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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莪俯下了脸,弯起腰,把胸脯缩了一缩,以便看清陈易。陈易看着她眼下仍是太后的模样,其实她以这副模样出现,未尝就没有以此吓退无名老嬷的想法,念及此处,他心底软和了些。
“蓼蒿,你靠近些。”陈易唤道。
祝莪“嗯?”了一声,把脸埋得更低。
陈易便昂起头,在她的额上啄了一下。
亲的不是唇,祝莪不明所以。
陈易淡淡道:“我也是这样亲殷听雪的。”
祝莪闻言,捂嘴轻笑了起来,心里流过暖流。
待她喜悦了好一会后,陈易便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南疆?”
祝莪如实回道:“也没几天了,得及早回去,军中很多人都等着过年。”
陈易道:“我会去送你们,如果…那女人还像今天这样派人杀伱们,你们跟我说。”
祝莪怎会拒绝,她点了点头道:“到时…祝莪跟官人常常写信,有事写信,没事也写信。”
陈易笑了一笑道:“好。”
躺在祝莪的怀里,见湖畔边上柳叶枯黄,初春时杨柳依依的美景,其实仍能想象,感受着她大腿的温润,对这个魔教女子,陈易并非心无芥蒂,只是稍稍放下一些,也未尝不可。
于是,陈易沉吟一下,主动道:
“你知不知道,秦青洛怀了我的孩子?”
………………………………
“咳、咳咳!”
林间树根处,秦青洛咳嗽了两声,高大的身子微微弯着。
闵宁见状,几分关切问道:“哪里不舒服?”
“还、还好…”秦青洛的嗓音气若游丝。
若说不舒服,肯定是有,刺客的刀上淬了毒,任谁都会在三日内气绝身亡,只是她有一寸琉璃光,永生不死,身子也在渐渐恢复。
比起自己,秦青洛更担心的,是祝莪会不会因为通感,而受这毒影响。
但稍加回忆之后,秦青洛便少了许多担忧,祝莪是南疆苗裔,自然懂得如何点穴抑制身上毒性。
除去毒以外,秦青洛总觉有什么堵着,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的胸脯搁在了哪里,垫在了什么身上。
所幸并无大碍。
只是秦青洛自觉无碍,不代表闵宁看着无碍。
闵宁望着这女子王爷奄奄一息的模样,就顿觉不妙,万一她就这样死了,那可不好跟陈易交代。
“我给你涂些药膏。”闵宁思索之后道。
彼此都是女子,秦青洛也并未回绝,从衣襟处拉开了衣裳,露出白腻腻的一片臂膀,以及绣着双龙戏珠的金丝肚兜。
这别具一格的肚兜,自然是祝莪特意给她绣的。
有祝莪的易容术在,她无需不穿肚兜,更无需拿布条来裹住胸脯。
看见肚兜,闵宁愣了一下,惊声道:“你是女人?”
秦青洛见她惊愕模样,觉得有意思,便微微勾唇道:“我知道你也是。”
闵宁呆了一呆,有些反应不过来。
双龙戏珠撑得鼓鼓囊囊,珠子格外饱涨,除了姐姐闵鸣身上,闵宁就从未见过这么、这么…能奶孩子的……那团块儿。
见她惊住,秦青洛几分惬意道:“还不敷药?”
“哦…哦…好。”
闵宁连连点头,接着有些慌乱地从怀里掏出药膏,匆匆地涂了上去,她被那双龙戏珠给惊住,手都有点抖。
不止是男子,女子见到大家伙,也会被吸引住目光。
说回来,她和自己一般,女扮男装,那岂不是……
闵宁想到某种可能,莫名心慌意乱。
“还不快些吗?”秦青洛道。
“哦哦。”
听她催促,闵宁连声应着。
淡青色的药膏涂过肌肤,闵宁看见那伤口飞快地愈合着,心中暗暗惊叹这女王爷恢复力惊人,简直不是凡人。
女子王爷面色渐渐红润了几分,气血顺畅贯通,她轻叹道:“好多了。”
闵宁微微颔首,一双丹凤眼仍旧被那双龙戏珠吸引,怎么都挪不开去。
那原是呈祥呈瑞的双龙,竟被撑得凶神恶煞,如同饕餮般张牙舞爪,与日月争锋。
以往盛夏之时,家里闷热,女子之间,闵宁也曾见过姐姐穿肚兜的模样,只是那时心中不觉,毕竟姐姐长得再怎么好看,身姿再如何丰腴,放在妹妹眼里,也不过是一般般。
可眼下看见近乎相同的份量,放在别人的身上,震撼却是倍增。
再加上这女子王爷本就骨架庞大,竟直逼姐姐,更让人难耐的,是她眉宇间抹不去的英武。
闵宁的眉宇都滞涩了一下。
看着惊愕的闵宁,女子王爷生性豪放,更何况同为女子,她并无忌讳,吐了口浊气道:“王府里许多婢女也像这般看我。”
闵宁回过神来,不觉重复道:“这般看你?”
“这是自然,寡人到底身长八尺,易容之后,自夸一句丰神俊逸,也不算过分。”秦青洛顿了一顿,坦然笑道:“不过,以女子之身被人这般看,倒是少有。”
闵宁听到之后,不好意思地侧过了脸。
秦青洛仍旧淡然,目眺远方,缓缓道:“不介意的话,聊聊?”
闵宁这会心念她终究是乱臣贼子,有些排斥,更何况她同样女扮男装,就更是没来由地不愉,便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秦青洛看在眼内,意味深长道:“不想听听,寡人跟那家伙的事?”
