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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乐清时是最近才被接回来的,乐家没有他的房间,于是他们命人将原本堆放杂物的杂物间清理了出来,当做乐清时的临时住所。
但杂物间久不住人,又没有窗户,空气无法流通,所以始终还是有股驱散不开的淡淡霉味。
“这事没得商量!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乐康放完狠话,愈发在这个闷热的小房间待不住,冷冷地睨了乐清时一眼就走了。
冯益兰却仍不放弃,依然委屈自己留在房间里。
她是个精明的女人,从她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傍紧乐康上位成富家太太这点看来,她把握机会的能力一向很不错。她深知女人花期短,靠乐康还是不如靠自己的儿女靠谱。
而且他们乐家现在虽然不缺钱,但和真正的名门望族比起来连个暴发户都排不上号,上层圈子小而稳固得形成闭环,跨越阶层难于登天。但如果乐清时答应联姻就不一样了,这简直是最省时省力的捷径了!
扔出去一枚弃子,却可以免费攀附上珍贵的顾家人脉,多是一件美事啊!
况且她的小棋这么优秀,肯定能借着顾家的人脉找到一位性情温和、才貌皆出众的对象。
冯益兰缓和了声音,对神情冷淡的少年轻声道:“好了清时,冯姨知道你是聪明人,这些道理我不用说你也该懂了。而且……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嫁给顾行野,姨这还有个办法……”
乐棋心领神会地暂时屏退了佣人,冯益兰才安心的说道:“我听说啊……顾家的上任家主身体状况不太好,为了防止在他走后族人因生异心而手足相残,他给继承人留下了一份安保系数极高的东西。虽然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肯定是能够力挽狂澜、将所有权柄都归拢到手里的重要机密……”
“所以你忍着点……男人嘛,都很好哄的。无非就是让他开心了,权势就到手了。”
听到这里,乐清时总算蹙起了眉头,直截了当:“你让我骗人感情,然后偷他东西?”
冯益兰哑然片刻,随即脖子一粗,瞪眼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分好赖话?!”
“夫妻之间的事情,能叫偷?那叫共同财产!你读没读过书?!”冯益兰气急败坏道。
乐清时确实不懂什么共同财产,但他读过书,而且还不少。
只因父亲武安侯是随先帝打天下的开国功臣,还曾为救皇帝而留过暗伤,一家子均为朝廷效力,忠臣美名远扬。所以连带着他这个最受宠爱的武安侯府嫡幼子得以破格入国子学,与皇子皇孙作伴,一同接受知识的熏陶。
虽然这些都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位才情出众的哥儿,最后嫁得一位好郎君,但四书五经他都没有白读,起码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孝悌忠信。
书中曰:礼义廉耻,是谓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若是不推行礼义廉耻的话,连国家都尚且会灭亡,又何况是人呢。
乐清时生得一双好手,手背白净而匀称,指尖透着淡淡的气血色。
他这手可焚香、刺绣、抚琴、执棋,甚至洗手作羹汤,但唯独不可行窃取之举,否则他岂不是愧对父兄师长多年来对他的教诲?
况且他的那位未婚夫无论性情是否像这家人说的一样暴烈冷酷,但这场婚事确确实实是由对方提出的,他怎能怀揣着一颗不轨之心去欺瞒一位真心想要成家娶妻的人呢。
这是下作的,这是无耻的。
乐清时眼一闭,干脆道:“我不会,要不你替我去吧,反正你听起来很擅长干这种事。”
小三上位的冯益兰:“……”
冯益兰做阔太已久,很久没受过这种委屈,顿时只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倒在地。
乐画连忙上前替母亲顺了顺背,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有没有教养!”
乐棋脸色也不好看了,他们三人轮番上阵,乐清时还是如此油盐不进。
他尖声道:“我说大哥,我们才是一家人,当然是为了你好才这样说的!”
“你也不想想顾行野是什么身份地位,你觉得他那种阶层的人能满足家族塞过来的联姻对象?”乐棋轻嗤一声:“他是生意人本就常有应酬,难免逢场作戏,肯定会在外面彩旗飘飘的。而且他脾气又不好,肯定不许你说他半个字,还比你大整整七岁,马上就奔三了……”
乐棋幸灾乐祸道:“你真的要对这样的人喊老公吗?”
