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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傍晚。龙虎后山,落日的余晖从稀疏的枝叶之间撒落,张楚岚静坐在一块磐石之上,全身心地投入修炼。
十年来,他从未有一刻这么轻松、自由,体表的金光变幻频繁,时而沉重,时而轻盈。
按照爷爷所授的金光咒技巧,张楚岚操控着金光逐渐凝聚成兵器的形态,悬浮于身旁。
双眸紧阖,灵台清明,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由金光铸成的武器越发凝实,苦练六个时辰的汗渍,染透衣物,张楚岚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韵律,缕缕白色真炁自口鼻之间呼出。
步入金光‘正’的状态后,他的四肢百骸与血肉细胞,得到金光的洗礼与滋润,缓慢发生蜕变。
通透。
顺畅。
无拘。
与任往偷偷摸摸间歇性修炼不同,自从爷爷死亡、父亲出走后,张楚岚几乎再没有过这样心无旁骛的修行。
他与生俱来的疑心,敏锐到了极点,简直和张怀义形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十年来,他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躺在床上,或在院子走动的时候,忽地心慌,手脚冰凉,那是被人窥伺的前兆。
这种情况,有时还会发生在繁华的街区之中,就算炎炎夏日,那从未知角落投射而来的目光,还是让他脊背发麻,如临冬夜。
自从罗天大醮结束后,张楚岚明悟一切的缘由,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后怕,只是那种性命时刻受制于人的滋味,他永远都不想体会了。
甲申真相被曝光,又有全真三派上门,作为新任天师的他,遭众多弟子、高功的疏远。
历经两日间的种种冷眼,张楚岚能坦然接受这一切的变故,从七月中旬开始的日复一日修炼,早已让他的心态和身份已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逐渐合格的蜕变成一个忍耐枯燥、虔诚炼炁的异人。
此刻,斜阳沿着地平线下沉,远处的林间,默默站立着两道苍老的身影,他们目光甚感欣慰,嘴角更似有着淡淡的笑意。
“晋中,你瞧这孩子,如何?”
“根骨不错,韧性绝佳,日后撑起天师府的门面,至少没有问题。”
“唉灵玉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心里话,就面对人生变故的抗击打能力这一点,他是不如楚岚。”
田晋中不由地感到惋惜。
“大耳朵么.”
“论做人、修道,我哪点都胜过他,唯独传人这一块,倒是输了一筹。”
张之维从远处收回目光,缓缓转身,与师弟漫步林间小道,准备返回府内,两人一边走一边聊。
“灵玉破身之后的纠结、后悔,你还记得吧?”
“这娃娃太拧巴了,自己放不下,又没办法接受,反而视阴雷为自身瑕疵,避讳不已,唉,枉费老夫对他的苦心,十头牛都拉他不回来。”
看似无意的碎碎念,田晋中却听到了一缕明显的失望之意。
“师兄,瞧您说的,何不再给他多一些的成长时间呢?”
田晋中抚须而笑,神容慈蔼,他抱有乐观的态度说出心底想法:
“我可没有偏心啊,两个娃娃我都看好,他们的长处有所不同,往后相处的岁月还长着,能互补学习也是一件好事。”
“晋中,你说的对,但这两天灵玉的表现实在让我意外。”
张之维说起这个就头疼,苦恼道:
“我本以为他不会和其他的小家伙们一样,谁知道竟也疏远了楚岚。”
“亏我教了他这么久,随波逐流这点,他还是沾了。”
“但凡他像一开始一样,就不喜、甚至厌恶楚岚,我也认了,年轻人心高气傲嘛,有点小摩擦没什么不好,可他没点自己的想法,随着别人的亲近而亲近,疏远而疏远,我反倒是自责了,是不是自己这个师父以前哪点没教好。”
“就像上回,我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家小姑娘,他要是大大方方的接回来,过个三年五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我指定乐呵,很可惜.他没有,也不敢。”
老天师的十个弟子里面,就张灵玉年纪最小,几乎隔了两代,与其说是带大的徒弟,倒不如说是亲手养大的小孙儿,自然是偏爱得不行。
听着师兄的絮絮叨叨,田晋中笑骂一句:
“师兄,您这老不羞的,可别在灵玉背后说他的不是了。”
“这次的事件,就当作是一场问心的历练吧,两个孩子都不容易,伱对他们多点信任成不?”
眼看就要接近道宫,周围出现零散的门人,老天师微叹而笑:“好”
黄昏远去,夜幕降临。
九点,修炼结束的张楚岚,缓缓睁开双眸,里面一片平静。
他骨骼舒展,血肉保持近似呼吸的韵律收缩,体内似有暖流划过,修为精进了。
“哗!”
