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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来跟东厂兄弟们打个招呼,之后祈福道场一到,大家也好配合好行事。”东厂大堂里,陈易朝着一众东厂有头有脸的人物抱拳道。
一旁的王固开口道:
“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起码这一两个月,西厂的陈千户要暂代督主之职。”
大堂里,几个役长的顿时有说有笑,恭维之辞不绝于耳。
闵宁看着那众人面前的陈易,眸光稍稍复杂。
即便昨天便知道他会暂代督主,可真正见他来到这里时,闵宁还是不由错愕。
特别是…这个对自己姐姐和自己都有欲求的人,要当上自己的顶头上司。
“来,陈千户,这边请。”
王固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刚好,这里有份案卷,你看一下,也好熟悉一下东厂的办事流程。”
陈易抬脚跟上王固。
闵宁看见这一幕,柳眉微蹙。
她记起,昨天的时候,王千户就与一众相熟的役长在商议些什么。
来到案卷房,王固便从案桌上抽出了一份案卷,放到陈易手上。
陈易低下眼,匆匆扫过。
在案卷的顶部,写着几个字:
京城西北郊外,有民私造婴儿塔。
看看卷宗的日期,陈易发现这日期有些年头了,搁置了好几年。
陈易皱了皱眉道:
“私造婴儿塔…”
他听说过婴儿塔这东西,一开始是用来遗弃出生畸形的病婴,后来平民百姓把多生的婴儿也丢进去,其中不乏男婴,但大多数是女婴。
丢进去还不止,个别极端的村落,为了吓走过来投胎转世的婴儿,会残杀里头的婴儿,或是水淹、或是大火,其中残忍,实在难以言述。
至于为什么要如此…无非是养不起。
“跟你们西厂监管一厂一卫不同,我们东厂管的事里,有不少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方说这个吧,私造杀婴塔,宫里心忧煞气坏了京城的风水,就派我们东厂去干。”
王固以为陈易沉吟不语,是想不到东厂会管这种鸡毛蒜皮之事,所以适时开口道。
陈易阖上卷宗,沉声道:
“带我去看看,大虞律有律令,擅杀子,罚没为奴。”
虽然不知定安党在其中是否有搞鬼,但就这样坐视不管,也太辜负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了。
而如果定安党要在里面搞鬼的话,等到祈福道场,陈易不介意把定安党跟林党一同坑死。
王固皮笑肉不笑道:
“即刻启程。”
…………………
高头大马走过街市,慢慢跨出城门,朝着京外的村落而去。
袅袅炊烟升起,陈易握住缰绳,面色平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
陈易总感觉,跟在队伍后面的人越来越多。
从东厂出去时,原本大概只有七八个人,等出了城门之后,竟一下多了不少。
陈易回过头,随意清点了番。
足足有十五个人。
基本上都身着锦衣卫官服,有三个还是总旗。
“继续走吧,快到地方了。”
跟在身后的王固,开口道。
“清一个婴儿塔,需要那么多锦衣卫?”
陈易随口道。
“陈千户有所不知,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官逼民反,即便是京外,也多有刁民。”
王固脸色如常地说着,
“一个不小心,就要阴沟里翻船。”
陈易微眯眸子。
越过一段土路,村落逐渐临近,遥遥地就能看见一栋粗扑的木造塔楼。
里头,似乎隐隐约约还有些什么声音。
很微弱,听不清晰。
像是啼哭,又像是哀戚。
陈易攥住缰绳的手攥得更紧。
阵阵死寂蔓延在村落里头,听到马蹄声,几乎所有村民都往屋子里缩了起来,零星几个劳作的村民都扑到了田垄里,不敢起身。
艳阳高照,阵阵腐臭的死气从婴儿塔里弥漫出来。
烈马抬头,不安地仰天长啸。
身后,一众锦衣卫们翻身下马,不约而同地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王固抱拳道:
“请陈千户下马。”
陈易没有回话,只是紧紧盯着婴儿塔。
半晌后,他没有下马,也没有回应,只是冷冷道:
“把这里的人一个个抓出来,看看是谁建的塔,又有谁是帮凶,按大虞律,尽数押往京城。”
王固置若罔闻,仍旧道:
“请陈千户下马。”
陈易侧眸,问道:
“我说什么你们没听到吗?”
觉察语气中的不善,锦衣卫的手已经缓缓拉开了一寸绣春刀。
见陈易直直盯着婴儿塔,王固冷笑道:
“没想到陈千户还心存几分怜悯之心。”
陈易转过脸,直直看向一众锦衣卫。
开阔的平地里,十四个人已经分三个方向包围着他,他们已经抽刀出鞘。
“请千户下马!”
锦衣卫们齐声道。
“此地是京城郊外,离京城不远,莫说锦衣卫,官兵日常巡查时也能发现私造婴儿塔,可这婴儿塔还在这里。”
陈易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而且那卷宗,明明搁置了有些年头,为什么今天才拿给我看?”
王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回答道:
“林党祸乱朝纲,招权纳贿,若不扳倒林党,则我大虞一日不得中兴。”
陈易从中捕捉到什么,
“林阁老向来重视修道,他再如何为非作歹,都不会对婴儿塔这种坏风水的东西坐视不管。这东西,阻碍他修道成仙,更会让宫内不满。”
“所以…是你们定安党干的?你们定安党的有意纵容他们私造婴儿塔,只为了有朝一日聚沙成塔、水滴石穿,以此扳倒林党。”
此话一出,一众锦衣卫们面色微变。
而王固皮笑肉不笑道:
“陈千户,即便是人,要刮骨疗毒,总会要伤及皮肉。
更何况,定安党人要为大虞开一副济世良方。
相较于林党之罪,这又算得了什么?”
“陈千户,若不是林党祸乱,黎民百姓何须杀婴?!”
话音缓缓落下。
陈易沉吟不语,仍然端坐。
深秋的风掠过荒凉的黄色土地,砂石掠起。
村民心惊胆战地透过小缝,朝窗外看去。
先听到哗哗的寸寸声音,飞沙走石间,只见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不曾下马,长刀却已尽数出鞘,手背满是青筋。
烈马昂头面天,朝秋风呼啸。
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他有着自己的底线。
陈易握住手中的绣春刀,他从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想杀人。
可能是因为…
听太多冠冕堂皇之词了。
见太多衣冠禽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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