起来。
“哎呀,罗医师!”才至村口,便有人笑呵呵迎了过来。
此人面相憨厚,嘴角稍歪,头发干燥蓬松,同枯草一般,他是这村内的主任,名为张光明。
“张主任,老婆子离开的这段时间,该是没有意外发生吧?”罗淑宁问道。
“那没有那没有,倒是来了两位贵人。”
“是两位道爷!嘿嘿!”
“两位道长说这里阴煞极重,所以赠了几道符箓给我们,顺便去处理了村外的一点祸端。”张光明憨笑道,“等会儿我得将这些符箓散发下去,不管能用不能用,最起码可以给老人们一个心理安慰。”
张光明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里面卷了一大堆黄表,还有折好的桑皮纸。
袋子中的气息非同寻常,一众精灵们已经感应到了。
颜欢心想,这前来的两位道长该不是借机敛财的骗子,至于是龙虎山还是军峰山出身,就得等见过才知道了。
“来施以援手那都是好事,就是不知两位道长现在何处?”罗淑宁问道。
“就在村民议事堂里面歇息呢。”张光明连忙摆手,“罗医师也赶紧来吧,咱村里都准备好饭餐了,村东口老王小炒的厨子,可是大酒店下来的。”
“诶,还没请教这位先生是?”
张光明挠头看了眼颜欢,很是低声下气。
罗淑宁立即应道,“同我这小孙女一样,是大学医学系出身,跟过来见见世面。”
“这样这样···”张光明连连点头,竖了个大拇指,“那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呐!”
“那罗医师和两位小医生先过去,我随后就到,这村里修路的一部分报账还没理清呢。”
“主任先去忙吧。”罗淑宁点头说道。
那歪嘴男人点头哈腰“呵呵”了几声,提着袋子就离去了。
李紫苑马尾一甩,目送主任离去。
“这村主任人还挺不错的,说话也客客气气,我还以为越往下就越是些尖酸刻薄的主儿呢!”
颜欢也循着单马尾的目光望去。
人不错?
倒是也不见得。
他身为村主任,应对的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杂事,尤其又以基层百姓的心最难安抚,仅仅凭借着一副傻气和阿谀奉承,那可没本事在中间周转的游刃有余。
颜欢又想起了袋子里的符箓。
“蛊毒可不是符可以解决的,莫非此处有什么鬼物作怪?”
“这大小淘村,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心想之际,厚重云层中又起了雷霆。
只是这次的声音极其响亮,震耳欲聋。
亮光一闪,两束蜿蜒曲折的雷电就劈了下来,一声鸣爆,颜欢身旁的杨树被劈成焦黑,干枯碎枝在高温下焚燃起了烈火。
“阁下好胆识,见雷霆落下居然不躲不闪,是打定了天雷不罚吗?”
村路旁边的杨树林中,走来两位身穿道袍的道士,其中一位手持雷符,一脸刚硬正气。
另一位年纪要小,正手足无措守在师兄前,小心劝说着,“师兄,会不会是误会?可能是会御鬼手段的巫士,还是小心为妙,要是错怪了好人,回头师父又要说我们了。”
“误会,可能是误会。”小道士急忙冲到了前面。
“师兄是看道友一身阴气,想的是同这几日追踪的鬼物有牵扯,所以才御雷试探。”
“小道乃是神宵派朱玄,这是在下的师兄,名为袁庭礼。”
袁庭礼怒发冲冠,又掐一符,“不解释一番吗?”
“诚如这位小道长所言···”颜欢扑打下身上沾染的灰尘,“在下确实是巫士。”
“关于两位道长所说的鬼物,在下一无所知,另外这位道长顶着一头恶意,暴躁无常,不由分说就擅自对人出手,是将贵派教的一些静心功夫都丢了吗?”
颜欢随手掐过敌意化作的阴云,单拳紧握。
身体为热浪所伤的灼痛感瞬间漫上袁庭礼全身,他不知道颜欢做了什么,惊得连连后退,下意识将一袖子的符箓捏紧了。
是个硬茬。
“失···失礼了···”袁庭礼看了眼双臂皮肤的烧伤,疼的有些颤抖。
“哎!哎哎哎!”朱玄挥臂拦在了两人面前,“误会,误会呀!抱歉了道友,我师兄是急躁了点,可也是想将那鬼物正法。”
颜欢冷哼一声,“说说那鬼物。”
“是只狡猾阴险的狐鬼呀!”朱玄大声喊道,“那家伙可折腾了我们好久。”
狐鬼,狐死后怨气所结,这种鬼物虽然化为人形,但不能改变成人面,仍旧留着皮毛与尾巴,故可以用衣服遮挡,它常行于黑夜与迷雾之间,只显露其形而不露其面,等人放松警惕后,便将人害死而食。
“原来如此,所以白灵才对刚刚的阴气有了反应,是狐怨。”
害人恶鬼,有神宵派的两个道人在,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颜欢心想道,没搭理二人,也没有理会村主任张光明的邀请,只是暂时作别了罗淑宁二人,便径直朝村中央的莲花池走去了。
···
时值冬日,池塘中满目荒凉,只有枯死的黑黄荷花杆儿朝天竖立着。
荷花池旁的健身器材区,有一生了锈的秋千,有个满身泥垢的少年正慢悠悠荡着,浑身都是死气沉沉的颓废。
大淘村一隔离起来,此地所有的人都身中蛊毒,少年也不例外。
让颜欢惊奇的是,都这个紧张局面了,居然还会有人在外面瞎晃悠。
没有头绪,又刚好撞见这少年,该是有点缘分,颜欢便打算从他身上入手,见识一下这令大蛊师都感到头疼的蛊毒,还要搜寻一下水精的下落。
“都生病了,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还跑出来荡秋千啊。”颜欢走向前去搭话。
那少年闻声抬头,混沌无神的双目沾了厚厚的一层眼眵。
失明,但听觉尚存,可也是毒入骨髓,时不多日。
少年双手抓紧了,手背手腕全是摔伤,估计是磕磕绊绊摸到了荷花池旁的广场。
“等死。”少年干脆利落的说道。
“不是有知名医师来处理了,说什么泄气话。”
“反正这次过去了,还会有下次,不把我们玩死,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颜欢在临旁的秋千坐了下来。
“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少年眼眶旁,有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钻了出来,黑雾弥漫一般。
颜欢眉头一皱,这种又小又多的活蛊,最是难缠了。
那些细小蛊虫黑潮般蔓延,朝少年的嘴和耳孔钻去。
见状,颜欢捏下一枚青羽,轻抚了过去。
灵光一闪,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纷纷落地,没了气息。
少年一愣,大阴天中的光亮居然刺得他双目一疼,不过好事是可以看见了。
“我···我看见了···”
“你叫什么名字?”