随着念头从心底浮现,一簇宛若火焰的金光从他指尖绽放,转瞬凝聚成坚锐的刀刃,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失误的阻塞。
“叮铃铃!!”
“叮铃铃!!”
就在他屈指锁定侧方的岩壁,准备检验成果之时,放置一旁的手机震动,发出清脆如泉水流动的铃声。
“嗯?”
望着那串未知号码的来电,张楚岚目露警惕之色,他有两张电话卡,卡1知晓的人有生活里面的同学、老师、村里的邻居长辈,以及哪都通的宝儿姐、徐三、徐四。
而卡2,一张他用了将近十年的电话卡,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是误拨的么?
还是老爹?
老爹不是这个号码
短短几秒,张楚岚作出决定,手指触摸屏幕,缓缓滑动向右接通。
“喂?臭小子,还好么?”
“在天师府呆着没吃苦吧?”
粗犷的嗓音自扬声器里面传来,张楚岚如遭电击,瞳孔猛地一缩,心跳加快,又在下一瞬惊呼道:
“老爹?!真是你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张楚岚绝不会认错,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我,还能谁?”
张予德似在行走,手机里不时传来杂音和风声。
“我前段时间在国外,遇到了点麻烦,手机卡不用了,直到这两天听圈子里的朋友说你小子出事,就赶回来了。”
张楚岚心情大好,却是口是心非道:“嚯!亏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
“这不废话么?我还有别的儿子不成?我看你是皮痒欠收拾,搁哪呢?我快到天师府了,你出来接一下。”
张予德的性格颇为爽朗,与儿子张楚岚的相处完全不着调,更像是相差几岁的朋友。
“啊?老爹,你在山门外?”
张楚岚诧异至极,连忙解释:
“我出不去啊,欸,师爷怕我露头就被人狙了,告诫过我不能私自过去。”
“老爹,你看,要不我去知会师爷一声?让他跟守夜的师兄说一声,放你进来?”
张予德听到儿子身处险境,眉头紧锁,左右凝望周围漆黑的群山,心情复杂,既有愠怒,也有愧意,他沉声答道:
“唔成吧,你老实待着,我稍后就到。”
“得嘞,我这就去!”
通话结束,张楚岚揣好手机,行炁于双足,爆发出最为极致的速度,穿梭满是月华银霜的林间,清风拂面吹来,他简直酣畅淋漓,开心得不能再开心,一扫此前的阴霾。
数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他小跑到老天师的寝房外,里面灯还亮着,响起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还有老人的碎碎念。
“晋中,给我把狙。”
“不给,你自己去找,诶诶,师兄,有人!!”
屋外的张楚岚忽地一惊,这都能被发现?他伸手咚咚地敲门:“师爷,我啊,楚岚,找您急事儿。”
“进来啊!”
“来了。”
张楚岚推门而入,只见两位百岁老人捧着手机打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枪击声不断传来,一旁白发蓝瞳的道童小羽子看得聚精会神。
“楚岚,怎么了?”
“师爷,田师爷,我爹来看我了,应该还有一会儿就到。”
“你爹啊”
“啊?!”
沉迷游戏的两位老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稍一走神,刚疑惑抬头,就在游戏里面被淘汰了。
“喔,是你爹来了,小羽子帮忙过去接待一下,遇见门里的人好奇问你,你也别提,只说是我的客人就好,带他去后山的练武场吧。”
“好,师爷,我这就去。”
小道童点头答应,和张楚岚打了一个招呼就走。
“楚岚,走,我们去后山;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大耳朵的儿子,哎。”
张之维放下手机,准备起身。
“欸,谢谢师爷,我先去洗个澡,三分钟,您和田师爷先去,我随后就到!!”
张楚岚一溜烟人影就没了,急躁得像猴子一样,疾跑回房间,脱衣,淋浴,洗头,一气呵成。
一刻钟后,举办罗天大醮的赛场上,银月当空,张之维、田晋中、张楚岚都在这里候着。
不久,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门的阴影逐渐显露身影。
道童小羽带着一位体格健硕,胡须茂密的壮汉走了过来,他身穿类似特工的黑色作战服,头发缭乱,五官却神采奕奕,双眸精芒十足。
瞧见儿子张楚岚就在前面,还有两位年迈的老人陪伴,张予德大步走去,双手抱拳,鞠躬行礼,声若洪钟地问候:
“晚辈张予德,拜见老天师,拜见田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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