面前的千户缓缓转过了脸,踌躇之后,喑哑道:“你说。”
女子王爷见这一幕,爽朗大笑,笑声中牵动伤处,咳嗽了两声。
她擦了擦嘴角道:“还是不说为好。”
闵宁冷哼一声,定定道:“你哪怕不说,我猜都猜得到,以这混账的性情,必然是把你俩都…都给那啥啥了,安南王府多年以来都未有子嗣的消息,你为此跟他借种,也未尝没有笼络他的意思,你为一地异姓王,定是你亲自上马……”
话还没说完,便听女子王爷幽幽道:“我才是马。”
闵宁愣了一愣,眼睛瞪大了些。
秦青洛轻勾嘴角,面有苦涩,不就此多谈,而是换了话题道:“闵千户年纪轻轻,便已入六品,放在整座江湖之上,也是天纵之才。”
闵宁回过神来,哪怕那时秦青洛语气幽幽,可能说出这般话,可见这女王爷豪爽到了骨子里。
少侠心头多了一点危机,可她心大,暂时按了下来,回道:
“王爷谬赞了,天纵之才几个字,在王爷面前当不起。”
秦青洛毫不推辞:“这是自然。”
“…说回来,王爷如今武道几品?”闵宁好奇问。
“应算是…四品,不过,唉…假四品罢了。”
女子王爷英武之间,多了一分愁容,拳头慢慢攥紧,半晌后,便想到如今大难不死,可见天命如此,心头生起一抹豪气,洒脱道:
“那又何妨,待重聚武意之时,何尝不是涅槃重生?”
这话像是说给闵宁,又像是说给她自己。
闵宁自然知道入武道四品境界,武意乃是敲门砖,听秦青洛的语气,这女子王爷如今似乎武意尽碎,不由问道:
“王爷的武意是散了么?”
“不错,”秦青洛此刻并不避讳,抬眸看向闵宁,“你会谈武意?”
闵宁摇了摇头,实诚道:“我不过六品,又怎会谈武意,我只知道…一刀有理,摧风斩雨。”
女子王爷听到之后,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你是天才。”
“天才?”
“你心已有意,只是招式不显,无师自通,这不是天才谁是天才?”
“…这样一说,”闵少侠郝颜地挠了挠脑勺,“我真天才。”
秦青洛看着这有几分憨气的英气女子,心觉好笑,摒弃陈易,她对这闵千户观感不错,便指点道:“许多事,不得钻牛角尖,可刀剑一途,偏偏要钻牛角尖,你日后前途无量,若是来我南疆王府,必被奉为座上之宾。”
闵宁听她论起刀剑,就不由深入地一问:“王爷用枪的还懂刀剑?”
想起了谁,秦青洛眸光多了些阴翳:“我在试着习刀剑,日后好破刀剑。”
闵宁反倒摇了摇头道:“我爷爷说过,越习刀剑,反而会越不懂得用枪。”
“哦?”
“我爷爷算是短兵大家,因此了解短兵与长兵,短兵讲的是胸中自有一口气,一击既出,一剑破万法,而长兵讲的却是胸中千百气,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法。”反正这女王爷并非京中人士,闵宁便给闵贺脸上贴金。
“胸中千百气…”秦青洛眼眸微亮,似有所悟,”如此一来,万法压一剑?”
以短降长者,讲究一剑破万法,药上寺里,陈易的杀人剑便有这般气势,而她则进退失据,被以短降长。
如今听此一言,女子王爷心有所感,纵使再如何一剑破万法,终归也只有一剑,可枪却能三生万法,任你一气呵成又如何,我自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更何况世上真能做到一剑破万法的,又有多少?哪怕真能破万法,十万法你能不能破?百万法、千万法,你又如何破?!
这样的道理,秦青洛过去并非不懂,可懂归懂,懂不是悟,如今还是第一回心有所悟。
如这闵千户所说,她不精进于枪,反而去习刀剑,才是落了他下风,误入歧途。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法…
秦青洛心念通达。
气血翻涌,武意似在要再度凝聚。
却不知怎么地,心中兀然一颤。
脑海里掠过祝莪的脸,她蓦然回想到,心里那足以生万法的“一”,再也不是她的了。
回想起那一日,她心头一疼,真的很疼。
闵宁察觉到她脸色变化,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秦青洛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没什么。”
她苦涩地拧起眉头,怎么这般关键时候,她会突然想到那个人,他真是她跨不过的坎么?
而且很没来由地,她感觉到身子有些发烫…
是那药效太好了?
还不待秦青洛细思,林间便传来嘈杂的声音。
“往这边搜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魔教中人。”
“这些魔教中人用心歹毒,竟还假扮喜鹊阁的人,见到直接杀,别放过!”
“是啊,还说我被骗了,原西厂千户陈易,为人公忠体国,怎会骗我?”
…………
闵宁一听,便意识到是锦衣卫同僚们来了,赶忙站起,对秦青洛道:
“不好,他们搜过来了,我们快走。”
女子王爷拢起衣衫,微微颔首,闵宁正欲过去扶她时,她摆手回绝。
闵宁严肃道:“你毕竟受了伤,若我不护着你,只怕……”
秦青洛侧眸一望,便是噙笑,她微微指了指远处树梢,示意一下,随后双脚一踏,纵身一跃。
咻!
女子王爷身形骤然消失,草木飞扬,烟尘四起,似画幅贯穿出一束空洞,闵宁猛地拧头,便见她已经落在树梢之上。
枝桠轻摇,闵宁丹凤眼微缩,爽朗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寡人便是身受重伤,也未必差你一筹。”
闵少侠嘴唇微张,面上愕然之色久久不散。
心头的危机感猛然加剧,
安南王跟她一样女扮男装。
安南王武功还比她要好。
安南王还比她要高,更比她…要胸襟宽广。
她好像输输输了…
那她是不是…要被替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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