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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静谧,众人都退了出去,只剩她们三人。小遥之也不知听懂没,只乖乖坐着不动。
始终垂着眼眸的苏明月,手指有些许发僵,过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眸,里头一片平静。
让人看得心慌,也让人看得心疼。
对视上的那一刻,苏清月便后悔了。
她不该问。
她如何能问妹妹这个问题。
没人比她更痛。
更煎熬。
心疼,自责,后悔交织在她心口,瞬间激红了她的眼眶。
“明儿,对不起。”
“是姐姐不好,是我不好。”
苏清月连忙上前,直直将她抱进怀中,一站一坐,双手落在她发髻之上,明月的脸庞贴在她的腰腹之上。
隔着衣衫的温热,像是她们姐妹之间的纽带一般,冲进了彼此的心房。
而明月那淡漠的眼底,也出现了波动,是痛苦,纠结,还有绝望。
这段时日,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如此平静面对那个孩子。
那个她被迫生下来的孩子。
那个“吃”了她半条血肉的的孩子。
母子情缘,在诸般的过往和恨意里,被一点点浇灭。
她能做到,也只有忽视,只当她从未生过。
何况,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浅薄又短暂的母子情谊,就从开始便舍了吧。
她死时,别去牵挂。
等他长大后,也不用怀念她这个生身母亲。
“长姐。”
“我不想....”
明月细软的手指紧紧握着姐姐衣摆,轻微阖上眼眸,哽咽的声音,一字字的重复着。
泪水几乎要将苏清月的衣物给浸透,那后面的话,还是未能说出来。
“好。”
“不想那便不做。”
苏清月强忍下心中的悲痛,抚着怀中人脑袋,一点点轻声安抚着。
她对小儿,有天生的心疼。
可这都抵不过,对明月的在乎。
不能因为她做了母亲,便要让她改变,让她隐忍。
让受尽苦难的女子,为了孩子,开始步步退让,和心魔作斗争。
最后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这对她的妹妹来来说,太残忍了。
“长姐明白。”
“我们做女子,在这世道之上万分艰难,首要是学会爱自己。若是你不愿,长姐不再问,心底也支持你。”
“可你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谁生来不是赤条条,谁天性不是自私。
若真有那大爱之人,她们见了也称一句好。
可苏清月从来不是那般的好人。
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是。
得先爱重自己,才能有心有余力去爱旁人。
失神流泪的明月,在听完长姐的这一番话,眼底涌入了一丝光亮。
她死死咬着嘴唇,按住心中的激动,没人比她懂,这几句话的重量。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苦尽甘来”,成了皇后,有了儿子,甚至儿子还成了太子。
所有人都在心底埋怨她,不去亲近爱护她生下的孩子。
连折枝也是。
可没人知道她心底的痛。
说她冷血也好,残忍也罢,那颗早就被捏碎了心,早就拼不起来,也无法生出一点情意了。
她苏明月这一生,注定是带着一生伤痛离去。
除了长姐,她不该有一丝牵挂。
对她,对孩子,都好。
“唔....”
守在外头的人,不知里面发生何事,只是能隐约听见里头的哭声。
可谁也不敢进去打扰。
想去给陛下通风报信的下人,也被折枝被按了下来。
折枝适才便守在窗外,将里头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在听清主子悲痛的哭声之时,折枝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冰水,站在原地,直直发颤。
双目发红,里头全是后悔。
这些时日,她都做了些什么?
难怪,难怪主子对她也冷淡了。
这偌大的深宫,所有人都在高兴,只有皇后主子一人,在承受坠入深渊一般的痛苦。
怀孕生子的“死局”,无法治好的身子,日日药汁不离口的苦。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苦,谁能替她受?
