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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李贼闯入,马伏龙不想纠缠,冷声道:“告辞。”李白龙抬眼去瞧师叔,但见七师叔目光森然、蕴含冰冷恨意,便出手相拦,喝问道:“得罪了师叔还想走?”
马堂主此刻心情坏到极致,厉声道:“让开!”
两人双臂相格,劲力齐出,如闪电般擒拿扫挡,数招之手,李白龙占不到便宜,又要教训这厮,便动了盘外招。
雷毒鬼森森而出,发出无形厉喝:“好毒啊!”
诡力拂动,直入内心。
然而胸前珓月放出灼灼光彩,护住心田。
傲子喝道:“这厮掷杯了!居然挡得住!”
马伏龙听到耳边隐隐低语,又感应到胸前珓杯火热,便知李白龙又动用魂术,可他有备而来,已提前掷杯、求得祖师保护,岂能再次中招?
祖师伟力护佑,将耳边令人疯狂失智的低语屏蔽,守住神魂不堕。
然而此等邪力异法,诡声入耳,牵动魂魄,确是海沙帮魂术无疑。
他望向小姑,露出难解的愤怒与冷笑:“您将海沙帮秘法授予这小子,可知他拿来肆意羞辱欺凌于我!”
李白龙闻言困惑:“你……”
话音未落,只听七师叔冷声道:“他是我宝贝师侄,我恨不得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教些秘法何足道哉?至于你,学艺不精,挡在他面前,被羞辱欺凌,只能眼睁睁承受,这又怪得了谁!?”
“?????”
李白龙听得愕然。
等一下,阿姨,我们很熟吗?什么“能给的都给他”?
“!!!!!”
马伏龙却是惊怒交迸,心痛如绞。
为什么!
他是师侄,我也是你的侄儿,而且我是跟你一起长大的,明明是我先的!为什么偏偏对他这么好?
不知不觉,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些许的偏差。
“无论如何都要把小姑赶出花州”之目的,也渐渐出现偏移。
马堂主眼神凌厉,恶狠狠盯着李白龙,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啊。”
脑海中,傲子幽幽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
不是,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莫名其妙?
李白龙心念微动,若有所思。
他似乎变成了七师叔的工具人,可对方是长辈和自己人,没有必要在这里拆她台……况且可以狠狠地迫害马伏龙!
于是他径直问道:“老龙,我申请表情管理指导。”
“什么?”
“助我显化黄毛之王的外相!”
傲子有经验,作为顶级纯爱战士,他经常眉飞色舞地讲述那七十八个被他以各种方式正义制裁的至臻黄毛,所以,没人比他更懂塑造黄毛!
而傲宝常年与李白龙厮混,早已被感召,拥有了人类的黄金精神。
所以理所当然的,哪怕一次也好,他也想看到别人露出这种表情!
于是,在马伏龙的愤怒注视下,面前的李贼虎躯一震。
他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模样还是原先的模样,但气质却大不相同,只是脸面肌肉精准的调节与震动,便完成了最细致的表情还原。
眼前的男人露出了胜利者的不屑、得意和道貌岸然的自矜。
他没有说话,但马伏龙觉得,对方的表情中蕴含着千言万语。
他没有任何动作,但马伏龙觉得,对方的每一次扎眼都在示威,都在示意……示意被他挡在身后的女人,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在今天之前,马伏龙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上可以露出如此复杂却清晰且非常欠揍的神色。
胜利者的傲慢,狩猎成功的得意,一个雄性生物正在用最赤裸的神态展示他那胜利的攫取,并向败者进行隐晦的炫耀和羞辱。
刹那间,马伏龙只觉得天地都在怒吼。
他难以忍受这种表情,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忍受。
毕竟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表情,这样无声的嘲讽,本就不存在于世间。
只是一个遍历世情的男人将无数肮脏下作的丑恶嘴脸提取精华、融合具现,才生成了这超高校级的邪恶相貌。
在看到李白龙露出这扭曲邪恶的神色的那一刻。
涌上马伏龙心头的,并不只有“这厮把小姑姑抢走了”的怒火。
还有“你想对我夫人做什么”的本能警惕和强烈反感!
