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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昭懿刚被乔昭兰拉起来,就听乔朗一声喊,吓得人一激灵,光速重新跪下去。乔昭兰都吓得差点跟着跪下去,最后看着乔朗状态,试探着小心跪在乔昭懿旁边,挡住乔朗的些许视线,心扑通扑通地乱。
乔朗严肃起来,着实唬人,乔昭兰生怕他动家法打乔昭懿。
乔朗:“……”
林氏:“……”
最后还是乔朗开口,语气无奈,颇觉头痛:“回正院再说,列祖列宗面前,闹成这样,岂不让人笑话?”
乔昭懿乖顺地应着,从蒲团爬起,没敢揉酸痛麻木的膝盖,亦步亦趋地跟在乔朗身后。
乔昭兰则跟在林氏身边,不让林氏有回身斥责乔昭懿的机会。
林氏懒得拆穿她的小心思,毕竟乔昭懿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也舍不得真罚,只跪了半个时辰。
一行人回正院的路上,前面的两位主子面色不虞,下人们尽皆屏气凝神,不敢细瞧,生怕触了主子们的霉头。
待回到正院,更是将屋里伺候的通通打发出去。
乔朗气不打一出来,又不敢高声,只得压低声音,忍着不可思议,问道:“你到底看上他们家什么了?!”
林氏怕他真动手,忙去拉。
林氏这一拽,让乔朗视线从乔昭懿身上挪开,喝口茶顺气,结果茶还没送到嘴里,人就回味过不对,震惊地扭过身子:“不对,你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
岑文镛的孩子,他知道,叫岑聿。
但这人身有心疾,不大露面,就连他这个做朝臣的,都没怎么听过对方的消息。
偶尔得到的只言片语也不过是某年的哪月,对方去了何处奉旨办案,还都是结案后,卷宗抄送到都察院,他才知道的。
乔昭懿到底在何处与对方相看上的?
乔朗去看林氏,林氏也是满脸懵然。
乔朗看当家主母都不知道孩子的心思,头更是痛。
这到底猴年马月的事??
乔朗只觉火烧眉毛。
林氏更是眼皮一跳,作为母亲,想的自然比乔朗细腻。
她是乔家的当家主母,各院都是她的人,乔家发生的事,少有能瞒过自己耳目的。
乔昭懿却能藏这么久,今日还在祠堂说出那等混账话,可见心底是爱惨了对方,片刻不敢给透露出来。
但是谁不好,偏偏是岑家的。
林氏又心疼又气,头痛不已,拉过乔朗,自己上前,实在于心不忍,但又不得不说。
“娘知道,男女情/事,人力难控,可嫁娶不是小事,关乎你一辈子,岑聿实在不是良配。”
“你告诉娘,你喜欢他哪里?”
男人这东西,没真正得到,也都是过眼云烟,来个更好的,自然就给前面的忘了。
乔昭懿试探着说:“……长得好、家底厚、亲戚少、没妯娌、不用生儿育女?”
乔朗:“……”
林氏:“……”
他们的姑娘,看上的原来是这个??压根不是对面那个人??