折枝将手背塞进口中,死死咬住,任由泪水落下,便是咬出了血,她也不曾松开,也没露出一点声音。
是她这个做奴婢的错了。
是她对主子“不忠。”
是她该死,该罚。
这么些年,没人比她更清楚皇后主子心中的苦楚。
苏明月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精气神倒是好了许多,除了那明显红肿的眼眶,让人无法忽视。
“让人给你拿点东西敷一下。”
这会她们已经一同坐在了榻上,苏清月心疼指了指她那眼睛。
嗓音柔和又心疼,这世上,她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她这个唯一的妹妹。
“不用。”
“过一夜便好了。”
苏明月轻笑着,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
这会苏清月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了,眼前的妹妹,一袭简单的宫装,发髻也未梳起,只有一根玉簪,脸上无任何脂粉,瞧着不像是要外出之人。
她心中一动,便轻声问了出来:“你并不打算去是吗?”
听裴桉口中之意,这场宫宴,说是为年节举办,实际上是特意为新后办得。
为得便是让人亲眼证实,她这个新后的身份。
苏明月扯了扯嘴角,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递到怀中的小遥之口中,嘲讽着:“我从未打算去。”
“他说我是皇后,我便要欣然受之?”
“想要死后,还要和这人的葬在一处,我便觉得恶心。”
说这话时,苏明月眼底忍不住恶心。
旁人都嘲讽她乌鸦飞上枝头,成了这真正的凤凰。
可谁知道她的恶心,成了皇后,便要和那人埋在一处。
连死都无法摆脱。
她无比厌恶。
死后她无力挣扎改变,可活着的这段时日,总不能也让那人逞心如意。
“长姐,我虽不舍你走,但这天色马上就要暗了。”
“想必那人也会寻到这来。”
“你们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苏明月收起眼底的厌恶,此刻眼中尽是担忧。
能见一面,已然让她很是开心了。
其他的,她不敢奢求。
因为在意,所以要懂得知足。“好。”
经过这般多的事,苏清月也算对那个疯批皇帝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愿让明月担心为难,也不想去触那人的风险。
正如明月所说那般,那宫宴才开始,新后未出席,陛下也直接离开了。
赵寒也确实来了依兰殿,只是这次两人并未争吵,而是难得坐在一起用了晚膳。
苏明月知道这人会来,让人备好膳食,等着这人来。
双眼还残留了一丝红肿之意,可见她曾哭过。
赵寒来时,瞧见了便是她一袭素衣坐在餐桌之旁,见着他也未起身,只抬眸对视了一眼,平静至极:“来了。”
“用晚膳吧。”
丝毫不提宫宴之事,眼底无喜更无惧。
赵寒一身明黄色吉服,华贵又威严,狭长的丹凤眼此刻正紧紧盯着这个冷静又极其美貌的女子。
明明她就在眼前。
明明她已成了自己的正妻。
明明他们二人之间,连孩子都有了。
赵寒还是觉得留不住她,心底的恐慌,在一日日在增长,不知何时这些便会成了噩梦。
她会从自己身旁离开,再也寻不到。
赵寒按下那股沉重的情绪,抬脚走了过去,在她身旁落下,出声询问:“为何不去?”
仅仅四个简单的字眼,带着帝王的压迫感,又带着男子的恳求感。
“哭过了?”
见她沉默,赵寒的目光便落在她的眼角之上,抬手碰了上去,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给她造成一点痛感。
“不想去。”
“和一群不熟之人用膳,我没胃口。”
苏明月下意识偏过脑袋,可心中记挂着事,也只动了一点点,最后还是让人给碰上了。
她从前生产之后,语气一直冷淡,无任何起伏,赵寒好似都已经习惯了。
可今日,赵寒还是能明显感受出来一丝差异,那便是她的柔和。
能坐在此处,能主动喊他用膳,已经是极大的软化了。
“好,你不想去,那便不去。”
“不重要。”
赵寒欣喜她态度的软化,拉着身旁之人的柔夷,嗓音极其温柔。
那漆黑的眼底,藏着一股股浓厚的情意,目光随之落在她身上,像怎么都看不厌一般。
苏明月不曾挣扎,也不曾转眸对视,瞧不见这人眼中的深情。
她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护住长姐罢了。
若是她和这人闹上一番,赵寒对她没有办法,却会将气出在旁人身上。
不过是一顿晚膳,换一次心安。
有何不可?