——我要打爆你啊!
刹那间,马伏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身形如箭窜动,推着李白龙冲出房间、跌至天井,拳脚如风,爆杀狂打!
李白龙反手招架,极度震惊。
——居然开发了如此强力的嘲讽技能?
要知道,先前与马伏龙数次交锋,各种言语暴力和狗官操作,都没能勾起此人这么大的火气……效果这么好的吗?
“你以为呢。”
傲子得意道:“你这表情,是我以印象最深刻的一个贼厮鸟为基底,加上了许多其他的成分而生成的……我都压不住火,何况是他。”
李白龙好奇道:“哪个啊。”
“哦,这个没跟你讲,那一次我把贼男女保持连接,关在十死无生之地,用话术和威胁逼迫他们各怀鬼胎、最终反目,让女人为了活命,抢先用锯子把男人那话儿生生锯下……”
“……”
——竖锯!你面具怎么是绿色的!
两边交锋甚急,马伏龙拳出如风,震荡空气,发出沉闷巨响,内炁交织,引起陌上桑注意,许忘郁师妹率人赶来,见两人交手,立刻擎出长剑,遥遥指向漕帮堂主,厉声道:“做什么!立刻停手!”
马小姐与三娘子也从房间中走出。
三娘子挡在小姐身前,伸手虚招,一支钢叉飞过回廊,落入手中,在她手中盘旋一圈,锋芒直指马伏龙后背,一点寒芒吞吐不休。
马伏龙侧目望去,但见小姑眉眼盈盈,眼中似是只有李白龙。
竟然看都不看自己。
一时之间,他几乎心如死灰、痛不能自已。
“傻逼。”龙傲天评价道,“被绿之后还想舔,恶心。”
“……”
李白龙闻言,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怜惜。
这哥们居然沦落到被傲子这种人如此锐评,好可怜!
高手交锋,只争瞬息,马伏龙失魂落魄的片刻时机被把握,李白龙并指如剑,中宫疾取,剑气摧枯拉朽、停在他的眉心之前。
马堂主心中的怒火忽而敛去了。
因为他一直在看小姑。
在他失手落败、险些被剑气洞穿眉心时,小姑平静的眸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和波澜……这瞒不住他的眼睛。
马伏龙突然哈哈低笑。
他突然忆起少年事。
少年时的自己,做过许多看似没有意义的蠢事。
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辛勤挥洒汗水,在自己占理的情况下对别人容让,去喂一些无人收养的猫儿狗儿,去帮助没有任何价值的可怜人,种种事情,没有回报,没有意义……但是能看到小姑的微笑。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那就是最大的奖赏。
……就像现在一样。
执着、愤怒和不甘似乎在这一刻远去。
他想到了自己的本意。
——将小姑赶出花州,让她离得远远的。
直至事态回转,命运改写,春暖花开。
我只要做到这件事情就好,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因为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马伏龙望着眼前的人,审视片刻,敌意和不满依然存在。
可他语气平静:“你胜了。”
李白龙收回手指:“这次也不算。”
马伏龙仅以摇头作答,他吐出一口气,低头致歉:“今日失礼,道歉。”
“……”
哥们有点不会了,你这是怎么了?
李白龙有些莫名,耸肩道:“反正你想打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就算把你抓回同文局,也没什么好的处置办法……算了,就这样吧。”
啊,这狗东西。
马伏龙再一次审视对方。
这一次的审视不同以往,带了些别的东西,就像是许多年前,他带着同样的敌意和不满,审视着那个来自北方的蛮子。
啊,可恶,令人着恼得相像。
就在这时,他听李白龙说话。
“你袭击我,我可以不跟你一般见识。”他淡淡道,“可冒犯了我的七师叔,总要给个说法吧?”
