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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个乞丐一会儿爬一会儿走,终于到了一个人少而且不漏雨的角落,他从怀里拿出那个已经在地上搓得很脏的馒头,才要咬下,忽然有几个乞丐把他围住,抢了馒头。大个乞丐长得比后来的那些乞丐高壮得多,但他却任由他们抢了馒头。
那些乞丐虽然抢了馒头,但好像却并看不上那个馒头,因为一个乞丐杨杨手里抢来的馒头对大个乞丐说道:“想不想要这个馒头。”
大个乞丐点点头。
那个乞丐忽然在馒头上吐了口唾沫,道:“还想不想要?”
大个乞丐点点头。
“拿去吧。”那个乞丐把馒头砸在大个乞丐脸上,几个乞丐一齐大笑,大个乞丐爬着去捡那个弹远的馒头。
大个乞丐快要捡到那个馒头的时候,另一个乞丐忽然一脚把馒头踢到雨中,馒头翻滚着把被细雨点起涟漪的清水蹚成了浑水。
几个乞丐哄然大笑,齐声道:“你还要不要?”
大个乞丐慢慢地爬过去,捡起馒头,剥开剥下一层面皮,就要往嘴里送,那几个乞丐已经笑得歪了。
忽然一只手打落了大个乞丐送到嘴边的馒头,手的主人是一个女人,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女人道:“你不能吃。”
大个乞丐不说话,一个刁难大个乞丐的乞丐却忽然要来抱那个女子,女子闪开了,那个乞丐轻佻笑道:“美人,你又何苦跟着这个废物,还不如跟着我快活……”
他的话没说完就变成了惨叫,因为她的手忽然断了,被女子拧断的,剩余几个乞丐吓得脸都白了。
“他不是废物!滚!”那几个乞丐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跑了。
陈立和世临看在眼里,等乞丐走了,忽然闪身到那女子身后,女子正在扶那个大个乞丐,觉到身后有异,反手就是一记手刀砍下,很快,武学修为明显不低,至少不比以前的陈立和世临低。
她这招自然没伤到陈立和世临,陈立和世临却已肯定了那个大个乞丐是谁,他们果然没看错。
陈立叹道:“果然是司马问。”
世临道:“原来你落到了这般田地。”
见到陈立和世临,司马问却好像才抬起头,道:“你们是来杀我的?”
他的眼睛已不再深邃,甚至神采都没了,就像一个死人的眼睛,他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那女子自然就是司马妍,她闪身护在司马问前边,喝道:“别动他!”
世临道:“我们不会杀他的。”
陈立道:“不,是连碰都不会碰。”
世临道:“因为他不配。”
陈立和世临走了,司马问又要去捡那个馒头,司马妍把那个馒头踢得远了。
同一场早春的细雨,不同的冷暖,是雨不同,还是人不同?
一
风圣的伤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可他还是没离开焚焱诸山南赤翎圣教。
风圣在离焱诸山的月鹿山上,南赤翎七堂之一的张堂就在这里,或者说,月鹿山属于张堂。焚焱诸山只有八座山,七堂各占一山,主山焚焱属于诡将。
焚焱山上有南赤翎的禁地。
“东南西北”皆是如此,八峰七堂占地方圆百里,主山为禁地。
风圣当然早就想走了,但有一个人不让他走,是个女人,面容清秀、喜欢穿红色衣裳、却长着一双男人的眼睛的女人。
古思梦好不容易才把风圣“请”到张堂,怎么会轻易让他走呢?
张堂有个待客的小厅,风圣本不想来,但古思梦有办法让他来,所以,他来了。
圣教之内皆手足,用招待外客的小厅招待风圣有些见外了,而且招待他的人还是古思梦,风圣觉得很不舒坦。
风圣坐在黄花梨木椅上,很不安稳,古思梦也坐在黄花梨木椅子上,很安稳。
风圣好像是等得急了,忍不住问道:“小梦啊,还有三天你姐就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走?”
古思梦道:“你想走?那就走啊,我又打不过你,也拦不住你。”
风圣愣愣一笑,道:“我若跑了,你姐会活撕了我的,我可打不过你姐。”
古思梦笑道:“那我就没办法了,除非你有一个比我姐姐还好的姐姐。”
风圣忽然骂道:“李秋狂是个王八蛋!我应该自己赶车回苍灵诸山的。”
古思梦轻轻一笑,道:“你不愿意来?是嫌我张堂的饭菜不好吃么?”
风圣笑道:“怎么会呢?我是太想你姐了,想出去找她。”
古思梦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风圣信誓旦旦道:“真的!”