乔昭懿真情实感:“女儿并不想嫁人,只想一直侍奉在爹娘身边,直到二老百年,但人活一世,不能总为了自己,总要顾及乔家名声和三位姐姐在夫家的日子。”
这番话,七分真心,还有三分是若真不嫁,乔朗和林氏或许会纵容,但本家少不得有怨言。
她在乔家的日子绝不会好过,甚至可能寻个由头直接遣她去庙里当姑子去,再或者扯个谎,随便安放个病,直接一顶轿子送到乡下庄子去。
“对女儿来说,嫁谁都是没差别的,无非就是嫁进去后日子过得舒不舒坦。”
前半句话开口,林氏就想说几句,什么叫没区别,区别可大了,多少新妇婚后不久便郁郁而终的,但终究忍耐下来。
自己生的姑娘,她知道乔昭懿脾性。
她人生真理就一句话,能躺就躺,不能躺就硬苟,要是还不行,咸鱼摆尾也能活。
她心微微悬起,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胡话,没想到乔昭懿一开口,当即将她悬着的心给直接吊死。
乔昭懿分析:“女儿嫁去别人家,日子无非就对付着过,可岑家就不一样了。”
“首先岑家富贵,家里人口也简单,没太多乌七八糟的事。”
这话不假,岑文镛虽是庶子,没生在嫡母的肚子里,生母也早亡,孤苦无依,可人却争气,屡屡中第,乡试更是当时第一。
不过自打过了院试,关系倒是缓和不少,从别院搬进了老夫人的正院。
现在的老夫人也养在岑侍郎的府邸。
虽非亲生嫡子,可岑家其他子侄皆不如岑文镛争气,岑家日子很是遂意。
“其次,岑聿长得极好,说是京中无数高门贵女的白月光,俊美无俦,貌比潘安,女儿喜欢好看的,嫁入后并不吃亏。”
林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脸色变了又变:“你倒是想得简单,岑聿是容貌好才情好,当年在京里不知道得了多少姑娘家的爱慕,但你可知他为何二十有一还未婚配?”
她是真恨不得将女儿这段不该有的孽缘斩的干干净净。
“他是没有寿数的人,你嫁过去超不过两年,便要守寡一辈子!守寡的日子,是人过得吗!”
三年前,一直不安生的太平会沉寂数载,又在凉州复现,搅和的当地民生不安。
陛下派了钦差西上,岑聿也随行,这趟差事办的极为漂亮,反贼尽数落网。
只是太平会不知道使了什么巫术,回去的路上竟是风雨大作,天色忽变,一行人近乎死绝,岑聿侥幸活下来,身体也落了伤,太医说保不过五年。
现今三年已过,岑家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她怎么能让懿儿向如此火坑里跳。
林氏有心去说,没想到乔昭懿知道的明明白白:“对方寿数不长,还听闻当年吊命的药伤子嗣,女儿嫁过去,不仅金银随意取用,还不用生儿育女,这种天大的好事,为何不做?”
林氏:“…………”
乔朗:“…………”
林氏急了,“没有孩子,你后半辈子怎么活?岑家是富贵,可富贵能长久吗?他们家可就岑聿一个嫡子!”
乔昭懿浑然不惧:“女儿打探过了,岑家嫡系还有几房,孩子都不少,抱一个过来养,记名在女儿膝下,想必对方也是乐意的。”
林氏:“……你……我…我真是……”
林氏心急,竟连个完整话都没说出来,等回过神,想明白乔昭懿在说什么,捏着帕子半晌,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此种大逆不道的歪理,到底从哪学来的?