乐清时一怔,脸上那层寒意逐渐褪去,“……老公?”
少年形状姣好的桃花眼一下起了波澜,变得潋滟生动。
这里的人……原来不管丈夫叫相公,而是叫老公吗?
乐棋见他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以为他终于被吓到了,立刻添油加醋道:“对呀,不叫老公,难道你还想叫亲爱的吗?”
乐清时抿了抿唇,潜藏在凌乱黑发下的白皙耳垂慢慢染上一层淡淡的薄红。
亲、亲爱的?
自己今后结了婚,就要这样称呼自己的丈夫吗?
这个词太大胆,乐清时不好意思重合,只得含在舌尖在心里悄悄念了几遍,直到薄薄的耳垂完全变得滚烫才停下。
……这儿的民风可真是开放啊,乐清时不禁感叹道。
乐棋见人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以为对方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装模作样道:“哥哥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对方就挽起依旧脸带愠怒的冯母和妹妹离开了房间,与此同时,在外面守着的佣人也鱼贯而入,勤恳的尽着看管好大少爷的任务。
乐清时有些不自在。
好在这些佣人保镖们有男有女,否则若是放在嘉和王朝,他与这样一群陌生大汉关在一间小屋子里,那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少年立刻下床,一名女佣警惕地上前问道:“大少爷,您要做什么?”
乐清时倒不至于和一位下人计较态度,答道:“我想照镜。”
女佣这才放下心,道:“少爷想照镜子?厕所里就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一道偏门。
乐清时看过去,既学到了“厕所”这个新词汇,又解了燃眉之急,不禁露出个清浅的笑意:“谢谢。”
女佣愣住,随即耳畔一热。
奇怪了,明明外貌也没有变化,她怎么突然觉得那个木讷又古怪的大少爷变得温润和煦了些许?许是洗过胃,少年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妨碍其中的清冷质感,音调再一放柔,竟有些让人如沐春风般的错觉了。
乐清时没想那么多,推门进了这间小小的厕所,新奇地四处打量。
这茅房虽小,竟然纤尘不染且无异味。
镜子也非铜镜,竟是看上去又轻又薄的嵌在墙壁上,清晰度更是令人咋舌,连他眼下淡淡的阴影都能清楚的显现,看来这个地方的工匠技巧十分高超。
少年微微惊愕地张开嘴巴,镜中的人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
无他,而是镜中人的长相与原来的他一模一样!
无论是漂亮而眼尾微挑的桃花眼,还是眼下那颗小小的浅红色泪痣,全都分毫不差。
只不过原主似乎不太注意形象,头发乱糟糟的,自己原来那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不仅变短了,还挑染了红色的颜料,也不知是如何染上去的。
乐清时用水润湿了手指捻了捻,竟也不掉色。
乐清时:“……”
好气哦,好像挂了一头小辣椒。
刘海也有些长,挡眼睛了,厚重的搭在额前显得人的气质很阴郁。
除了最明显的头发之外,原主的肤色似乎也因作息问题而有些暗沉,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原先透着淡淡气血色的唇瓣也十分苍白干燥,看上去活像被怪谈里的精怪吸食了精气一般。
乐清时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两辈子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自己如此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第一反应是有些想拿画笔画下来,还挺有趣的。
幸好爹爹娘亲和哥哥们都不在,否则要是见到他这个样子,定然要罚他练大字了。
少年抿唇轻笑,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小梨涡浅浅映现,但很快少年眼底的光又黯淡下来。
也不知……爹爹他们现在如何,有没有收拾好心情。倘若母亲要是知道自己在这受欺负,被人唆使去当小偷和以色侍人,一定会气得抹眼泪的。
乐清时这样想想,竟也觉得眼下的处境不算什么了。和自己相比,最难过的一定是他的亲人们。
少年掬了捧清水将脸洗净,撩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薄光涌动。
即使无人帮衬,他也要坚韧地生活下去,这才是对亲人以及自己最大的宽慰。
乐清时乐观地想道,幸好他的容貌未变。只要底子不差,想来收拾干净也是能见人的。
倒也不知,那位他素未谋面的……据说脾气相当恶劣的未婚夫,长相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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