“胡硕!”
“嗯···”颜欢顿了顿,“说一下他们的事情,有多少说多少。”
胡硕眨眨眼,朝旁边看了看,一想到能治愈自己的该不是坏人,便将事情和盘托出,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这场怪病蔓延之前,我一家子本来是安然无恙,我奶奶说,是家里有地仙相助,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但我隐隐约约感觉,是有种莫名的存在护住我们,使我们不受蛊毒侵害,可有一天,大概也是像今天一样,有乌云会打雷,我奶奶突然大哭起来,说地仙死掉了···”
“是他们害死的!我看不见,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颜欢想了想,估计这少年是有点得炁炼炁的机缘在里面,只是他捕捉不到,只能模糊的感应。
“不急,继续说。”
胡硕点头,“没了庇佑,怪病很快找到了我们,奶奶死了,爸妈也重病不起,我明明也快了···”
扑通!
说到这里,胡硕双腿跪地。
“这位医生,求你去救救我爸妈吧,他们就在···就在···”
胡硕一脸迷茫,跟着村子人转移的时候他就失明了,根本不知道父母被安置了何处。
想着想着,他便急切的哭了起来。
“没事,不着急,已经研究出好的特效药了,你爸妈会没事的。”颜欢安慰道,心神一动。
“毕方,给这位下蛊者见识见识五行之精的实力。”
青鸟高仰起头,“那可得小心别让他吓尿裤子了。”
唰!
青鸟挥翅掠空而去,施以沐生之羽,顷刻间,青羽飘落,如雪坠下,又化作成百上千的小灵鸟四散飞去。
一阵轻快和煦的暖风,瞬间涤荡了村子内的死气。
笼罩村子上空的巫蛊邪气消散了些许。
颜欢从秋千上跳下,“带我去伱们家走一趟,见一见你家死去的地仙儿。”
所谓的地仙儿,也是同东北保家仙一样,是动物炼炁修行所化。
胡硕犹豫许久,还在担心父母的情况,不过看医生都这么说了,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回家一遭。
“我家在那边。”少年指了指西北方。
颜欢双眼一眯,“居然和那痛哭声源自一个方向。”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都当成是巧合来对待了。
胡硕带路,朝自家方向走去,还没走几步,就撞见了回来的张光明。
歪嘴男人神情复杂,开口问道,“小医生怎么不去饭馆歇息用餐啊,这···诶?”
“您给治好了!国之栋梁,国之栋梁啊!”
颜欢回道,“我出来吃饭晚,还不饿,就请主任先过去吧。”
“多少吃点,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啊。”
“真的不用了。”颜欢再次拒绝了。
张光明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弓起的腰都站直了。
同颜欢擦肩而过时,他表情阴狠冷厉,一改谦卑憨厚的常态,冷冷说道:“你们学历高,有文化有见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有些事你得知道,假如日后你走的有多顺坦,最后不过也是凡人。”
“有些事,是咱这凡夫俗子接触不了的。”
“没出学校,不知社会险恶,当长辈的就给你提个醒吧,有些事情不要掺和,小心引火烧身。”
闻言,颜欢嘴角起了一丝笑意,“还真是这样,那我就谢张主任提醒了。”
“哼!”张光明一甩手,愤然踏步离去了。
有些害怕的胡硕等他走远了才敢开口:“他都那样威胁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笑他怕了,他越反对,越说明我作对了,越害怕,越说明我们离真相越近,一些藏在暗处的肮脏龌龊心思也该浮出来了。”
颜欢笑着摇头,继续走去。
另一边,张光明躲在一处平房后,恶狠狠目视两人背影。
愤懑甩手,他提着一袋子符箓走进了附近一处宅子。
“哎呀呀,刘婶儿啊,你看我给你倒腾什么好东西来了,这是我从两位游历的道长那辛辛苦苦求来的符箓,花了大价钱,这东西可是驱邪避煞,去病治疾啊!”
“您病害不重,有了这东西,什么病保准都好了。”
“看在咱两家的交情,我立刻就想起你来了,一张符五百我买的,您贴给我三百,我给你贴门框上!”
稍一片刻,刘婶儿走了出来,面色红润,暗疮尽消。
“哎,我好了哇,这东西你给你三叔送去,问他买不买?”
“你好了?”
你怎么能够好了?
张光明脸色一沉,拎着满袋子的符箓就走了出去。
“怎么就好了,没道理啊,是哪位爷那里出了问题,我这合伙费也没少交啊,该死!”张光明恨得牙龈痒痒,不自觉磨起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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