乔昭懿再掰着手指头分析:“而且爹您斗了一辈子,都没斗过人家,女儿这也是给您尽孝去了,女儿会让岑家绝后的。”
对方身子骨不行,她也不想生,正好。
乔昭懿还道:“现在乔家被架在火上烤,女儿嫁去岑家,也是解围之举,岑家和乔家一样,向来只做纯臣,也不惧姚相和太子一党,若女儿和与岑家长子说亲,想必朝堂之上,无人可指摘乔家分毫。”
乔朗:“…………”
听得目瞪口呆的乔昭兰:“……”
乔昭懿一番话将利害关系分析的明明白白,乔朗和林氏想骂想规劝,都是不知道从哪儿入手。
原本想着懿儿是看中了对方这个人,没想到,看上的压根不在这上,直接奔着家产去的。
……
晚上,夜已深,三更的梆子声遥遥传进。
乔府正院还亮着灯。
两根上好的牛油蜡燃在灯罩里,伫立在床榻旁的紫檀条桌,光影影绰绰地落在床幔周围,林氏身着里衣,卸了钗环,靠在一方软枕上,面带倦色,与乔朗低声说着话。
“其实,要真嫁到岑府,对懿儿来讲,或许是个好出路。”
她的女儿她了解,懿儿与她的文姐儿不同,甚至是天差地别,文姐儿理家管账都是一把好手,嫁到江南的大家里也能镇得住场子,攥得住夫君的心。
可懿儿,根本就不是当主母的料子。
男女之事上更像是个木头,浑不在意的样,夫妻间的情分又是个消耗品,懿儿不肯维持,又能将就几年。
“我就是不想让懿儿做深闺后院里独守空房的怨妇,才在婚事上百般筹划,想替她寻个好人家,后半辈子安稳无忧。”
“可懿儿今天的话,让我心生动摇。”
林氏犹豫不已,懿儿的想法在当下太过惊世骇俗,可仿佛……仿佛又是最适合她的路。
乔朗也未睡。
乔昭懿说喜欢岑聿,他是一惊二疑三恼。
两家过往二十年间的恩怨,虽不算大,可始终是个心结,他可以为了孩子和对方和平相处,但要结成亲家,捆绑成利益共同体,实在是难过心里那关。
可不得不说,孩子的那番话,是真说到了他心坎里,戳中了最软的肋条。
林氏:“你说,要是咱们真去商与,岑家会同意吗?”
乔朗一幅见鬼的表情:“……你还真想让懿儿嫁过去?”
“不知道呢,我的心现在还是乱的,一面是怕真嫁去岑家,来日守寡,她心里凄楚,一面又怕嫁去别的人家,后半辈子被困在内宅,备尝情苦。”
“你知道,她不是个热络性子,遇事又不是个肯让步的主儿,真让她和一个不亲不爱的人糊涂过一辈子,我于心不忍。”
说道最后,林氏长叹,眼眶泛红。
乔朗长叹,“我何尝不知道你的想法。”
乔家如今在困局里,若非有旧事相扰,岑家是个好亲家。
吏部,掌管天下官员调遣升迁,功绩考评,吏部尚书站队,皇权便被直接架空,皇家哪里会忍?
岑家想攀上尚书之位,一定,也必须是对陛下忠贞不二的纯臣。
这与乔家处世之道,一贯相符。
婚事若真成了,想必都察院里头也不会说什么。
哪个御史在朝中没几门儿女亲家,凡事多有用的上吏部的地方。
“可……”林氏想到另一桩问题:“岑家会同意吗?”
……
缉查院里。
这是大邺血腥气最重的一处衙署,也是官员最畏惧来的地方。
但凡入了缉查院的,若非自己九死一生,便是全家满门抄斩,每每来此处者,无不是两股战战。
但内里单独开辟出的一处,却修建的仿若江南春景,内里翠竹摇曳,群芳争艳,还没入冬,已然升起了暖笼。
低矮院墙边上又单独围出一块地,生着两排刚冒头的翠绿白菜,内里围着一圈刚种进去的萝卜秧。
岑聿靠坐在矮榻上,人颇有些懒散,手中翻着京中时兴的话本子。
他脸微白,明显病体未愈,却又平添一点清秀风流之感。
直到翻完手中最后一页书,才复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一名缉查卫,整套动作清淡如天边流云,拒绝人的态度也柔和:“告诉老夫人,我出去这趟,旧疾又犯,太医说要静养,不便挪来挪去,就先不回岑府。”
那人挠挠头,想说点话,最后还是应下:“是。”
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乔家今天有些动向,乔家四姑娘好像心悦于您,后院闹了挺长时间。”
最近宫中让院里盯着乔府的动向,他们便时刻留意着。
乔家?
岑聿动作一停,“乔家四姑娘?”
“就是前个儿在娘娘面前露脸的那个,她说喜欢您,因为嫁进来,不仅能随意取用府中金银,还不用给您生儿育女,这种天大的好事为何不做。”
岑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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