古思梦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怕见我姐呢。”
风圣正色道:“我怎么会怕呢?我想你姐想得不得了。”
古思梦道:“那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我姐今天就要回来了,之前是骗你的。”
风圣忽然跑了,茶都没喝完就跑了,古思梦话还没说完他就跑了,可惜古思梦早就算好了他会跑,所以风圣才跑到门口就停下来了。
风圣自己并不想停下来,但他不得不停,因为他闻到了女人的花粉香味,很熟悉的花粉香味,花粉香味并不重,相反还很淡,和清水一样淡,可这人还未进门,风圣就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花粉味,因为这香味是他日思夜想的味道。
日思夜想,可风圣却不想见到这花粉香味的主人。
可惜天意总不如人意,花粉香味的主人终于还是推开了门,风圣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又细又长的眉毛和那勾人心魂的丹凤眼。
那是风圣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因为见过她以后,他就再不肯正眼瞧别的女人一眼。
女子见到风圣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拂袖从他身旁走过,再未看他一眼。
女子进了屋来,古思梦立刻就坐不住了,起身道:“姐姐,我去烧两个菜来,你们慢慢谈。”
她说完,立刻风也似的逃了,屋内只剩下风圣和那个女子。
风圣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古思梦已换成了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只不过风圣已不再慌乱。
风圣道:“好久不见,情儿。”
古思情并不正眼看风圣:“是有好久了,可你记得有多久了么?”
风圣不语,古思情又道:“你不记得,我却记得,八年五个月零二十二天又六时三刻。”
她一刻一刻地数着他们分离的时间,心里数着也记得,记在心里。
一个人如果一刻一刻地数着时间,那该多么无趣?又该有多么深重的思念?
风圣没想到她会记得那么清楚,却能明白她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问道:“你还在记恨我?”
古思情没看他,头也不回地道:“你没守好‘勿要再见’的约定。”
风圣道:“这不怪我,我受了伤,是李秋狂带我来的。”
古思情道:“但你可以走。”
风圣道:“小梦不让我走。”
古思情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不想来,李秋狂不会带你来;你若想走,小梦留不住你,八年前不也是这样么?真是可笑,你什么时候也会找借口了?”
风圣盯着古思情道:“借口从来都不是自己找的,而是别人要听的。”
古思情道:“我要听的从来都不是借口。”
风圣仍盯着她道:“我已决定要说,你想不想听已经不重要了。”
古思情忽然凝视风圣,但风圣却仿佛看到她的目光飘到了遥远的过去,她看的的不是风圣,而是八年前的风圣。
古思情恍惚问道:“还记得八年前你说了什么吗?”
风圣当然记得,但却没说,因为古思情已经替他说出来了:“我是风圣,你是古思情;我爹是总督大人,你爹是屠夫;我注定要飞黄腾达,你注定要束缚在媒妁之言里,我们终究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
风圣已然无话可说了,古思情接道:“那时你我大婚在即,你也曾说过会与我携手一生,白头一世。”
风圣惨然道:“是的,我说过。”
古思情又接道:“成亲那天,我逃了,也在那天,你爹贪污事发,风家几百口人尽皆被捕下狱,我爹自然也不能避免。当时我万念俱灰,还好我又见着了小梦,一个人把他完完整整的送回给我,我把头磕破了才从他口中得知这是你的安排。”
古思情脸上仍然平静,接着说道:“后来听到你杀死狱卒逃走的消息,我很开心,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倒在路边,浑身是伤。你昏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你说:‘你爹杀了人,我救他一命,如今他因我而死,两不相欠,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了小梦一次,我们两不相欠,以后勿要见了。’你说完就拖着伤重之身走了。”
古思情已经泪满盈眶,细数八年光阴,她的气仍未消:“我始终都不明白,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你说要和我携手一生,可转眼你就把我推开,你什么事都不肯和我说,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我就那么不堪,不配和你携手么?”
风圣脸色已变得惨白,他只想着不连累她,却忽略了她是一个要强的人。
世上有一种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为那个人付出一切,同甘苦共患难,若是不能,她承受的痛苦会比那个承担苦难的人多出十倍。
古思情恰好就是这样的人,而风圣恰好没给她一同承担的机会。
古思情是个要强的人,风圣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总能用聪明的方法保护在乎的人,而在聪明人的计谋下,要强的人往往要不得强,聪明人往往大度,而要强的人的眼里往往揉不进半点沙子,而古思情与风圣的结便在于此。
风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月鹿山的,他只觉得这条与古思情愈行愈远的路好像是上天为他准备好的,而他也好像已经踏上了这条路。
早春时节,即便是焚焱诸山这样的炎热之地也泛起了一丝凉意,风圣忽然停住脚,头也不回地说道:“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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