马伏龙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姑。
他既已打定主意,便不会被外物动摇,平静道:“忠于职守,谈何冒犯?你既蒙小姑青眼,便该替她着想,以她的身份,于此等时节来到花州,无异于卷入大争,惹来议论注目,不过平常……届时疾风暴雨,汹汹物议,必有论及当年之事,你能护得住她吗?”
李白龙一时语塞。
——可这他妈到底关我什么事?
马伏龙见他迟疑,心中很是不悦,又看向小姑,语调平静,轻声道:“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小侄无状,请您尽快离开花州……否则大房只好认为,三房打算干预花州事,届时龙头的面子上,须不好看。”
论及漕帮事,李白龙也不好插嘴,只得看向七师叔。
七师叔立于廊中,面纱轻笼,眸如平湖,她望着马伏龙,心中的伤感与愤怒尚未平息,只是静静询问。
“我们长久未见,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些吗?”
“我来到你这里,你的想法唯有‘三房的人在这种关键时节来到花州,非常麻烦,须得逼问一番,免得她误了我的大事’吗?”
“面对我时,你只想把我快些赶出花州吗?”
不是的。
当然不是的。
有无数的话要说,有无数的情要叙,我原是很高兴的,可是……
可是凌驾于往昔的记忆与旧时交情的,还有残酷的世道,还有冥冥中凌驾一切、令人畏惧的……命。
他不想让小姑留在花州。
他不敢让小姑留在花州。
一直以来,他狂热坚定地相信着命理的存在,他相信天下万事,命中注定,相信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位置、任务和使命。
而现在,他更愿意相信,小姑来到花州,不过是一个巧合的插曲。
她要离开,她一定要离开。
马伏龙缓缓低头,仿佛有千钧的重量压在身上。
“请小姑早日移步。”
他低声道:“他日小侄亲自上门叩头致歉、任凭处置。”
七师叔冷声道:“我如果不呢?”
马伏龙惶然抬头。
这样的姿态在马小姐看来,恶心得让人生厌,记忆中的阿淼死去了吧,现在的马伏龙,满脑子都是任务和前程,儿时的情谊,早已不值一提。
“请小姑不要任性。”他咬牙道,“早日离开,对所有人都好。”
又是这种词调。
马小姐只是想笑。
父亲,大哥,马伏龙,漕帮的叔伯长辈们。
甚至是那个人。
所有的男人,都习惯于给别人安排命运,他们决定了所有人的去处和未来,决定了一件事对人们好还是不好,自顾自地替别人决定今后的人生,却又无法对别人的命运负起责任……整个漕帮都如此。
因为万云龙大哥,就是这样啊。
漕帮习惯在万云龙大哥的指导和干涉下做事。
便也习惯于指导和干涉比他们更弱小的人们。
那么,当他们的意见相左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马伏龙想要让我早日离开。
而兄长这几日却暗中叮嘱我,留在花州。
一旦事态的进展与料想不同,他们便自顾自做事,用手段、阴谋和算计来强迫事情回到他们所预定的正轨,却丝毫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架在中间、左右为难……就像现在,我又能怎么办呢?
她轻纱遮面,眼神平静,心里却暗潮起伏,无人知道她此刻的纠结和悲伤,正如从来都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想法,她只不过是活在别人想法中的人,所谓的好意和“不要任性”,是天底下最残酷的事物。
马小姐无声地冷笑着。
甚至身边三娘子的眼中也尽是焦急忧虑,似是也赞同她尽早离开花州,马伏龙说得很清楚,留在这里会有巨大的麻烦。
但就在这时,她若有所觉,目光轻转,迎上了李白龙的目光。
这谷中的唯一男弟子,以未设立场的寻常目光望着她。
鬼使神差,她脱口而出,径直问道:“我要留在花州,行不行?”
李白龙眨了眨眼睛,很诚实地说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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