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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没有把自己住院的事情告诉程砚池。她又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叶依依才许她下地溜达溜达。
“阿遥，咱们别走太远了，你不能太累了。”叶依依扶着她。
江遥特意把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换掉，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病人。
两个人慢吞吞地在走廊里走着。
“啊！放开我！救命！”病房里传出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惊呼声。
叶依依歪了歪脑袋，“怎么了这是？这里又不是精神病院。”
江遥冲叶依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听得分明，那声音是从金娜娜的病房里传出来的。
金娜娜醒了。
江遥朝着那病房走去。
“阿遥，要不然咱们还是别去了吧，”叶依依有些担心，“金娜娜那么惨，这会儿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家里人，肯定憋着情绪没处发呢，你一去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我要去，她是被我害成这样的。”
叶依依叹了一口气。
江遥活得不够快乐，因为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病房的门未全然关紧。
站在门口便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
金娜娜坐在病床上，头发凌乱，眼神中满是惊恐，拼命地哭嚎着。
金夫人也跟着哭，试图抱住金娜娜。
金老爷子站在窗口，痛苦地看着流泪的母女二人。
“原来，一个父亲真正心疼自己孩子的时候，眼神是这样的。”江遥喃喃地。
金老爷子是真正疼爱着金娜娜的，那眼神是他从来没有给过江遥的眼神。
“什么？”叶依依没听懂。
她自然是听不懂的。
“没什么。”江遥摇摇头，敲响了病房的门。
金夫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发现是江遥和叶依依，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敌意，“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娜娜。”江遥低着声音。
“不需要！你别出现在我们面前碍我们的眼我就谢天谢地了。”金夫人冰冷地拒绝。
“我想，我能劝劝她。”
“你？”金夫人冷笑着，“你有什么本事能劝娜娜？我怕你是特地来看金家笑话的吧。”
江遥用笃定的眼神看向金老爷子，“您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金伯父。”
她刻意在“金伯父”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金老爷子分别看了眼江遥和金娜娜，想了想，“锦如，我们先出去，让她们单独待一会儿。”
“什么？你是不是疯了？”金夫人诧异地瞪着金老爷子。
“出去吧。”金老爷子走到金夫人的身边，拉着金夫人往外走，然后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遥一眼。
病房里，就只剩下江遥和金娜娜两个人。
金娜娜此时反而安静了下来，默默地抱着双臂，无助地流着眼泪。
“我听医生说，现在的假肢已经能做得很先进，等过一段时间你身体好些了……”
“滚！”金娜娜突然暴怒，声嘶力竭地冲江遥喊。
江遥平静地看着她，“不错，还知道骂我，看来你也并没有像在你父母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脆弱。”
金娜娜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眼角还挂着眼泪，“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那你觉得自己这样好笑吗？”江遥反问她。
金娜娜低下头，看着自己原本该有一条修长漂亮的腿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不好笑吗？一个学了很多年芭蕾舞的人，再也没有腿了。”
江遥在她床边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那确实比较好笑。”
“你……”金娜娜气瞪着她，情绪激动地，“滚，你给我滚出去！”
江遥坐着没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你没有我可笑。”
“不懂你在说什么。”金娜娜把头往旁边一扭。
江遥托着下巴看金娜娜，“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前段时间江遥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金娜娜自然也是知道的。
“你，不知检点，勾引完这个勾引那个，跟自己母亲的男朋友不清不楚，跟自己的老师有染，害死自己的老师，害死自己的母亲……”
江遥静静地听着她说完，然后突然问，“好笑吗？”
金娜娜不做声了。
江遥一笑，轻轻地抓住金娜娜的手，“既然我们都那么好笑，不如就一笑而过吧。”
金娜娜有些惊恐地一把甩开江遥的手，然后整个人又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你知道什么，你又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他们，他们那几个人……”
江遥有些心疼地看着金娜娜惊恐的模样，“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我自己经历过什么。”
“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被迫屈服于一个男人的皮鞭之下了，甚至为了活下去，我告诉自己必须适应那样的生活，那样地狱般暗无天日的生活。你知道那个男人的床是什么味道吗？粘稠的汗液混着血腥的味道，每次闻到都让我作呕，直到今天，那味道还总是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是，我活下来了，我终于咬着牙看到那些伤害我的人走向属于他们的灭亡。即便我知道，在世人的眼睛里，我始终是个不干不净的人，并将背着这样的一辈子。”
“不过没关系，至少我的一辈子似乎并不长。”江遥苦涩一笑。
“胡说，”金娜娜听得入了神，“谁说你不干不净了？那又不是你的错，那些人不去嘲笑伤害你的人，反倒过来嘲笑你？真是糊涂透顶！”
江遥欣慰地一笑，朝金娜娜摊了摊手，“你看，你这不是都知道吗？”
金娜娜又不说话了。
“娜娜，你是受过最良好的教育的人，道理你比我懂得多。人心最难测，我们无法左右别人心里怎么想，我们只要在乎那些真正爱我们的人，就够了。至少，你跟我不同，你还有疼爱你的爸爸妈妈。”
金娜娜抱着双臂，“我累了，你出去吧。”
“好，我出去，”江遥起身，“不过你要答应我，好好配合医生治疗，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还有何韫清。”
提到何韫清，金娜娜的眼圈倏地红了，“他，他是个混蛋！”
爱常使人软弱，即使出了这样的事情，金娜娜也并不真正怪何韫清，更多的是心里委屈。
“没错，他是个混蛋，改天让这个混蛋来亲自给你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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