反正,这都是避不可避的事。
宫宴上,众人心中各异,满是猜忌和担忧,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四处也是热闹不已。
好似陛下走,并未引起不好的反应一般。
而裴桉,在陛下离开之后,也起身离席了。
陛下定然是朝着皇后宫中去,那他也要去接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归家。
至于这觥筹交错的场合,他看厌了。
依他如今的身份,也无需给谁人面子,也不需旁人的巴结。
这一场,也只和江斩互敬一杯酒水罢了。
叶灵是头一回参加这样的宴席,说紧张那自然有,但她一贯稳重,面上淡如水,加上又是一副冷厉的长相,旁人不敢随意搭话,她也落得个清净。
“你说,这席面有什么意思?”
“媳妇,要不咱们也撤吧?”
这种宫宴,江斩也参加过几回,一贯觉得没意思。
这一个两个都走了,他也没了耐心。
还不如早早离去,抱着香香的媳妇,早点休息才是。
他才新婚,正是甜蜜的时候呢。
这话说到叶灵心坎里头去了,她是一点扭捏没有,立马就点了头。
夫妻二人,对视一笑,随即起身,在这众人热闹的场面之下离去。
中途倒是有几个相熟之人,想要拦下他们。
江斩索性便半抱住自家媳妇,一脸无奈又担忧的模样:“改日。”
“我娘子身体有点不适,我得带她回去。”
“这可是我江家的宝贝,可不能有一点差错。”
叶灵反应极快,在这人说话之时,便将脑袋埋在了他胸膛之上,让人瞧不见面容,身子也虚虚打晃,看起来煞有其事的模样。
只没想到,这男人在外人面前,也这边扣不遮挡。
什么宝贝?
耳尖骤然一红,这人实在是太厚脸皮了。
江斩才不管这些,说完他便直接将人给横抱起,直接越过这几个阻拦之人。
一点没眼力见。
没瞧见爷要带着媳妇走吗?
留下几人,瞠目结舌,对视一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这小侯爷,何时成了会疼媳妇之人了?
啧。
好生开了眼界了。
江斩才不管呢,一路抱着媳妇上了马车,喜笑颜开,眉眼之上全是愉悦之意。
按着人先亲了一口:“宝贝媳妇,咱们回家。”
叶灵:“....”
她这会的脸,真是红了又黑,黑了又红。
分不清是羞臊,还是气愤。
抬手便掐了了这人一下,瞪着眼睛警告:“江斩,你日后说话注意下场合。”
那种闺房之话,私下底说说到无所谓,在那些外人面前,也不知收敛。
“哎..哎...”
“媳妇,痛...”
这才使劲,这人便开始痛喊起来,明知这人是装的,叶灵还是松开了手,哼了一声,带着一点小女子的娇态之意。
这一声,简直哼到江斩心底去了。
虽说他最初喜欢上她,便是因为她那野性子。
可难得一见的小女子样,也格外晃他心神啊。
他媳妇,可真好。
心神激动荡漾的江斩,一下就将人抱住,各种腻死人的话,张口就来。
“好媳妇。”
“你真好。”
“为夫真喜欢死你了。”
一边说,还一边亲着她,脸颊上下一处都没放过。
平日里就腻死人,这会更甚了。
叶灵便是想将人推开,也无处使力气,最后两人在马车上闹成一团。
也不知是何时回了侯府,她从马车下来之时,脸颊泛红,双手死死拉着这人的黑色斗篷,快步朝里头走去。
连下人请安也未能顾得上。
叶灵这辈子的羞臊时刻,都是拜那男人所赐。
再不走快些,她怕身上这几块残布就要掉下来了。
心底是又气又羞,恨不得打那男人一顿才好。
下人们请安未听到小侯夫人的声音,一时间也不敢起身。
最后还是小侯爷,满脸春意笑容,从马上跳了下去,语气轻快:“好了,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之时,隐约瞧见小侯爷嘴边好似还残留一抹明显的红色,像是女子的口脂。
这...
主子也太过恩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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